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看到了吗?我也被选中了啊。”明明被逼入绝境的是明子,可古市却以绝望的眼神望向小铃,“先生,明子又输给我了。”
小铃没搭理它的诘问,继续向小绿的“花苞”传导心力调律——只是一条条瑰丽的光之触手,自“千音铃”内游弋起舞,如伺机捕食的海葵护住周身,铃音让巨兽用仅存的前爪捂脸战栗起来。
“别插手,老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明子痛苦咳着血,秀气的脸孔完全被深蓝色淋巴线侵蚀,让她的表情也向凶恶的魔物崩坏。
小铃扬手止住了铃铛的高频振动,于是古市两只前臂得以分裂出更多的触手纠缠明子,连少女的头也如木乃伊般被封住了。
那不是单纯的物理束缚,在以灵感塑能和肉体变化能力著称的生命使中,哪怕是极擅长“龙化”的强者,若超出自控的上限,也会受根植本源的欲望侵占肉身而引火自·焚,堕化为鬼芽,而两头鬼芽生物陷入不死不休的战斗,它们的血肉·便会彼此侵蚀,在与本能的对抗中,明子显然落入下风,肉体组织濒临恶化,但小铃明白这位弟子的顽强之处。
“别迷失了自我。”当少女咬牙维持脑中的弦不崩断时,伴着铃声传入脑海的,还有老师安抚的话,“不要停止思考,想想自己的名字!”
被触爪缠死的明子,就像被外力囚禁在巨大的茧里,只能勉强看出轮廓,可即使这样她也猛摇着头,试图从思绪褶皱的岩层中掘出珍贵的矿物,提炼为支撑意识的依托。
愤怒、恐惧、迷惑等一切焦灼的情绪,被心网筛选抛弃。辨识着最纯粹无邪的想法,她再次支配自己的肉体,心中放空,意识飞翔到须臾的冥想之中。
眼前飘过诸多和她牵扯不清的幻影。
对她来说,风铃苑度过的时光,相比漫长的邮差生涯、“赞巴尼”号上曾经历过的狂风暴雨是如此平淡却难以忘却。
总是相伴而行的三人里,古市是她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受她拖累,而失去家庭和本该安稳的人生流落到大绿海,是无论如何也想挽回的友人。
还有阿晴。
在五年前那场灾难中相识相知,就像多了个母亲或姐姐,让背井离乡的她,能在深夜梦回时再次体会到贴心的温暖。三年的相处,早已在她心里占据难以取代的位置。
我到底,是在为什么战斗。
下一瞬,茧内的东西剧烈蠕动凸起,澎湃的灵压随之喷薄。
有密密麻麻的锐物,贯穿了由触手编织的茧壳。
“白骑士”冲破了囚笼,甲胄上利刃丛生,形如长满刀锋的海胆锐不可当。
在数十把狂舞成绞肉机的剑刃前,触手群分崩离析。
古市发出痛彻骨髓的哀嚎,骑士飞翔的刃舞,划破了他那肿胀得愈发巨大的头颅。
他猛力拍动利爪,连同由狞恶关节构成的蜈蚣躯体状的尾巴扑击,把“骑士”深深砸入地下。
这轮爆发耗尽了明子的心神,少女体内的灵子怒潮倏然退去,灵火沸烫灼烧着变形的血肉,“骑士”的盔甲已到极限——龙化的身躯似白色乳胶般融化裂解,少女昏倒在被粘稠的组织液填满的泥坑中。
古市挣扎着爬过来,再次用破碎的爪子捏起明子。
女孩柔弱的脸,依稀与晴的面孔印在一起。
“我们远走高飞吧。”
原本暴戾燃烧的黑火开始变得黯淡。见识过何为人间地狱的恶兽,早在许多年前就下定过要变成这样的决心。可直到蒙蔽内在的蜃鬼消失,他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嫉妒也好,悲恸也好,都埋葬在逝去的过往里。痛彻心扉的伤口会愈合,碎裂的外壳会结痂,可随年岁增长的伤痕,却多得这壳中麻木的灵魂也难堪重负。
