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是我自己选择的梦想。”巫女于风潮恍惚起舞的身影,堪称戴天履地之人。
她要以人之名,与这神明主宰的尘世对等,证明她绝不是命运的奴隶、龙芽的造物——
小铃感受着昔日挚友的内心问。
“在你构想的理想国度里,有我们的位置吗?”
阿求背对着光潮,再也不发一言。
小铃明白了,她在瞭望塔顶环顾着四周被洪水淹没的城市。
废舰城漂浮在旧上海的废墟之上。
英雄的荣光伟业,转瞬也会被下一个时代的风潮冲走——
“你真的清楚,凡人追求的是什么吗?”
“我们没有翅膀,却飞越高山,我们依靠手脚,却遍历星辰。”
少女忍住泪水滴落的冲动,回顾自己半生的旅途,试图向阿求证明某条道路的对错。
“阿求,人类不会只靠一个完美的领袖。”
“一个国家的运转,囊括无数人的悲欢离合,我向往的千万家庭,就生活在那两千万平房公里的版图上。”小铃毅然决然,“我要守护我的国!”
少女掷地有声的誓言,早在她幼年时,在目睹无数人前仆后继发起的变革时,就做好了为这梦想牺牲的准备,有那么多人愿为那个事业杀身成仁,用墓碑来记录曾抗争过的诗歌,只为亿万民众安居乐业的渴望——
当小芽在她怀中化为泡影时,少女便再燃起了那灰烬下掩藏的火种。
所有目睹过的深重苦难,在生存泥泞中跋涉的战斗,终让她明心见志。
“活在这个世界,背负一个孩子的母亲的责任,背负数百个孤儿的责任,背负一座城市人命的责任,乃至扛起整个尘世众生的责任,都是一样沉重而严酷的事情。”
“而后者不是一个人能扛起来的,让所有人都能背负自己认可的世界的重量而活,那就是我的梦想,我所想书写的世界。”
“要我们生活的国度,能再次充满纯真孩子的笑容。”
现在,为了事先这份誓言,她要回到曾逃避的战场上,直面属于她的斗争,不再逃避那一个国家的重量。
小铃转身离开阿求,攀下塔向等候她的船长走去。
“伊舟,送我回家。”
阿求的幽灵俯瞰着少女离去,她知道两人再次回到对等的位置了,只有她能读懂她这本大书——
过去夜太黑了,内心燃烧的信仰,仅是茫茫黑暗中的一丝烛光,照不清世界暗自流下的泪痕。
可如今目光所及,长夜终会过去,天火业已降临,在乾坤破晓、复现光明的一刻,风暴平息,阴云散溢,大绿海的潮浪仍一年年循环往复,但有什么,确乎改变了。
PS:翻阅人类史,我们造就的文明,是一部血淋淋的斗争和开拓史,在代代人面对和造就的灭绝中,在祖先甚至一度沦落到仅剩数千人的绝境中,我们最终延续至今,遍布大地。我们的文明建立在牺牲和奉献铸就的基石上,也从不缺罪过、恶欲浇灌的财富,人类追求的美好未来,终究只是个难以自证的伪命题。文明是在历史风波中颠簸的航船,一次次误入错误的歧途,地球孤岛上,只有我们脆弱的家园。要找到跨越斗争的彼岸,终结这严酷的轮回。在达到这目的前,司马阿求将不分善恶、强弱,一视同仁的背负着全人类的存在,在这航船上,仲裁有资格前往未来的乘客的价值。
在她心目中,她要成就完人,造就理想国,即人敢于牺牲一切,能背负一切的的英雄气概——她要实现的梦想,不止是延续人雷的族群,更是延续人类改造这世界、不断攀升力证存在的历史。
第两百四十章 梦想的一部分
“我见到什么了?”
米斯蒂亚躺在方舟外甲板上,血糊住的眼眸,被光怪陆离的色彩填满,闪烁着一泓星河。
随着方舟驶过胎动窟浩荡喷薄的碧波,她仿佛望见无数轻烟般消逝的梦,随泪痕之潮涌入深渊,在光锚触底照耀的深渊内,似乎有浩大如天神的虚影,隔着一个泡沫似的瑰丽时空沉睡,所有梦正回归她的怀抱中,而那捕梦的巨人,也像小心抱着一只摇篮,正在孕育极为珍惜的未来。
小夜莺已经累坏了,她想着“就这样算了吧”,不再去关心这盛大的奇迹会带来什么,直至眼角余光偶然瞥见远方一抹飘零的火炎——被一箭射落的凤凰,正在泪痕之潮的飓浪中沉浮。
米斯蒂亚缓缓坐起身,强忍苦痛吸口气,鼓荡起两片残缺的翅膀,向那奄奄一息的劫炎飞去。
“是你吗?小碎骨。”被光箭贯穿只剩上半身的妹红,抬起眼注视着抱紧她的女孩。
米斯蒂亚含泪点头,宛如莱茵河中萝蕾莱女妖把心爱的水手送回人间,把妹红向深渊上方逆流拖去。
“能和你一起埋葬在这,也不错吧。”妹红留意到少女全身惨重的伤势,明白她也撑不下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米斯蒂亚沙哑着嗓子道,“不死的凤凰怎么会死呢?妹红大人,我会让你活下去。”
凋零的羽翼扇动光流所刮起的风,形成了牵引她们的天籁,夜莺无声的绝唱,在波涛泛滥中奏响。
被龙鬼摧毁的八音盒的真正本体——在少女灵魂生根的圣痕,正燃烧起最后的生命光辉。
“你还真是不愿放弃啊。”妹红只能无奈地加速身体再生。
“人类也是能高唱自己的挽歌的。”米斯蒂亚眼神透露出从未有过的豁达,就像放下了所有的爱与恨。
不知为何,妹红明白她说的是留给这世界最后的告白。
在五线谱上飞行的鸟儿的人生,将抵达乐章最后的休止符。
