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第四幕 反叛的狂想曲(下)
我不懂白总理的去世,为什么会和以往经历的悲伤截然不同。一种浩大的空虚,抹去了其它声音在我感知中的躁动和痕迹,这世界似乎一下子没有了形状,没有了距离,茫茫然浑融一体。
那是我至今没在音乐中领会的死的概念,所带来的本质冲击。曾歌唱着五十年天命、倾国而舞的身姿,恍惚跃上眼前。
妈妈噙着泪水的啜泣,隐隐成河水在空虚中流淌。
“在古中国传说中,白泽是代表着天命所归的圣兽。”黄将军漠然仰视着投影散去后漂浮室内的光斑,“万物系于天命的脉络间,可如今,以白泽为象征的民本党,也化作历史的尘埃。”
“没有谁是不朽的。”面具人将飘扬着音符的围巾撩到胸前,她的声线明明很无机质,像置身太空的荒芜星球——却充满着抑扬顿挫的乐感,“哪怕是撬动历史的伟人,也死得很难看。”
“不朽是有的,只不过不存在于人创造的事物。”黄将军冷眼斜视她。
“我曾以为艺术只能安慰人心,无力打造终结这乱世的英雄,所以选择投笔从戎。”他张开右掌望着,猛然握拳,“但后来发现,英雄也只是安慰人心的符号,失去了时代的眷顾,谁不是天地中飘落的一叶鸿毛?真正值得称颂而永垂不朽的,只有寄托在英雄身上凝聚强权的力量。”
“什么是英雄?“父亲瘦削比槁木的脸颊上,眼神灼灼,“还记得我们入学典礼时,校长引用的〈名人传〉中那句话吗?”
他来到钢琴旁,右手似洪水跌宕出一串琴音。
“我称为英雄的,并非以思想或强力称雄的人,而只是靠心灵而伟大的人。”
“他确实这样教育过我们。”黄将军闭目也不知是在欣赏父亲的音乐,还是回忆过往,“但〈名人传〉终究不过是罗曼·罗兰粉饰一己之见的工具。活在这世上,每个与历史共舞的英雄,选择都不同,哪怕是乱臣贼子,又有谁能否认他们坠入黑暗中的气概?”
“那我的选择,是遵从这心声。”父亲五指重重停顿片刻,继续与旋律共舞,“无论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个音乐家。”
黄将军眼光刺向他,连一声叹息也沉郁得让人发慌。
“润声,你的音乐让很多人害怕。”
“他们并不是畏惧我的音乐,而是人心。”父亲冷冷打量两个闯入者,掷地有声。
“当然。”黄将军负手逼近倚靠钢琴的父亲,“民本党的作为,已经让畜圈的管理者自危了。在这场假正义之名的屠杀中,你的旋律飘扬在首都上空,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只要你还活着,那些从政变中苟且偷生的大人们,就会睡不安稳。”
身高相仿的两人,同样无可屈服的体魄彼此压迫着。
“李润声。你的音乐,是在抒发对这个世界的反叛,而反叛,就意味着灭亡。恐怕之后数十年,一代大师的回音,将成绝响。”
“那又如何。”父亲抚摸着和他意志一样坚固明亮的琴盖,那里面有一节节旋律奔流,碰上灵魂的暗礁,激撞出无比美丽的浪花,“伟大的音乐,必定从痛苦中锤炼出来。对抗这世界,又不吝爱它,哪怕成为过去,也能照亮将来人心中徘徊的黑暗——”
他声线陶醉得近乎咏叹。
“能听到吗?跨越时代鸿沟,抚平无数人伤痕的力量。”
黄将军与面具人相视一眼。
“你有觉悟了?”
父亲昂首挺胸有如一名宗教的殉道者。
“放过我女儿。”
“当然。”面具人却抢先回答,一如机械钟表缓慢却精准的发音,“小夜莺可是无价的瑰宝。”
她来到父亲面前,微微欠身施礼。
“我一直——期待着〈啼血夜莺〉的上演呢。”
“原来如此。”父亲望着枭鸟面具后发光的眼,似怔忪明白了什么,“请善待她。”
“作为老友,我会亲自送你上路。反正这双手,已经沾上洗不净的血了。”黄将军将手按上枪套。
“不。”面具人伸手拦住他,“我来。”
她藏在面具空壳后鬼魅的双瞳,闪烁着苍苍银光。
“只有我有这个资格。”
无视了那主宰生死的高高在上的目光,父亲阖上眼,双手整理好衣襟,就像童年每次给我授课时,潇洒地坐在钢琴前。
“让我弹最后一曲吧。”
看他起手的指法姿势,我就知道他要弹什么。
那是我这两年,在葬礼上听过无数遍的《奇异恩典》。
俗世生命爬过泥泞,赤子之心终归高尚。绽放心灵的火花,生命奏响的音符,超脱这沾满污垢的躯壳,超越这狭小的居室,在满是硝烟与火云的首都嚣嚷,音乐祝福的王国中,自有超凡的神性流露。
他忘情地唱起来,而妈妈也以萝蕾莱的歌声回应。
音阶不断攀上灵魂的高峰,交织成直达天堂的二重奏。
父亲抛洒出一生最后一个休止符。他停留在那张面具上、似要把它看透的眼神,波平如镜。
“听到了吧。即使面对死亡,凡人也能坦然高唱自己的葬歌。”
然后他悲喜交加地望向我,起身想朝我走来,可我的躯体却无法动弹也无法响应。从面具恶魔身上迸发的杀意,让我连话都说不出了,邪恶的魔力冻结了我喉咙,只能睚眦欲裂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那藏在漆黑手套下的魔爪轻轻叩指,随着连串断裂的闷响,从钢琴里绽开一张巨大的蛛网缠住父亲,将他拖向半空——那是无数根纵横交错的琴线。