古市止不住流下眼泪,他观察着明子同样痛苦的表情,舌头像要安慰似地舔舐着女孩的脸。怪物的巨口向脸两侧的耳根拉伸,露出一排排白森森整齐的牙齿——抓起明子的触手忽然松开,女孩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喉咙。
空洞仿佛被填满了,影子内心的贪求,被饱尝痛苦后的收获满足了。
古市终于吞下了一直渴望的东西,然而他残破不堪的壳,已无法再保住这宝物——利爪撕破了巨兽的腹部,明子上半身从涌血的腹腔冒出来,哪怕丧失意志,女孩也仅凭本能想冲破束缚自己的壳,从黑暗中逃开。
“这可不行,你可别出来啊。”
触手温柔拨动着明子的脑袋,想把她再塞入体腔内,然而伤口周遭受龙芽晶共鸣而畸生的细胞组织,却在加快溶解。
古市残缺的脸孔,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但五官却饱受沉痛情绪的挤压,双眼似金鱼眼珠暴突,淌落着黑血汇成的泪,已看不出是他原本的脸了。
“古市,让自己解脱吧。”
巨兽表情恍惚低头,却看到小铃不知何时站在它利爪下。
女孩抬起右臂,摆出弓步,闪耀辉煌光芒的一拳,卷起炽热罡风,轰落在巨兽过长而粗壮的脖子上。
“忘记我怎么教你心武道吗?”
古市扭头迸发出哭嚎,像钉在烈日下暴晒的蛞蝓无法动弹。
“老师再教你一回。”
“无善无恶,知善知恶,内察人智,上化天理,此间光明,是为心武。”
沛然莫御的灵压,由铃音引导上达云霄,这是她坚信的理念所升华成的言灵。
“以天理意,破心中贼!”
言灵加持下,小铃大放光明的直拳,降伏了龙芽塑形诞生的怪兽,在这一拳的洗礼下,灵光如黄金的浪潮起伏席卷向其全身,怪物体内外臃肿凸起的肉瘤骨节,全在拳力涤荡中爆散——光柱轰上天际,在暮云低垂的尽头处掀起暴风,散作天空悠悠的铃响。
怪物血泪满面的跪下了,在它内心黑暗的大空洞深处,那些回归虚无土壤、无法根绝的邪念,卷入奔涌而至的光耀之风中,化为千万浮于夜空的火炬、晨星燃烧。
光明吞没了他。
“先生。”光与火的风暴熄灭,趴在泥泞中的古市,依稀是那个温和的青年。他残破的衣衫下,鬼芽之血在奄奄一息地鼓动,一双死灰色的瞳孔,倒映着老师悄然走近的褐色长靴。
“让你看到了丑态,见笑了。”
“很讽刺不是吗?过度膨胀的自我,反而阻止了你被鬼芽吞噬。”小铃轻声叹息,她右手正悬浮着一团恍如墨染的光。光球旋转放大着化为一本书籍,封页是男孩堕落为野兽的剪影。
挥手拂开书页,无数难以辨清的线条文字在小铃掌心跳动,宛如用意念编纂着会闪耀的故事。
青年想爬起却又趴下了,他放弃了挣扎,翻个身望着迷雾散尽后——如金黄琉璃叠盖成的穹苍。
“真是美丽的天空呀。”
小铃撕下一张书页扔向古市,似冰融之于水,书页消失在古市胸口。她手持的书本也合上了。
古市神情不再那么痛苦,将迈向崩溃终结的躯壳,在灵光荡起的涟漪抚慰中得以平息。
“要……小心城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太过美丽的天空(下)
“赫恩小姐把云波和孩子们都带来了。”
小铃亲手结束旧水厂的最终战后,接受了“赞巴尼”号上由伊舟发来的联络信号。
“没有人感染吗?”