米斯蒂亚在潮汐汹涌的漩涡中拼命上升着——远看这泪痕是如此的美丽而绚烂,可直至卷入其中,才感受到自己是何等渺小,被波涛冲击着,被暗流鞭转,一如时代施与所有人无可违逆的命运。
可少女没什么好怕的。
八音盒已经破碎,圣痕业已燃烧殆尽。
亲人们留给她的那片星空,再也不复存在。
但她仍能在无星之夜振翅高飞。
仿佛风浪中传来声音,小夜莺,你尽可为自己的声音自傲。
【是的啊。】少女如是想,【别人远远看着我,能看见我的人生,看见我所经历的、我所思所听所沉迷的吗?】
【只有唱出来,才能回馈给这世界!】
于是少女向着神情怔住的魔女释然一笑。
“妹红大人,如果回到当初那一天,我仍然会选择遇到你。”
不论这世界再如何残酷,音乐始终是美好的。
至少这片刻,让我们沉浸在这份美好中。
“这是我最后的歌声了。”
在激荡的万象的泛音伴奏中,夜莺飞行的轨迹超脱了漩涡,而演奏起壮丽的和弦。
原来完美的音乐,要用爱,用生命去换取。
我感受到了。
太完美了。
米斯蒂亚回头向涌入深渊的光痕中望去,流光溢彩的洪潮浪花下,依稀冒出她熟悉的灵魂,在光芒燃曳中鼓掌。
伴随无穷音阶的上升,不死鸟最后被甩出了胎动窟漩涡外,回归了那片自由的天地,而小夜莺却缓缓沉入浪花泡沫下消逝。
“爸爸,妈妈,希音姐,我来见你们了。”
少女发丝上象征不死的桃金娘,裙子上绣的黑白玫瑰花,都随泡沫破灭而凋零。
就像寻找温暖的候鸟,直至飞到太阳中烧尽。
在泪痕光芒中坠落的是天蝎座中一颗名为夜莺的小小的星星,从此告别星空的舞台。
……
她的长夜永无止境,
她合起了那双沉重的眼睛,
长了翅膀似的风啊,
去吧,请悄然前行!
——雨果《东方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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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浑磅礴的交响乐,回响在深邃星空内封闭的一隅。
女人从闭目沉浸的演奏中睁眼,她穿着一件片尘不染的白大褂,放下手中珍贵的小提琴,这数百年前被铭刻在人类史上的旋律,时至今日,依然能真切的回响在宇宙中。
“冈崎梦美教授。”
她随着无感情的AI呼唤声而站起,在背后甩起的火红麻花辫,随着她的步幅有力跃动,如一支鲜烈飞扬的火炬。
随着天文数字的观测信息,被上传到这所空间站的超级电脑内——量子收束龙芽AI观测机“伯利恒之星”得出了结论:“八云紫失算了。”
“启动备用计划即可。”
冈崎梦美似对着虚空中某位看不见的朋友,不以为意调侃道。
“我们已经打交道很多年了,世界大大改变。即使能看破万物,但你的眼光根本没有未来。”
女人随手扯下胸口的狄拉克奖章,把代表旧世纪荣光的遗物和小提琴一起扔在桌上,信步走出房间,来到一座空旷的环形大厅。围绕环形大厅的长廊上,挂满科学名人的壁画画像,而在大厅一角,女人悄然驻足,望向一副引人注目的合照,那都是曾改变一个时代的科学伟人们——空间站外的群星在虚空中运转无声,沉默却内蕴浩瀚无穷的力量,可即使它们在这些伟人的光辉前也黯然失色。
女人仰视合照中被反光遮住面目、端坐轮椅上的少女,她旁边陪伴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乖巧红发女孩,依稀看得出是女人尚青涩时的容貌。
“自从你去了那个世界,我就把人生献给了探索的事业,科学的价值就在于此。”
“我们是会为了不可能的未来、微乎其微的希望,拼尽全力的存在,这是人类的世界。”
“我答应过你,要从虚假的星空中解放人类,为此没什么不能牺牲的。”
脑海里清晰储存着那个女孩的声音,就像从漂浮太空的飞船废墟中找出旧世纪的录音——“我来到这世界,留下绝对不会消失的伤痕。”
这就是她那小小的生命,对让她束手无策的世界最强有力的反抗,而今却宣告着人类终焉的倒计时。
“教授,‘冰河’开始部署,预计半年后,可进入初测阶段。”
AI再次发出声音,于她身边投影出整个星球的虚像,并自行定位地点和呈现部署工作。
“启动计划吧,目的是消灭‘女王’,打开下一道胎动窟。”
女人目睹着身边投影出的“冈崎梦美模型”,那有关世界运转的机理,尽在她观测中。
这位孤独的观测者,忽而陷入久远的认知回溯,等待着所有可能性的收束——
“再等等吧,这混乱的因果潮流中,我会为你导正人类的命运。”
……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那么可爱的无名科学家小姐,你相信有神吗?”
“我不信,因为迷信或宗教,而把更高层次的存在误解为超出认知外的神秘主义,是科学精神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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