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琴拉得很美。”似乎不太适应直视那张鸟面后的双眼,白思音迟疑着道,“你——重获新生了呢。”
“妹红大人能欣赏,我很开心。这是我自己谱的小夜曲,一直希望能给你听。”
一如参加化装舞会的淑女,夜枭大方而热情。
白思音深深吐出口闷气,她忍住从口袋里掏烟的冲动。
“我还记得你刚康复时,连琴弓都拿不稳,后来却能拉很动听的曲子,来安慰大家。”
“小时候忍耐学音乐的艰辛,早就成一种习惯,很庆幸至少这方面,我失去的能拿回来。”
“你在舞台上演出时,让人自惭形秽,后来作为破晓天火的战士,也比谁都坚强,没有放弃善良高贵的品质。”白思音止不住地想起与她相识的情形,好让自己确认眼前的人是否只是幻觉,对那只夜莺模糊的印象,就像拾起一张被火烧毁的人物照片。
“是啊。”夜枭叹息着,仿佛在把荆棘从咽喉里拔出来,“我们都曾被美好生活满足,被心底的良知要求奉献,哪怕活在无望的荒原里,也相信能夺回过去与明天连结的幸福之桥。可是我——终究只是从鸟笼中释放,却折断了翅膀的小鸟。”
她捂住脸近乎心碎的抽泣:“那是什么绝望,坠入深渊中,想让你听听哀鸣都做不到。”
“所以,你是来报仇吗?”灵梦的口吻透出铁石心肠,“为了七年前的噩梦。”
“那场梦已经被埋葬在龙脊山下了,连着破晓天火的所有成员和敌人。”夜枭整个身躯在发颤,“可如今还有三个人站在这里,彼此间怀着仇恨。”
“我的仇恨也烧成灰了。”没有烟抽,白思音觉得肺被泡在沉沉的铅水里。
“为什么?既然你活了下来,过了七年才来找我们报仇。”灵梦针对她话中的空白处逼问,“你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请观看下期的演出吧。”夜枭终于抬起头,扬起双手摆出恶作剧得逞的模样,似乎刚才悲惨的哭诉,只是代入一场戏剧的表演。
“你已经没有演出的机会了。”灵梦要灭杀蟑螂般的目光锁定她。
“好可怕。”充满杀意和狂气的微笑,也扭曲了夜枭花瓣似娇柔的唇角。
“在动手前,先告诉我,那群被拐走的学生在哪?”白思音明白自己必须再拖延些时间。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里作据点?”
“恐怕和拜龙教的遗产有关吧。”
“算沾些边。我清楚是奥瑞斯的手下透露了消息,你们才会找到这,但我刚忘了问,你们前几天在追查极乐升华水的源头吗?”
“果然是你搞的鬼。”幼鬼周身升腾的灵压,令白思音的火翼也为之晦黯。
“白莲教流传在城内的升华水,是加料后的特品哦。部分原料来自平阳农场,部分由我供应,而产地就是这。”
夜枭姿态优雅地扶住椅背,仿佛她是将要起舞的芭蕾舞者。
“为了让水厂重新运作,真是非常麻烦啊,多亏新收的部下们挺尽职,只要我愿意,掺杂鬼芽的药剂,就会倒入厂内储存的十万吨污水中,通过下水道扩散到城内,等到我的歌声响起,整座城市将升华为真正的地狱。”
白思音的心也被铅水淹没了,她咬牙切齿问。
“只凭你还做不到这个地步,是谁。”
夜枭挤出狞恶的惨笑,后背两只硕大黑翼裂衣而出,翅膀一根根缠结蠕动的羽毛,都似饥饿的细小蛇怪。
“你听说过伪魂之卵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童天使的游戏(上)
“伪魂之卵是应青龙创生世界的伟业,而仿造的奇迹果实,它从肉体到心灵重塑了我的存在,连当初在国家大剧院被你打败、化为我生命一部分的那个人,她的歌声也在我躯壳中苏醒。”夜枭变幻万千的声线,附带着幽灵吟唱似的二重奏。
“明白了吗?这就是你要面对的——双份的复仇。”
白思音恍惚见到女孩假面后,若星夜深邃的左眼中,飞出了一只光芒刺目的白鸟。
“原来是那只月之鹰吗?你背后的人,和月民也有关系?”
