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所见的废土原风景 第197章

作者:哲学的世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觉醒的孤女,所见的世界的真实

  梅莉漂浮于灵子的汪洋中。

  天命织机编织出的茧,由茧内涌现的光流,如漩涡倒吸,把少女眼中所见的一切事物的轮廓和色彩,连同少女本人解体,吸入了这梦幻泡影的世界,然后梅莉见到了——恍如神话中青冥、黄泉般渺远的仙境,绝非她所知的地球海陆上任何角落会存在的奇景。

  少女已失去了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形”,被丝弦拖拽住,融入这气象万千的汪洋中,成为灵子浪花上一点绮丽的泡沫。

  梅莉曾在灵梦身上目睹过这种类似的变化,身心首次“幽体化”潜入的体验,让她由衷觉得新奇而不安。

  龙芽凌驾于常识,构建了跨越汪洋的桥梁——由天命织机牵出的纱线,散发着璀璨青光,宛若青虹、游龙在海面不断纠缠延伸,成了少女在海潮中凌波而行的导轨。

  现实认定的物理现象,在这个世界全换上了另一种体系上的表现形式。强烈的灵子辐射,仿佛造物主天衣无缝的笔触,挥洒出一幅无穷展开的绘卷——火焰流云,风雨雷电……都只不过是灌注着造物主意志而运动的线与色。

  少女没入疾风怒涛状的灵子奔流中,载沉载浮,灵感境界所能把握住的自我,在这片不断被风浪撼动的海面上,是如此微不足道,但在轨道指向的尽头,却屹立有她终于能追逐到的幻影。

  “你是谁?”

  浩瀚灵气在海面上堆积出的巨大云团,化为遮天蔽日的脸孔,五官逐渐清晰可见,她低眉朝梅莉闭目微笑,每一根云线雕琢的发丝垂入海浪中,如亿万条瀑布鎏金。

  “我们很久前见过面不是么?”

  是那位在境界中曾数度指引她的女性。

  不为尘世所容的魔性,与超凡脱俗的神秘,所描绘出的美人头颅。

  若她是梦中放浪的魑魅魍魉,那也一定是梅莉见过最美丽的事物。

  “玛艾露贝莉·赫恩——”女人只是流露出一点念想的涟漪,空灵悠远之声,便顺着灵子汪洋上沸腾的狂飙飓浪,向遥远的海平线上传播。

  “选择来到这里,你已有觉悟知晓我的名字。”

  女人双眸缓缓睁开,似两轮恒星破晓当空,云气升腾的眼睑内,却是一对真实的眼睛——左眼是残阳血色,右眼似金虹贯日,两道浩渺盈天的视线,照耀于梅莉一身。

  “此为虚幻之名,本应只存在于幻想。”

  “吾名——”

  “八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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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弃灯塔内,拍碎半边墙体的鹦鹉,已缩小回原状,安静立在残垣上,守候着主人的行动。

  自天命织机吸收梅莉后,即使无人操控,织机也在自行运作,轮轴拨弄着纱线,吱呀作响,编织出魂灵间耳语的秘密。

  “织机已然唤醒。”菖蒲一手遮住端起的烛台,不至于被大风吹灭,“根据初代的笔记,当织机运转时,大绿海便开始胎动了。”

  阿求来到织机连接的漩涡边,目视这吞噬迷离光影、仿佛孵化着什么的色相之茧,幽幽问。

  “她在这里面,见到了什么呢?会比我更贴近世界的真实吗?”

  “你后悔了吗?”菖蒲瞪大窅黑如无底空洞的眼睛,盯住阿求低沉地问,“逼迫无辜的她,逼迫无数人的命运,往未知的航向偏离,或许停留在这陈腐的港湾,才是种幸运。”

  阿求轻轻摇头:“内心深处,我和玛艾露贝莉·赫恩一见如故。因为是同类人,才明白彼此会做出什么抉择。”

  “你们都是天命的孤女,本不该存在于世。”菖蒲悄声太息,“龙芽圣女的源流,将你们引导至此。在这座灯塔中禁闭十余年,我也变得糊涂了,有时甚至会想,若再给初代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会启动织机吗?”

  “龙芽从不会给我们选择。”阿求冷然回应。

  巫女黑白一片的视界中,能看到纠缠在少女身心上,犹如沉积了千万年的冤魂业力。

  “龙芽的本质是什么?”摇摇将熄的烛火,照耀着巫女寂寥的微笑。

  “它在我们灵与肉上扎根。 ”

  “放纵我们的人性,引导我们升华向‘神’的概念。”

  “你母亲曾渴望用这份力量建立柏拉图的理想国,她梦想中光辉灿烂的纯白之城。”

  “而你就是她最珍视的作品。”

  “阿求,也许我没资格评判,可仪式一旦举行,你就再也无法回头。阿芹她希望你以超然的姿态活下去,这一未来的命运,从此将被裁断。”

  “成为博丽巫女,意味着你要放弃本源与龙芽圣女的联系,放弃青史长轴的立场,从此将永远背负凡人的磨难,投入淹没世界的洪潮中,即使如此,你愿意成为青龙的牺牲吗?”

