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不,是龙。”古市用戴手套的指尖,触摸着被苔藓覆盖的纹路,“拜龙教的标志——神印。”
这句话让石碑带给梅莉的不安感加重,她隐隐捕捉到自己涉足废舰城,在城市阴暗面所嗅到的臭味来源是什么了。灵梦、阿求、小铃、白思音——恐怕她见过的当事人,和诸多耳闻目染的事件,都和“拜龙教”这个词所代表的存在织的网纠缠不清。
“这里曾是拜龙教的祭坛。”小铃体贴地为她解释,“他们是最早相信青龙神创生世界这一奇迹,并非为了拯救人类,而是通过‘播种’来达成改变一切事物形态,向更高级层次进化的狂教徒。”
“狂信徒吗?”梅莉观察着固定石碑用的金属基座,那一条条积满污垢、连通的血槽令她不寒而栗。
“火祭,血祭,土祭,水祭……拜龙教用尽一切方式企图沟通他们尊奉的地母神,奢望神赐下领悟世界真实的灵智之种。”古市染血的面孔,似野兽挤出瘆人的笑,“生我的女人,当初就是教派的小头目,多亏小铃先生把我们这些祭品救出来。”
青年绕过祭坛,扔出了一只军用荧光棒,梅莉发现祭坛后竟有个不起眼的入口。古市伸手触碰封路的藤蔓,那些长势茂密的古怪植物纷纷枯萎,他扯断枯藤带头走进塔内。
小铃紧跟着学生入塔,她像只人形电灯泡,散射出淡金灵光照亮周遭。梅莉抬头看清室内景象,惊骇地捂住嘴——塔内有根无数青藤纠缠成形的超大柱子,如童话中通往巨人王国的豆蔓往上延伸,宛若内脏化石堆积的墙壁和绕柱螺旋梯下,都悬挂满半透明的皮囊茧,光映出茧中歪曲的人体轮廓,令少女联想起“腑海林”所见的地狱。
“这里是用于转化鬼芽尸的巢穴。”古市把荧光棒踢向前方贴着墙壁生长的巨大花苞。
与其说那是花苞,不如说更像一颗心脏,所有茧都被疑似血管的藤蔓,连结在那块花苞状的肉菌上——云波大妈从武装背心解下一枚手雷。
“最好转过脸去。”她好心提醒梅莉,“是白磷弹。”
手雷咕噜滚向花苞——这株鬼芽催生的异形植物,在刺眼白光炸裂中,沾上毒火急剧溶解,最终萎缩腐蚀成一滩流质形的焦肉。
“放把火可是能熏不少虫子出来。”女猎兵抬手横执军刺,“准备清扫吧。”
小铃冷静提醒队员:“大家谨慎迎敌,碰到遇害的学生以救人为主,如果被鬼芽完全感染了——请让他们安息。”
她又着重强调:“梅莉,我会挑出被‘蜃鬼’影响的学生,净化好,麻烦你保护他们。”
“好的,先生。”梅莉紧张地抬起手指,隙间如纸撕开,暴露出蠢动的血色魔眼。
周围原本保持安静的茧,猛然爆发集体骚动,人形的肉虫们挣破茧皮束缚,楼梯上鬼影幢幢,鬼芽尸如烂熟的果实从半空摔下。
哭泣声来自众多饱受痛苦摧残的喉咙,汇成致人精神紊乱的音波。
“可恶的大人,我没撒谎,是别人诬陷我的!”
“为什么要欺负我!”
“呜呜,今天的菜好难吃。”
往日爱憎分明的孩童们,皆沦为倾诉着私仇怨念的恶鬼。
面对这逼来的邪祟,金光结界自小铃为中心扩散,犹如一只太阳化成的光之水母,伸展开华丽的触须舞动。
风铃苑院长挑选着尸群中混入的身体完好的小孩,操使光之触须,缠绕在他们身上,驱逐占据肉身筑巢的怨灵。
“它们在害怕。”小兔姬咧开嘴,把军刺捅进一只逃窜的尸童头骨,脓液飞溅在她狞笑的唇角边,“看到了吗?就算变成怪物,小鬼还是小鬼。”
“赵将军!”正将小铃制服的学生转移进隙间的梅莉,闻言愤怒道,“你就没有点怜悯心吗?”