“谁知道呢。我被某个游走于各势力间的卑劣之徒盯上了,她的计划与我的目的一拍即合。至于搭起这个大舞台,则是亵渎者们环环相扣的阴谋,所引导的必然结局。”
“水厂里设的陷阱,是针对灵梦吧。”
“妹红大人既然察觉到了,我姑且告诉你们吧。”
“我脚下这座水塔,有控制‘升华水’泄露的装置,塔内还藏着作为人质的小孩,有的被蜃鬼寄居,有的被鬼芽感染,当然也还有纯洁无瑕的小羔羊。”
“其中有个孩子作为‘伪魂之卵’的宿主,孵化出了把水塔内侵蚀为异空间的力量,你们可以叫它‘童天使’。”
“如果为了阻止我而摧毁水塔,则小孩全灭。不摧毁,到时间,升华水会被排放到全城下水道,引发的后果难以预料。”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深陷故人丧心病狂设计的危局中,让白思音心如刀绞。
“这不是您教给我的吗?”夜枭双翅兴致高昂地拍动,“当初报复那些联邦官员和财阀,我们难道不是杀人放火,连无辜的妇孺遭殃及,都不放过吗?”
“而如今,你却为了救一群孤儿,与曾经的战友为敌。妹红大人,你还是那个毫不留情烧毁一切的劫炎凤凰吗!你身上又改变了什么!”
她观察着无言以对的白思音,又发出理解似的咏叹。
“人啊,总是连自己决定的事情,都能毫不留情的反悔。”(出自《哈姆雷特》)
“你的声音,很久前不是这样。”白思音痛苦地摇头,“你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她想再靠近看看小夜莺,却被忽然扯住了袖管。灵梦在对面抬起手,透过虚空而来的利爪,抓住了她,那足以捏碎山脉、截流江河的力度,扑灭了白思音试图挽回什么的妄想。
“战斗吧。”灵梦略微低头,刘海遮住了眼,却再压不住阴冷的毁灭冲动,“不管她是你的部下,还是仇人,不管你亏欠了她什么,夜枭,都该死。”
幼鬼发出最后通牒。
“在我动手前,证明你的立场。”
女人被火染红的白发,若飞天羽翼拂动。
“小夜莺,是我毁了你的人生,想向我复仇,那就做个了断吧。”
“了断?”夜枭用双手捧住脸颊,露出孩童痴迷心爱之物时、无法磨灭的天真无邪,“我还想和你好好玩会呢。妹红大人,重逢的每一刻,我都想能够天长地久。先陪我踏上舞台,跳支舞吧,来曲——”
她躬身做出淑女的邀请,那甜美腻人的声线,透着咬牙切齿的爱。
“群魔的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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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至半个钟前)
“明子,连你也不听我话了。”
套着邮差服、打扮男孩子气的少女手足无措的模样,映在小铃眸中,让她忆起这孩子儿时闯祸还不自觉的情形。
比起教训问题学生的“慈爱”,她说这番话的神态,更接近单亲妈妈对不成器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无奈。
“赞巴尼”号尾部停机舱,在船员们监管下,两架没有任何标识的军用先锋艇,刚刚驶入停泊位。
“被家长找上门来了。”呆在小铃身后的伊舟半开玩笑道,她评论时惯于面无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在冷嘲热讽。
两位先锋艇的驾驶员穿的战斗服,似乎隶属不知名的猎兵集团,然而其中一位女驾驶员摘掉飞行头盔,露出飒爽的茶褐色短发,正是城主办公厅秘书西村晴,她向正教育学生的小铃行礼道。
“别责怪她,老师,是我联系明子,逼她把来龙去脉告诉我。”
小铃冲她摇头郑重道:“小绿的事,我对不起你。她现在变得很危险,如果你出现,会被盯上的。”
“我明白。”西村晴对视的目光如覆盖液氮一般冷静,“所以我才过来。”
感受到这位得意弟子的决心,小铃视线往后错开:“那古市君,你的来意呢?”
