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十三年前,你们出生在泪泓之渊。上一代博丽巫女苇夜,将预言中由拜龙后裔诞下的龙之子,凭借三圣器解体,其中一部分被封印在龙脊山底,直至七年前封印解开,看守者博丽萍实殉难。”
“是你。”灵梦表情僵硬如大坝的脸,终于被难以置信的洪峰撼动、溃堤,“害阿妈死的,是你!”
“我可难承担这么大的罪过呢。”天邪鬼终于为能捏住眼前少女的心脏而得意忘形,“你无法违抗‘它’的存在,那是你姐妹的化身,是龙之子的宿命,也是你自己的根。”
“成为龙的粮食吧。”
灵梦察觉到了什么在接近,缓缓朝后转头。
令自来水厂沦为魔域的源头——黑暗中蠕行的阴影终于来了,八轮墨绿色大如车轮的眼珠,点亮了下水道的暗幕。
那怪物仿佛神话中的烛九阴,连呼吸都在吞吐日月。
少女在它面前发着傻,怀里的面具再怎样颤动,也没唤起丝毫的反抗欲,从少女心里、骨髓里,都隐隐有声音鸣响:【来吧,和我一起。】
沉梦之森有史以来最恶的害兽,她所杀死的姐妹的半身,行走之灾祸,无疑完全恢复了力量。
血盆大口撕破黑暗咬来,吞下了女孩。
在那巨口连结地狱的喉道中,无数怨灵缠绕的血肉触手抓住灵梦,往更深的黑暗陷落。
永不知餍足的兽,终于因满足而咆哮了,它在地底深渊中进发,向着大绿海掘去,向着更遥远的家掘去,用咆哮唤来冲刷一切的浪潮。
第一百四十六章 煽动者的玩具是蚂蚁箱
芦苇编扎的扫帚缓缓划过青石板,聚拢起“点萍青”尸骸烧却后的余烬。从吊窗边的花篮剪下数枝红菖蒲,蘸着墙角叠水处流泻的泉水洗净,女人郑重地把花束放上灰烬堆成的小丘。
为虫子们举办完简陋的葬礼,菖蒲倚在窗口远望一碧万顷的大泽,想着以后这座小灯塔是否也会是自己的坟冢。每年这时节随晨昏交替冲刷蓬莱旧港的潮涌,在大绿海这儿被称为“蛰动的雷声”,她倾听着来自龙之伤的遥远回响而出神。
【多久前呢?】
还是小女孩的自己,在战火中奔逃,逃到了同样飞满“点萍青”的浅滩边,只是无意驻足,就遭遇了被血染红的波涛推着、飘向自己的命运。
“听到了吗,阿萍。”
女人蓦然回首。
“你当初处心积虑让那孩子逃避的命,还是降临了。”
她眼中原本沉寂的纺织机,弥漫起翡翠色光膜,这架以丝线维系天命与万物事象的联系并编织成形的龙芽圣物,正响应同类的呼唤。
“虽然我们三姐妹都未曾继承博丽圣子之名——”
织机旁悬挂的巫祝衣装,在透窗吹来、鼓荡的水风中,红白二色翩跹舞动,犹如一只振翅而飞的凤蝶。
“可如今,我们的孩子要穿这件新衣裳了。”
她在鬓间揪下一缕灰发,穿在缝衣针孔上当线,为这件献给女儿的礼物做最后祈福。
“再等等,阿萍——”
“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
八音盒解体后激昂上升的变奏,点亮了亿兆星辰光芒,哪怕外界刚步向黄昏的分割线,这儿已坠入心象的黑夜。
头顶是由乐器模拟的假想星群,创造它们的音乐家,以旋律指挥着“星星”运行的轨迹,光波在穹顶合拢的云幕上折射,恍如投影出银河的天体仪。
在这烈焰与星光交相辉映的舞台上,火鸟与夜莺皆是超凡的舞者,借以星辰当乐手演奏的盛大交响乐为背景,彼此用旷世的舞姿对抗。
由根源具现的伟大概念,将其信徒的灵压,刻印在泡影海衍生时空的每一处。灵压收束成巨大的鸟笼,把那只狂暴的火鸟囚禁其中,火鸟不屈拍打着羽翼,焚灵之火合流成的虹霓,在夜莺雕像上如一道道浪潮肆意翻卷——连构成雕像由龙芽物质熔炼的黑白水晶,也像被灼烧得发红的琉璃。
“这就是象征‘音乐改变世界’这一概念的八音盒吗?”在深达地底的裂谷旁,一个穿着赭红华丽振袖的小女孩,正赤足站在中央水塔残留的废墟上、仰头观望这场战斗。
“十四年前发生在联邦国家大剧院的战斗,由你的继任者重演了,渚希音,为了结你的夙愿,咱可是煞费苦心啊。”她像为能欣赏到至高的艺术而感叹。
“小夜莺的表演还真是出色,也不枉那颗托付她的伪魂之卵。”像被强行扭转脖子的人偶,小女孩忽然摆出远超正常人体极限的歪斜角度、怪笑着回头,“不该来点掌声吗?”