  阿求毫不逃避这来自深渊的诘问。她凝视向空中如火与云流飘动的巫祝服,哪怕亡父的幻影,在背后汹涌的亿兆魂灵之海中,试图伸出手绝望地拉她回头。

  “牺牲不是我的觉悟本身。”

  “作为根源圣痕与人结合的伪物,我只有短短五年人生,却是跨越众多生命飞蛾扑火延续的道路,才开辟的五年。早在诞生时,我就已失去了超然的立场,然而亿万人渴求‘生’的意志,却仍承载在这魂灵上,我要打破神的鱼缸,从命运的奴役中解放自己,阻止人类史航向的一切束缚,都将反过来成为我击碎鱼缸的力量。”

  阿求怅然按住胸口,似扪心自问。

  “这生命杀母弑父而生,我岂能止步不前。”

  “不是天命,也不仅是圣女的悲愿,是妈妈她的选择,化为今日‘司马阿求’本身的意志。”

  “很好。”菖蒲怆然道,“同为母亲,我明白阿芹的心情。”

  “在最后,听听我这失败者的话吧。”

  “十四年前,我堕落为青龙的奴隶,在泪泓之渊底,被龙体胎种侵蚀时,曾见识过一个真相——龙芽圣女本体的碎片,也曾跨越幽界汪洋,折射到现世,而这就是初代觉醒的原因——博丽一脉,信奉天道即人道,唯有极致的人心之灵,才能守护和承载这份力量。”

  “而我师傅,不愧是继初代后最强的巫女,燃烧‘人之为人’所有的存在,射出的一箭,将青龙圣胎一分为二,封印后交给了阿萍和阿芹抚养。”

  “我这一代传人中,她们俩都继承了师傅高洁而强韧的品性,哪怕将孩子从我身边夺走,也对得住我这个姐姐。为了灵梦,阿萍死前不惜违背一生不对他人心灵出手的誓言,留下三张心之假面,一张给妹红,一张给灵梦,一张在你父亲身上,如此深刻残留的执念,哪怕在她死后,也影响到无数人,给我添了巨大·麻烦;而你母亲宁愿自我牺牲,也要让青史长轴复苏,与我抗衡,并使你诞生在世上。就是这两个挚爱的姐妹,最终让我功败垂成。”

  “可我绝不会承认,我对孩子的爱会输给她们。我放手让灵梦和祸去直面自己的宿命,挣扎,战斗,然后撕碎它。”

  “我才是她们的母亲!”

  这一刻,菖蒲仿佛挣脱了天命大网无限丝线的枷锁,摘下兜帽,以超越者的姿态面对司马阿求。

  蓬莱号气冲斗牛的光柱,此时轰然照射晦暗的大绿海天地,照亮了灯塔内百年风雨寥落的幽静,让巫女苍白的脸仿佛抹上妆容,美丽得光彩照人。

  “阿求,所以我选择答应你——”

  她向灯塔外恍如连接天地的光之巨柱伸出手。

  “时候到了。”

  似响应她抬手召唤,“蓬莱号”在云墙重霄间激荡的光柱,一时如天河分流,被折射吸引到灯塔的信标处。

  塔身撼动,尘埃离散。

  博丽菖蒲在浩瀚绮丽的光流中离地浮起,她已不再是塔中苟延残喘的囚徒,仿佛回到十五年前,风华旷世的巫女,凌风傲立。

  由炉渣重燃的生命与魂魄,像对天命织机的轮轴和踏板,施加了千钧力道,加强了纱线纵横间的共鸣,不断汲取灵子井喷分流来的伟力,在菖蒲手中化为一张光之弓,灰黑的斗篷也覆盖上蛇行的波光灵纹,巫女华美的青丝在狂风中招摇,混合着纱线编织成弓弦。

  博丽菖蒲紧握炽白发热的弓身,一支更加光芒耀眼的无形之箭,自她胸口透体而出,坚定地搭在弓弦上。

  巫女最后向她选择的传承者质问。

  “阿求你怕吗?”

  “此身虽坠邪祟之道,仍有身为巫女的骄傲。这张弓曾射杀拜龙教千万仇敌,击坠青龙神体,哪怕你母亲也重创于其箭下。”

  “你不怕这支箭不是博丽的馈赠,而是再次夺去你一切的惩罚吗?”