“先生,您应该清楚——”另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用指尖扶着镜框冷峻地回应,“我对拜龙教多熟悉。城主命我查探破晓天火的下落,刚好他们留下的线索直指旧水厂。”
“阿求的意思吗?”小铃发现哪怕在她觉醒的气场针对下,青年的心灵壁障也固若金汤,“她毕竟坐在那个位置上,你能得到信任,老师很欣慰。”
古市也继续解释道。
“城主认为明天宴会召开前,必须排除夜枭的威胁,但她也理解这是您的计划,不便插手,所以才派我们两个过来,作为风铃苑的门生,为先生效劳不是义不容辞吗?”
“古市君。”小铃微笑打量他,就像瞪住课堂上耍小聪明的学生,“在阿求身边呆了三年,你也学了几分伶牙俐齿呢。”
“学生不敢当。”古市因过分理智反而彰显疯狂的眼神,刺向小铃背后瑟瑟缩缩的明子,“而且竹原君回来了,老师您才更欣慰吧。”
“这个四眼仔不简单。”一旁全程观察她们交谈的小兔姬,抱着后脑勺紧靠舱壁,朝同样旁观的梅莉和莲子悄悄道。
“似乎也是小铃先生的学生?”梅莉难得嗅到了男性身上有龙芽的气味。
“我整治自警队时,本来也没想大开杀戒,是他毫不留情下黑手,拔除了那些失去价值的棋子,看到那眼神了吗?就像用血勾兑的墨,把小邮差给淹没了。”
“你眼神比他还吓人。”莲子没好气道。
总之营救部队再添两人,小铃和新加入的学生沟通作战事宜后,也收到了哔哔小子传达的最新情报,她转头通知梅莉道。
“目前水厂情况正常,灵梦已潜入作战区,娜琪亚美的B队也抵达汇合点了,我们出发吧。”
梅莉捏捏莲子的手,吻了下好友挂满担忧之情的脸颊,走到停机舱正中间空出来的甲板。
“请大家围着我集合。”
少女环视靠拢过来、参与救援的成员们,其中不乏她灵感境界能感应到恐怖之处的怪物。
“要送这么多人,稍微有点挑战性呢。”
梅莉深呼吸克制住因主动出击而激动的心情,眸中那轮金色万花筒,开始化作色彩散溢的漩涡转动,以致她眼角凸起密集如根须的青筋。
一行人脚下的甲板,忽然蔓延开蝶翼形缺口,像被用碎裂的教堂花窗拼接成的空间取代,而在两双蝶翼中间,拉开一只闭合的眼睑,当眼睑皮猛然睁开,千百只血红的瞳孔牢牢锁定踩在它上面的众人。
梅莉在遁入瞳孔射出的光芒泡影前最后一刻回头,向始终盯着她、心系她的挚友道别。
“莲子,等我回来。”
PS:愚人节快乐!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童天使的游戏(中)
“你已经封印了龙具,往后要更小心。”
那是风暴远去后明媚的夏日,从潮退却的大绿海飞来的云,掠过青草丘覆盖了遥远的记忆印象。把鲜亮橘发扎成双马尾的少女,坐在大石上接着电话,话筒另一侧,传来冷淡却让她深觉可靠的话语。
“钱我打到公司在万象银行开的账户上了,也联络了几个老伙计筹集物资,稍后把IP发给你。”
“谢谢你,伊舟。”
少女看着山脚下逐渐变热闹的工地,阳光洒落在浅笑的面容上,睫毛、眼睛、马尾上绑的铃铛……全在熠熠生辉:“我已经选好地址了,在旧城区东面的山坡,是个向阳、适合栽树的好地方。里香的父亲拉莫斯先生,亲自出马帮我组建了施工队。”
“你能摆平最好,我以后关照不了你了。”
哪怕隔着传声器天与海的距离,少女都仿佛能触到那借酒消愁似的叹息。
“跟你认识真是历经了漫长的远航啊,每次落地都会出事,我果然和地面的相性很差。”
“伊舟。”少女打断她的絮叨,坚定地眷恋地念出心上人名字。
对方沉默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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