“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她发出怪笑的对象,是一位刚从地裂中爬出、脸色惨白的金发少女。
“玛艾露贝丽小姐,您好。”小女孩身体跟着诡异转过来,“我叫正邪。”
梅莉右手边,浑身沾血的女猎兵也跳出地裂,即使手握的刺刀已断折,却仍如嗅到天敌气味而戒备的斗兽,摆好迎击姿态。
“小心,它是故意逼我们来这里的。”
梅莉战战兢兢催发着灵感境界,试图从眼前怪人的身上寻找蛛丝马迹——她想起在风铃苑见过这个小女孩——当时学生们都在听她讲关于“怪物们”的故事。
【奇怪,为什么见到她才想起来。】
强烈的混乱和既视感,冲击着梅莉的精神壁障,小女孩在她深层认知中逐渐变清晰的发色、容貌、穿着,以及此前忽略的许多细节再现,被心力刻意断绝的印象也互相联系起来——理清前因后果的她,终于在脑内剥去了蜃鬼的画皮。
“所有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吗?狩猎祭的事,风铃苑的事,都是你的阴谋!”
纠正了认知上的谬误,蜃鬼心力的伪装也被灵感境界消除,出现在她视界中的——是一个眼熟的拇指姑娘。
“——针妙丸!”
“发现得也太晚了吧,原本还指望凭你的力量,能给我的计划添点乱子玩。”小人儿无聊地伸展小胳膊短腿,在空中旋转倒立,那姿势让梅莉不由联想起达芬奇素描笔记里维特鲁威人的人体描线。但她很快察觉到这其中藏的古怪——心力使擅长耍各种小手段干扰人注意,而当思维有被诱导的迹象,她们就会尝试更进一步来误导人心理——梅莉赶紧控制住自己跳脱的联想。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哪怕质问着令她如此悲愤的事实,梅莉也竭力保持住平静,“明明那么多孩子都是无辜的。”
“你养过蚂蚁么?”真名“正邪”的怪物,像在讨论着会留给小学生当课后作业的话题,“做一个特制的生态箱,观察它们如何生活。其实观察人类,和观察蚂蚁没太大区别,你会因关心它们,而从偷偷窥看,变成开始干涉它们的生活,只要能提供充足的愉悦和满足感,这干涉的程度也会一步步加大。”
“你是我见过最卑劣的煽动者。”
梅莉咬牙道,即使涵养良好如她,面对这纯粹的恶意也深感棘手。
“承蒙夸奖。”天邪鬼用两手食指点在脸颊上扮调皮,那得意忘形的模样,让梅莉很想拿起小刀,划石膏像一样狠狠在它脸上来几刀。
“灵梦那小鬼哪去了?怎么只有白警长在战斗。”小兔姬突然提出个关键的问题。
梅莉也悚然一惊,向来在她灵感境界中有如太阳般扎眼的幼鬼,却像是从人间蒸发。
“她已经回归了摇篮中,等待着孵化的时刻。”天邪鬼将手掌竖在耳侧,眯着眼,似乎风声中藏着令她陶醉的秘密,“听到了吗?”