“怜悯能让他们变回来吗?”小兔姬视线仿佛来自死神之镰折射的光,“我可是很认真的让他们安息。”
面对顶尖灵能者的联手,这群提前孵化的小怪物,还没尝到血的滋味,就一边倒地被屠杀。
“神降下了什么祸啊。”云波大妈跪倒在地,望着遍地自己照顾大的孩子的尸体,捂住脸,“我们杀了他们。”
“云波,没事的。”小铃按住大妈肩膀,抱紧她头。
“小铃……”
“还没发现桧丸,你儿子一定没事的。”
“先生,还有只大家伙。”始终警惕塔上方的古市,陡然端起狙击枪,将沿墙壁飞跃下的怪物阴影击退——那是头牛犊大的老鼠,四肢附带着滑翔用的膜翼,锐利的尖刺穿透皮毛竖立,如一件肮脏的荆棘铠甲覆盖肢体——它胸口还长着尖牙和臼齿混合的巨嘴,正把残肢骨头咀嚼得咔嚓响,那盯住新猎物的眼珠子僵硬转动,涌现嗜血的疯狂。
“看门狗见多了——”女猎兵也转移枪口一通扫射,“用老鼠来看门倒挺有趣的。”
鼠怪被子·弹打得血肉横飞,发出暴躁咆哮声,裂开至耳根的巨嘴,吐出血色的舌头尖端,竟是颗像被消化了一半的人头。
“我不过是提前尝尝厨房里的食物,为什么要变成老鼠啊。”五官融化的人头哭嚎着。
云波大妈铁青着脸:“是学生,一个爱背地里中伤人又偷东西吃的女孩。”
老鼠继续向离它最近的小兔姬扑去,却被行动如风的女猎兵轻易闪开,它尾巴又猛甩如皮鞭抽向女猎兵,尾尖上豁然裂开一张花瓣状的口器。
女猎兵连续翻滚,躲过口器的咬合,竟直接冲到巨鼠正面,伸手扯住了刺向她的舌头。
“喂!”她一记右勾拳直捣鼠头下颚,“没人教你偷吃要罚饿肚子吗!”
巨鼠哀嚎着撞上墙,半截舌头掉在地面蠕动,舌尖上血肉模糊的人脑,被作战靴一脚踩成肉泥。
失去舌头的鼠怪还没垂死挣扎,就被另一道顺着藤蔓飞扑的瘦弱黑影抓住脑袋,利爪插入它耳洞,直接搅烂了颅内。
“喂,能听懂我说话吗?”小兔姬没立马再发动攻击,和之前那些畸变的鬼芽尸相比,这个只有四肢略显粗壮的黑影,依然算得上是完整的人形。
她见黑影没回应,又往地上啐了口,端起枪。
“别出手。”小铃制止了女猎兵,试探问,“苏晓?”
黑影转过头,半张脸被血肉真菌侵蚀,猩红的、瞳孔急剧缩小的眼珠泛着泪光。
“你被感染了?”小铃认出男孩的脸。
“老师。”小怪物在令他目盲的灵光前,挥着爪子挡住脸,后退靠住墙蜷缩,“别照我,好痛,那家伙在我体内种下了奇怪的肉。”
“你在说谁?”小铃收敛起灵光,“是谁干的?”
“我没找到小芽,她没出事吧。”苏晓没回答,喘息着惊魂未定。
“她没事。”小铃小心翼翼走近男孩,“其他被抓来的学生呢?”
“只有平时听话的小孩没事。”苏晓用咳血般的凄惨声音道,“我在保护他们,还有杀死那些失控的朋友,帮他们解脱。”
“苏晓,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小铃没有丝毫嫌恶直视男孩可怖的脸,那眼神中的恳切仍把他看作自己的学生,“但要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就带我去找没出事的孩子。”
她和男孩对峙着,数声沉重的呼吸后。
“跟我来。”苏晓忽然回头跳上巨柱,顺着楼梯和藤蔓不断攀爬。
小铃带头顺着台阶追上去,一行人跟在男孩身后,随着登的楼梯圈数越多,脚下也仿佛踩踏着虚空的深渊。
“快到了。”直到能望见塔顶的天花板,苏晓才停下,指向巨柱一角的洞窟,“我怕吓着他们,就不过去了。”
当淡金色的灵光照射进洞窟内,传来一个女孩怯弱的询问。
“是老师吗!”