父亲被吊在一张束缚他毕生的命运之网上。
“我只能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戴着面具的恶魔如是说。
钢琴线勒住父亲脖子,鲜红的血顺着琴线流到琴盖上,又漫过黑白相间的琴键,蜿蜒如无数细蛇,在破碎的勾勒灵魂旋律的乐器上,刻画出命运终结的轨迹。
无法呼吸,无法呐喊。
支撑我世界的支柱都崩塌了。
妈妈的歌声也被掐断,她踉跄走向父亲,泪水自湛蓝的眸子中渗出,滴落在血染的钢琴上。
她拉扯着被吊在半空中的爱人的衣襟,又转头走向我。
“米斯蒂娅。”死死把我抱住,捂着我的脑袋,“对不起,你一定要活下去。”
“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你。”
“可惜你的人生,我看不到了。”
她放手起身,面对那个冷酷的刽子手。“来吧。”
“对不起,夫人。”穿着军服的怪物,自钢琴上拿起军帽盖上,扭头走向门外。
恶魔轻轻抬指,妈妈便向后倒下,像坏掉的人偶,也像枯萎的鲜花。
勒死父亲的一根琴弦的尖端,化作利刃穿过妈妈额头,点滴殷红渗出,带走了她生命中所有的哀伤和坚强,那湛蓝湖泊中沉淀着惊人之美的神采,熄灭了。
妈妈瘫软在地的瞬间,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在十四岁那年初春,小夜莺出生成长的摇篮中,我的人生就此结束。
父母表演的最后的音乐,成了铭刻在他们灵魂上的墓志铭。
留下宛如图腾的尸体与我,面具恶魔转身离去。
当被刺鼻的焦臭味呛到时,我才发现家中烧起来了。
从呆滞中苏醒的我,被这火红的恐惧所驱使冲出家门,周遭热力的烘烤,比起妹红大人温暖的火焰,是要把我生命都吞噬、血管都榨干的焦热。在这火焰中,所有混入长梦河波涛中融合升华的色彩——我生活的色彩,都一一蒸发。
那片自出生以来,便陪伴我,因缺乏打理而败落的花圃,千万朵象征不死的桃金娘,灰飞烟灭。
陆陆续续有漆黑的影子,狰狞地向我逼来,枪声大作。
笼罩我的光芒,是死亡的太阳。
唉,分不清是梦还是幻觉了。
那自红云中飞掠的不死鸟,舒展火翼的凤凰。
妹红大人,是你来见我了吗?
酷烈的音波,撕扯着开枪挣扎的黑影,让他们在哀嚎中碎裂。
意识在疼痛中陷入深渊,却被那音波温柔包裹着。
如同夜空回荡的钟响。
我恍惚有对这美声的印象,儿时某个舞台上,听过那骄傲又空灵的歌唱。
那是跨越星空而临的白鹰的身影,闪耀浩浩光明,划破深红的地狱。
明日方舟同人·企鹅快递日志引子
前一个月写方舟同人去了,结果一言难尽。但总之,这是献给最喜欢的阿能,与可爱安努拉女孩的故事——关于风暴天使的赞美诗
中篇小说,算是我对阿能人物塑造和舟游世界观一次用心的揣摩吧。敬请观看。
引子
“企鹅物流总能如期而至。”
这混乱糟糕的世道,我们公司能满足上述口号,前提多亏拥有一批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押运员。
而我恰好就是其中的专家。
一颗子弹出膛时,就注定了它的价值,没有回头路向前进发,哪怕中途弹道拐弯,也要拐到终点精准的命中目标。秉承这种矢志不渝的信念,我入行两年以来,职业生涯经手的业务,货损率保持在0.1%以内。
事实上,那几场屈指可数的失败业务,除了意外频发到实在超出我能力界限,更多是雇主一方出了问题。
不要误会我在推卸责任哦,我可是认认真真对待每一件工作,就像保养心爱的守护铳一样毫不含糊,快递从打包到送达,半途而废绝对跟我的行事风格沾不上边。
通常我也会反省失败的原因。
连搭档们都不清楚,除去工作日志,我还保藏了一本私人笔记。
里面记载着既作为快递员、也以我本人立场去全力以赴——却未能履约的经历。
若有不明内情的外人读过这本笔记,根据其脑子里可能根深蒂固的成见,以及对萨科塔民族一知半解的印象,或许会视我为怪胎。
并非故意离经叛道,我只是天生与众不同。
期盼自己能宣扬有关爱与希望的神之奇迹,却总有人视我为告死天使。
不过无所谓,神会眷顾积极开拓道路的灵魂。乐观开朗的人子啊,就该活得跟嘻哈音乐的节奏一样,再多挫折无奈堆砌的路障,也要踩着激情澎湃的舞步去跨越。
在这本笔记中,所有失败的教训,都值得铭记,再不会于我的人生重演。
今天,笔记上将增添新的记录。
就像枪口的硝烟散入风暴中转瞬即逝,我愿这一无法挽回的经历,成就向未来祷告的福音,抚平永无止休的斗争在人们身心留下的伤痕。
写下这篇日志的,是一个偶尔会因不称职而自我鞭策的萨科塔人。
第一章 飓风的孤女(上)
上一篇:仙子们别追了,我只是个卧底
下一篇:就算变成女孩子我也要逃了这场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