“幽鬼荆龙?”感应着地底向大绿海远去的咆哮和振动,梅莉恍然明白了,“你们目标原来一直是灵梦。”
“也包括你哦。”天邪鬼笑得很像童话中抓住公主的邪恶反派。
“玛艾露贝丽小姐,或者该称呼你为‘Mobius’,森罗新伊甸的夏娃大人。”
陡然被揭露一直忌讳的身份,梅莉心慌下不由看向周遭,却发现女猎兵如路边石佛不为所动。
“别分神。”小兔姬平常冲天的煞气也收敛起来,“她在刺激你。”
“指使夜枭袭击商船的也是你吗?”少女稳住心神,认定了制造废舰城一系列风波的罪魁祸首,“你的目的,恐怕不是观察蚂蚁玩吧。”
天邪鬼嬉笑着舔舐唇角回答。
“像咱这种劳累命,从工作里找附加价值、自娱自乐也很重要啊,另外不要把所有黑锅都往咱身上甩,我只是个推手,毕竟招惹你的风险很大呢。”
“别逃避我的问题。”梅莉现在只担心莲子会受这个恶徒殃及。
“哈,你很快就会迎来相应的舞台,作为连结真实的纽带,玛艾露贝丽小姐,好好享受自己见证的一切吧。”
话音未落,“针妙丸”已化为一张单薄的剪影画,被风吹走而消失。
在它耍戏法躲起来后,梅莉没敢再追踪这怪物的下落,她明白当务之急是完成小铃先生的嘱咐,带着孩子们先逃走。
少女担心地望向头顶——发生在离地面数千米外高空的战斗,已趋近白热化,来自假想星空的引力潮,开始达到扭曲她护体境界的强度。
“跟紧我。”小兔姬向后甩出断裂的刺刀,正好击坠一只扑来的畸形黑影。章鱼爪似的血红色触手在女猎兵体外滋生,眨眼间她已激发出犹如暗红海胆外壳的灵光斗铠。
窸窸窣窣的蠕动声从脚下传来,追逐梅莉两人爬出地裂深渊的鬼芽尸群,因暴露在魔性的星光下而仰天嘶吼。
时至逢魔之刻。
“准备杀出重围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坠星之舞,缚誓之咒(上)
【希音姐,这就是你为我摘取的群星?】
“夜莺”在根源的星间飞舞着——她视界布满了点缀“银河”这一伟大交响诗的“音符”,热泪盈眶自眸中滴落,拉开了更梦幻的帷幕。
造物主以星河旋臂为唱针,拨动宇宙留声机绵绵无尽的旋律——那亿万与光偕行的天体,曾有无数孩子寄予纯真的心愿,它们的清冷光芒,并非天上之人的注视,一切不过是黑暗穹苍中流浪的幻象,可跨越了茫茫夜空,依然是能为人类指引方向的磁石……
来自逝去星辰的记忆,为她搭建了舞台,将比星海还遥远的思念传达,奏响着属于“萝蕾莱”的独白。
“妹红大人,你知道夏天最亮眼的星座是什么吗?”
