作者:哲学的世界
教授将手放上容器,光芒的涡旋已然沸腾。
“选择吧,布丽。”
“你一定在这风暴里感受到了天启,我们站在主的一边!”
我终于领会到教授并非疯子,他只是选择了信仰的人生道路,始终像一尊注视着时间烟云变幻,风暴来去的神像,绝不动摇。
“主不会玷污一个孩子的手!”
熔岩从我枪口中倾泻。
怒啸的子弹穿透教授的斗篷,击入他四肢百骸,在破碎的亚麻布上绽开一朵朵艳丽的血花,这座石像原来也是会流血的。
我打光了弹匣中的子弹,却没有击倒这尊石像。
“你知道一直暗地里磨去角质,不让角长出来的痛苦吗?”教授惨笑吐出血沫,“知道源石侵蚀肺腑的痛苦和疯狂吗!”
他对身上的弹孔不屑一顾。
“这点痛可不够看。”
他举起了铳刃,漆黑的单翼卷起绞碎墙体的黑色风柱,向我扑来。
对这尊石像来说,肉身的损伤,远比不上心灵的切肤之痛。
而这剧痛倾注到武器中,倾注到源石技艺中——让他的法术、子弹和枪刃,在我眼前与VECTOR扫射的火蛇交织出致命的死神之网。
此时无形的风暴愈发狂怒,布丽身上溢散的深蓝光圈闪烁中,容器内的液体如会复制的雪花飞速凝结出源石颗粒,并快速丛生为密集的晶簇,刺穿玻璃在容器装置外蔓延,刹那灯塔内,仿佛成了幽蓝的矿洞——这暴风眼已不再安全,必须速战速决!
“看到没?”与我交战的教授狂热战栗着,“要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摇篮!孕育圣徒的摇篮!”
两名最顶尖的枪手,在狭窄的空间内为布丽的未来狗斗,教授发射的源石弹在技力操纵下,远比我的弹药威胁要大,看这被炸得千疮百孔的管控室,只要中弹恐怕我就等于吃了一记高爆法术,藏在他斗篷下时不时如毒蛇阴险窜出的袖箭,则屡次与我擦身而过。
哪怕身上积压着对常人而言致命的重伤,教授却在与我的作战中不落下风,他迫切发起攻势,想对我先前的偷袭还以颜色,在对拼枪斗术时,我用枪托架住他的铳刃,偏头避开一发铳弹,对着他胯下狠狠来了一脚,却撞上了教授坚硬的胫骨,与此同时一支袖箭插入了我的右脚掌,痛得我差点摔倒,于是我顺势滚到他背后,在避开那只黑翼掀起的风刃间,轰碎了教授脊椎周边的组织。
完全用后背吃下一梭子弹的教授,至此正反两面都被我打成筛子,他发出漏气风箱般粗重的喘息,转身目眦欲裂的举拳驱使一道漆黑龙卷向我扫来,边从斗篷下掏出一支针剂,用力插进脖子里。
在腺体激素刺激下,一只粗壮的犄角从教授额头增生,他浑身肌肉臌胀,仿佛要撑破乌黑色的皮肤,青筋如蚁虫在体表下蛇行蠕动——我面前的萨科塔,已然成为独角片翼的恶魔。
我拖着伤腿狼狈躲闪着龙卷的扫荡,当法术耗尽时,我差点和大半个塔顶一起被掀飞,被我们交战折腾得不堪重负的灯塔外,风声尖啸穿刺进我耳膜,飓风吹得墙体剥离、塔身摇摇欲坠。
笼罩我视野的是末日将至的天象,在布丽与气象的共鸣中,新的天灾将生成,向陆地展露无情的爪牙。
“布丽,用主赐予你的力量,觉醒吧!涤荡这流毒尘世的罪恶,净化涂炭人心的黑暗!”
恶魔踏碎地砖向着我缓缓迫近。
“人心的原罪,比矿石病更需要铲除!布丽将吹响审判的号角!”
望着面前打不死的神志不清的怪物,我装紧最后一只弹匣。
“来吧。”我强颜欢笑。
越是面对难关,我越要笑得勇敢。
至于绝望苦恼,那是敌人的事情。
教授头上漆黑的光环,裹挟着黑雾扩散,深海高压般沉重的力量——妄图把我束缚在原地。
我像在沼泽中艰难跋涉,压榨出每一丝技力来抗衡禁锢,一步步向后退去,特地作为杀手锏留在最后关头的蚀刻弹,在空气中震荡出火与光奔涌的波纹,劈头盖脸倾泻在教授脸上。
恶魔爆发出哀嚎,挥手劈出一道风刃,劈碎了我用来阻挡的守护铳,汹涌的气流炸开,吹散我残烛将熄的斗气,把我震倒在灯塔边缘。
存了很久的蚀刻弹药用光了,守护铳也碎了。
但没关系。
作为快递员,我们保护货物,即是捍卫人重视的东西来换取报酬,只要我承认了契约,就是等价交换。
布丽和佩姬给了我最有价值的货物——那抵得上我守护铳和全部子弹去捍卫的价值,名为“生命”。
丧失了理智的怪物,哪怕脸被打烂,脊椎遭重创,喉咙被打穿,仍向我步步紧逼,含混不清嘶吼着。
“你也是萨科塔人,要阻止真正的救世主诞生吗!”
“你就不希望迎来主公正的审判吗!”
我撑着护栏勉强站起,不管不顾大吼。
“所有人都会回归玛利亚的怀抱,但不是现在!”