  阿求面对指向她心脏的光之矢,坦然张开胸怀。

  “菖蒲姨,你爱着自己的孩子,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而现在,只有我能让她堂堂正正回到这个世界。”

  “很好。”博丽菖蒲扣紧弓弦,“你的勇气已战胜了自我。”

  “来吧,阿求——”

  “这是传承博丽之心的试炼,接下这一箭,证明你已不是青史长轴!”

  巫女以光为弓,以发为弦,“天命”织就的网,将网罗的无数魂灵,跨越百年的一代代博丽之女的心念——编织在内心的铸箭炉中,将她们存在的全部痕迹,化为箭矢。

  落指弦惊,被光之巨箭贯穿的阿求,胸口绽放出撕碎天幕的发光裂隙。

  裂隙蔓延吞没了灯塔——天命织机,陋室的废墟,目睹这一切的鹦鹉和巫女……都在光明中沉寂。

  在少女被击碎的躯壳上,涌现出神秘如蝌蚪扭动的文字,飘曳拉伸为无穷无尽的长轴书卷缠绕住她。

  倏而做了个很久远、久远的梦。

  无声的雨夜。

  有一个温暖怀抱的女人,在呵护着她。

  唯一落在襁褓上的雨——

  是因为希望而落的泪。

  梦似乎醒了。

  带来疼痛和冰冷的湿意,击打在阿求脸颊上。

  孑然一身的少女,仰望向灯塔上方,有如天缺的云墙,在起源与苏生的迷梦中——

  降下了燃烧的暴雨。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云中滴落之物

  发生在“蓬莱号”的宏伟变化,除了身处暴风眼中心的人们,也被所有在大绿海周遭跋涉的生灵所见证。

  在往年天地蛰动中,从未如此逼近人们正常生活的灵子潮汐,落在一双双同时仰望天空的眼眸中。哪怕再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者,也明白了世界正在发生他们无法预知的变动——就像被洪潮淹没的蚁穴,无论善恶、不分强弱,面对尘世卷土重来的加害,人们方方面面的生活,统统将被卷入新纪元的弄潮中。

  旧港口区防洪大堤,一群在昨夜的攻防战中侥幸存活的自jing队士兵,原本正在加固营地,然而心事重重的战士们,此刻无一不被直通天地的光柱吸引。

  “头儿。”下属战栗的呼声,把军官注意力从对光柱麻木的眺望中拉回来,“万象集团那帮铁兔子,之前发动攻势和蓬莱号有关吗?”

  中尉衔的军官没立马回应手下,只是低下头,拉紧身上披盖的黑色雨衣,仿佛一尊石像沉默地伫立在风浪前,刺骨的冰寒透过防水胶衣侵袭着皮肤,这场暴雨令气温一下子骤降上十度,让军官愈发察觉到怪异的环境变化中,所潜伏的威胁。

  副官试图继续寻求能让他安心的答复:“守卫蓬莱号的部队,据说是森罗的安保军,他们在干什么?船怎么变成这样啦?”

  从他们这可以模糊地望见——停泊在港边的蓬莱号,正被无数散发诡异光质、大小变换不停的悬浮立方体包围。船体吸收了那些不断增生的立方体,在发生不可逆转的形态改变,巨舰上喷薄的光柱荡洗着笼罩城池上空的乌云。光柱仿佛在呼唤云端某种磅礴的存在,在水下也激发出汹汹的暗流,俨然在昭告大绿海的子民,统治人世的伟力即将降临。

  这座城市从很久前就不对劲了。

  军官脑海被一个念头牢牢占据。

  对经历过五年前那场大战的老兵来说,废舰城刚开始重建时,正如承载希望的梦一般美好,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梦到尽头依然是地狱。

  历史悠久的废舰城自jing队,自立城之时起,便由以蓬莱号港口聚居区为核心的众多城镇的联防军队组成,现在这支自jing队,是在前任城主统帅下击败了恶龙党羽的光荣军队,为应对接踵而至的危机,大部分被调集到城内。

  他们当然明白城里的战乱意味着什么,大敌当前,东南财阀的盟军却近乎四分五裂,现在废舰城内部的通讯系统,也被破坏殆尽,万象集团趾高气扬的横行在上城区——被暴雨和战火分割的自jing队,只能固守在各自分配到的小块防线上孤军奋战,四千官兵就像被撒入巨大沙盘中的一把豆子般微不足道。

  “白警长和她家小鬼,还没露面。”迟迟得不到回复,副官和周围士兵的眼神,显得更为焦躁。

  “我们是被舍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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