两只鸟在繁星之桥的对舞,已令这片假想星空的光影沸腾。
漂浮在夜枭身伴的小提琴,与主人的心情共鸣,自主演奏着曲谱,每拉动一小节旋律,夜莺水晶像律动的鸟喙中,也随之吐出一串流水似的音符。音符释放开的灵波,扩散为蜿蜒飞升的五线谱,在作为列星的乐器间连结,构筑成一张群曜煌煌的星图。
五线谱化作斑斓的捕鸟网,向着白妹红交错扑去,终究追不上她飒飒飞扬的羽衣,可作为“灵光斗铠”投影的火凤凰,却被五线谱末端连结的巨型管乐器——恍如尾上长的毒针,切断了右边翅膀。
操纵多根尾刺的主体,是一头由星光与音符编织的美丽怪物,它正冲出浪花汹涌的音符大潮,爬上星网展开夜行狩猎。
黄道十二宫——天蝎座。
“专门为我准备的表演道具吗?”白妹红冲出天蝎座致命的怀抱,轻振右臂,火鸟又生出了新的翼,“小夜莺,你的审美还是让人不安。”
“妹红大人喜欢吗?”夜枭低头浅笑,望着右手心上飘转的天蝎座符号。
构成天蝎骨架的乐器们保持着“灵子共振”,为这头怪物供给撕裂星空的能量,这些比驯养好的宠物还听话的乐器,是呼应她认知的“乐器”概念而创造出的力量载体——无论是亲手演奏过,亲眼见证过,抑或来自知识与印象中——所有乐器上铭刻的记录,便是一位位大师、巨匠所奏响过的诗歌——由天上星辰来象征,人类闪耀的音乐史!
不死鸟挥洒的“焚灵之火”,仅仅触碰到乐器发散的音符,便如烛火浸入一片摇曳波光中湮灭。变幻拉长的星座几何图,逐渐将白妹红围困在缩小的空域内,面对天蝎座于星河间掀起的惊涛骇浪。
“没用的,这是因我渴望而成形的星图,为了对抗你的烈火,以音乐赋予意象诞生的水象星宫,在古希腊神话中,连太阳神的子嗣都因它陨落。妹红大人,来跟上我的舞步吧!”
夜枭驻足的舞台,也被音浪潮汐淹没,可她在这狂澜中引吭讴歌,赞美着星辰的意志,一如莱茵河传说描述的,在倒映漫天星霜的河里乘着波涛、以歌声呼风唤雨的魔女!
这位坠入凡尘的萝蕾莱,轻声吟唱出驱动音阶变化的魔咒,她召唤出的星之水兽,就挥动巨螯带起壮阔光影凝成的水花,反复冲刷坠入波涛间飘摇的火鸟,犹如一位造诣精湛的打击乐手,向着被逼入死角的白妹红,打出了一整支交响曲鼓点数目的定音组合拳!
巨螯时而紧握如雷鼓痛击,时而张开犹如提琴弓弦,连天上照耀的星光亦可割裂!
可白妹红却一步不退,她的火焰是比星座更亮眼的光热!
魔女踩着火与星云铺开的路,前进、挥拳——拳头在一秒后分裂出千百只火凤翔天的残影,掀起势如雷震的激波,令涌入她耳内的交响旋律也为之扭曲、断音。
在这场突破音障的对拳中,天蝎座竟然节节败退,构成它的乐器们哀鸣战栗,灵子共振的节奏全被打乱,它挣扎着甩动浸入星图里的毒针,随着女高音的指挥,勾起浩瀚银河波涛,蜇向高歌猛进的火鸟。
妹红如火箭飞跃,摆腿使出回旋踢,撼动天蝎座的下颚,差点把它整个掀翻,凤凰燎燃的尾羽也霎时展开,拦阻住蝎尾蜇击,她继续飞起,然后如彗星下落,一记轰雷赤帝冲把蝎头砸扁坠入云层!
旋律变得激昂愤怒了,天蝎座还没在搏杀中失败——蝎尾固定的管乐器,向白妹红喷吐出自爆音符,一刹那数十根单簧管、双簧管、长笛集中的炮弹重击,把火鸟撕扯得千疮百孔,焰花似熔岩之血飞溅,那贪婪的天蝎挥舞巨螯,撕碎、吞食着她的火焰,渴望以更丰富的演奏、爱·欲的复调,将她的灵魂也占为己有。
不死鸟虚影终于溃散,所有火焰却化为岩浆般的灵子流,完全附体在白妹红周身。
她成了一只人形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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