“都很安全。”
“谢谢,我本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是我仅存的孩子了。”
“你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伊舟像把沉重事实摆在面前的发问,让小铃在此前战斗中坚比金石的思维,也刹那产生一丝松动。
“我还是想等发生在大绿海的事……尘埃落定再走。”
“早做打算吧,小孩这种货物,可是很难运的。”
伊舟不算恰当的比喻,让小铃口吻愈发苦涩。
“古市最后说的,你认为是挑拨之言,还是给我的忠告?”
“反正你有自己的判断。七点钟方向,有一只飞行编队快抵达了,看样子是奥瑞斯的军队,要我处理吗?”
小铃否定了伊舟冒火药味的提议:“让他们过来。”
她结束通讯,转头发现清醒过来还维持半龙化的明子,正呆呆立在昏死的古市面前。
小铃没打扰学生思想上的面壁,想继续查探小绿那朵魔花的内部情况,却忽然听到娜琪亚美的心声自花苞内传来。
【小铃、明子,听得到吗?】
宛如石化、支离破碎的盔甲缝隙间长出一簇簇苍蓝结晶的“白骑士”,也听到这呼唤反应过来。
【阿晴唤回了她妹妹,我需要你们从外面把龙芽的壳解体。】
明子毫无迟滞地跳上魔花硕大的躯体,因高负荷战斗而遍布裂伤的右臂,勉强重构为五指尖锐的爪刀,冲着花苞朝天的眼珠刺下。
她借着纵身跃下的力势,将划出的豁口大幅度拉开——于是整个花苞肉球像爆开的石榴裂成两半,在内里绽放的灿烂白光中崩解,三道人影承受着墨绿体液喷涌的高压冲击,被吐出来——是紧紧相拥的西村姐妹,和握着一只千音铃的娜琪亚美。
“成功了。”明子终于解脱般完全回归为人形态,抑制不住的喜悦强撑着她的身躯走向西村姐妹。
西村晴艰难撑起上身,让妹妹躺好在自己怀中。
“阿晴,没事吧。”
西村晴拼命摇头,一直未卸下的坚强伪装,终于被脆弱的表情所取代。
明子半跪在西村晴面前,语气透出难掩的衰弱:“我们赢了,你妹妹也找回来了。”
西村晴发抖地伸出一只手,像要抓紧无法割舍的依靠,扣住明子肩膀。
“高兴点吧。”明子用左手竖了个胜利的V字,“活着就有未来啊。”
西村晴视线掠过围拢来的娜琪亚美和小铃,落在不远处倒下的青年身上。
“古市君……他没事吧?”
明子的眸光在复杂波动。
“他没大碍,只是晕过去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西村晴瞧出她在不自然的敷衍,强忍住嗓子的呜咽道。
“喂,明子——你和他,都是傻瓜。”
狂风呼啸着笼罩了头顶天空,将她们的发丝衣裳吹得猎猎作响。
在划破黄昏而来的天蝎直升机和飞空艇的阴影遮蔽下,一群穿着漆黑制服的武装分子,通过绳降控制了旧水厂的废墟各处要地,在小型飞行器护卫下,降落在她们面前的一艘“天蝎”机舱内,涌出大批穿戴防化装备的黑皮狗。
“本居小铃先生。”
影魔女艾伦鬼气森森的身姿,早在“天蝎”降落前,就从它投射到地面的影子中浮现。
她异化的猫眼扫视着现场,抬脚傲慢地走向小铃,黑猫苏格拉底也从她脚后绕过来。
“城主办公厅秘书官西村晴和寺冈古市上校,涉及‘夜枭’危害城市安全一案,鉴于他们所掌握的情报至关重要,将由我调查局负责监管,押送至新市政厅,接受城主和议会的联合讯问。”
小铃接过娜琪亚美还回来的金铃铛,又轻手推开保持戒备的明子,上前与她对峙。
“司马阿求有什么话要转告给我吗?”
“命令是城主签发的。”艾伦在小铃身前十步外停下,“要我出示公文吗?”
目光轻轻瞥视着身后的学生,小铃干脆地给出答复。
“寺冈古市你们可以带走,西村晴留在我这。”
明子闻言神色焦急地想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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