增生的水晶簇已要蔓延到护栏。
就在两天前,我还和教授站在这儿,眺望大海。
一切都是因为那已被源石结晶完全包裹——如在卵中新生的孩子。
教授向着我扑杀而来,在化身恶魔的身躯要压死我的瞬间,我袖中滑出一把手弩,那是阿达克利斯老人留下的。
“居维叶婆婆,向你问好。”
一支源石磨制的蚀刻箭矢,贯注着我求生的期望,击碎了教授的心脏。
力量流失的石像扑到我身上,撞坏栏杆带着我坠下去。
我在半空中竭力翻转,终于把教授压在下方,让他在这段与死亡相会仅有数十米的距离中,当了缓冲垫。
即使如此,我滚到泥坑里时,也差点摔散架,引力对萨科塔的束缚和其它种族一律平等,并未因我们长有光翼就青睐有加,我从未如此羡慕过那些能真正展翅高飞的东西。
我拔出脚上的箭,挣扎爬起身,随即眼眶都要瞪裂。
身中数十弹,犄角折断,胸口被弩箭贯穿,内脏不知多少处破碎,高度源石化的肉体在崩溃……
可为什么他还能站起来?
“慈祥的天父——”
恶魔天使向着灯塔——向那混沌中的道标蹒跚行去,血泪在恢复平静的脸上夺眶而出。
“审判必将降临……容纳万物之善的方舟,必将载我们——在泰拉的苍穹下航向彼岸……”
这尊溃烂的石像,念着转瞬被风暴淹没的祷词,在海岸拖出长长血痕。
多年来,驱使这残破不堪的身体,如行尸走肉般行走在大地上的——是执念,抑或殉道者的觉悟?不管如何,该结束了。
我手里拿起了遥控器。
潘尼背后不远处,“日光”号在风雨中晃动。
“教授,你有一份快递请签收。”
四只旋翼割裂雨幕,无人机上所有探照灯都打开,在暴雨中如同背负太阳的飞鸟,强烈光芒刺透我的双眼,撞上了石像。
我摁下按钮。
“日光”号自爆的火花中,早已破裂的黑天使光环和片翼,在冲击中彻底化为飞灰。
不远处汉娜小姐和德克萨斯向我跑来。
战斗尘埃落定。
我瘸着脚来到教授残骸前。
在那破碎的石像前蹲下,合上他死不瞑目的双眼。
我们都不是会回到拉特兰的萨科塔人。
他渴求能用救赎换来苦旅的终结,而我则不断寻求新的起点。
我赢了。
“安息吧,同胞。”
海潮拍打悬崖的声浪,在风暴的号角中如泣如诉,又一位在浊世迷失太久的灵魂,将踏上永不归途的风之旅程。
第十三章 风暴的圣徒
第十三章 风暴的圣徒
“飓风来了。”
德克萨斯伸手把我从血洼中拉起。
我最后一眼将教授的遗容铭记在心里。扶住搭档肩膀,望向朝海岸线推进的风暴。
“人是无法控制天灾的,我们都会是牺牲品。”
扑面袭来的风浪更为迅猛,一旦卷入这场天灾中,所有人都会像凋零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走。
“布丽怎么了?”汉娜小姐满身鲜血焦急地盯着我。
我示意她仰望灯塔——整座塔身此时都被丛生的源石晶簇侵占,恍如一朵巨大的结晶之花。在造物主无形伟力的雕琢中成形。
源石在塔顶堆积得尤为厚重,像再承受不住内部增生的压力,晶壳霎时破裂,碎片向四周倾倒洒落——水晶花苞一瞬间的盛开华美得令人惊叹。
漫天水晶花雨中,小小的身影漂浮在我们上空,成了黑夜中唯一璀璨的星辰。源石结晶已蔓延到她散开的每一缕发丝上,恍如微型的潮汐在她头顶汇聚,凝结为一顶水晶王冠,为布丽加冕。
“为什么汉娜和能天使姐姐、教授大家要战斗呢?”她神情悲伤地望着我们,“是因为布丽吗?”
声音不是自她口中传出,而是以她为中心,从被结晶雨蓝光照耀的天空中落下——就像席卷整个海岸的风暴,成了布丽的喇叭。
“这是、布丽的声音……”汉娜小姐眼睛失神,不敢置信道。
她知道了吗?知道这场厮杀了吗?
高明的术师会借助源石技艺来延伸感知,操纵大气中无处不在的源石粒子充当眼睛和耳朵——是和源石的共鸣,让布丽知道了一切吗?
我为让她见证悲哀的一幕感到遗憾。
“和我回去吧,布丽。”汉娜近乎哀叹的呼唤孩子,“一切都结束了,佩姬她们都在等我们。”
“布丽能感受到。”如风暴之钟敲响的清脆童声在耳边回荡,“汉娜,大家在害怕,所有人都很害怕。”
“没事的,布丽。”汉娜向着高空中的小蝌蚪张开怀抱,“我会保护你们的。”
布丽摇摇头,伸出手心像轻轻托起什么。
下一刻,激烈的气流席卷我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在视界一阵颠倒错乱中,身躯总算恢复了平衡,我竟然飞起来了!
我匆忙向四周看去,在我身边激奏的风环,聚起了强大的升力,卷起我和汉娜、德克萨斯飞上高空,来到了布丽的身边!
“布丽!”汉娜在风环中挣扎着,想向女孩扑去。
“原来飞是这样的感觉啊。”我在高空尝试着行走坐卧各种姿势,还难得能看到德克萨斯有些慌乱的模样——风环庇护着我们,让我们像身处坚固的壁垒中,天地都在狂风暴雨中颤栗,唯有布丽身边是一片和风细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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