“是我。”小铃擦擦冒汗的脸,嗓音比唤雏鸟归巢的母鸟还悲戚,“你们没事吧。”
“快醒醒,院长来救我们了……”
学生们绝处逢生的哭喊、呼声,在安静的洞窟内吵闹。
与外界黑暗迷雾隔绝的魔境不同,这儿被柔和的绿光照射着,甚至还开着葳蕤小花,犹如内心尚未受玷污的童真的花园。
“桧丸。”云波大妈在角落找到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可爱孩子,死死抱紧他啜泣着,“我的宝贝,你没事太好了!”
“妈妈。”小鬼头在母亲怀里也跟着大哭。
“只有他们吗?”西村晴在洞窟口给学生点数,一眼望去,心里如坠冰窟。
“被变成怪物的、发疯的,都是小绿看不惯、欺负过她的,她把同学们当虫子玩。”
男孩扭头冲西村晴道:“阿晴姐,你妹妹已经疯了。”
西村晴背过头,不再去看那些幸存的孩子。她死死掐住胸口,只觉得呼吸都带来无法遏制的绞痛:“她在哪里?”
“不清楚。”苏晓浑身战栗,“但我感觉得到,她就在暗处,偷看着我们。”
小铃安慰完几个扑到她怀里的小孩,直起身问。
“梅莉,这些学生能全带走吗?”
“勉强可以,但我自己无法转移,恐怕要从这里闯出去。”
小铃点头,剩下的那只铃铛发饰,随心意摇响,温和的韵律让孩子们落入迷梦,倒地沉沉安睡。
梅莉趁机将学生们全部浸入隙间。
“赵将军,你护送梅莉到汇合点。”
女猎兵冷笑道:“你要去对付祸首吗?”
见小铃没改变决定的意思,梅莉担忧道。
“先生请千万小心。”
“放心吧,学生还等着我回来呢。”
透着甜腥味的风从雾气中吹拂来,少女铃铛摇晃的节奏,忽然转为空寂的音色。
“她来了。”苏晓战战兢兢爬到塔边,像只嗅到猫气味而不安的沟鼠。
所有人都走出洞窟,朝塔顶抬起头,那儿大大的裂口一角,挂着藤蔓编成的秋千。
纤细单薄的背影,坐在秋千上摇晃,在哼着什么童谣。风掀动她鹅黄色的纱裙,黑暗笼罩着柔和面颊的轮廓,简直像无邪的天使在唱歌,只有绿莹莹的一双眼,犹如捕食者俯视着暴露的饵食。
“小绿!”一路上保持镇定的西村晴,再忍不住憋出尖叫。
“你们找到了啊。”女孩抓住秋千站起来,害羞地打招呼,“姐姐,院长,这场捉迷藏还好玩吧。”
“小绿……”西村晴仰望妹妹的神情,在崩溃边缘,“你为什么这么做?”
“别刺激她。”小铃阻拦住学生。
西村绿笑嘻嘻盯着两人,一如看蚂蚁打架。
“老师,你真是冷酷无情啊,就那样打倒了我看门的宠物们,明明他们也是你的学生呀。”
“够了,小绿,让你的同学们离开吧。”金铃铛开始剧烈颤动,“算老师求你。”
“游戏还没玩够。”幼小的魔鬼发出嗤笑,“你们就想丢下我吗?现在——换小绿来当鬼了。”
小铃还想说什么,地面却猛然震动起来,她差点从台阶摔下去。
“塔要塌了!”梅莉骇然喊道。
【难道灵梦她们打起来了?】
“不是塔塌掉了。”小兔姬咬牙道,“塔里有活的东西!”
女猎兵果断拉住梅莉从螺旋阶梯跳下,直接在塔墙上撞出个破洞,她踩着巨塔崩裂的砂石块,不断飞跃下落,梅莉从塔外望去,在藤蔓巨柱内缠绕爬动的血肉之躯,一如最恐怖的梦魇,自深渊中苏醒。
“不、不可能——”
那是条盘山吞云的大蛇。
“幽鬼……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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