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恍然抬起双手,粗大的血管和肿胀绿色淋巴线,正在骨瘦如柴的双手上起伏蔓延,脸上想必此刻也覆盖着如此丑陋的东西吧。
很痛,又很舒服。
阿赫霍然转头。
西村绿吓得栽倒在地,丢开拐杖,无意识向后爬去。
“小绿,我们一直都在忍耐吧。”
少女被恐慌扭曲的可爱面容,在他眼中换上了另一幅形象——蓬勃有活力的火焰,被包裹在健康的肉块内。
对啊,自己所看见的是世界是扭曲的,十三年来,透过自己的眼,强加到身上的扭曲,逼着人去做扭曲的事。
“我不怪小铃老师,也不怪你们。”
少年困惑地自语着,托着纸鹤的手握紧——承载着一个小女孩祝福的纸鹤,就这样被轻易捏坏——在指尖窜出的绿火舔舐下,受侵蚀变黑,眨眼化烟灰飞起,混入空气漂浮的微尘中,如堇花凋零。
多年前,父亲杀死的幼鹿,被倒拎着的尸体,在黑暗森林的光影中晃曳。
【可我要成为强大的人。】
【不用忍耐,不被吃掉,而是吃掉生命的人。】
【不要怪我。】
男孩的笑声拔高放大,凄厉如枭鸟。
“奈德医生!快!”
希明领着形同屠夫的校医闯进来,医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阿赫非人的异状,从手术围裙里果断掏出把大口径左轮。
“医生!”西村绿回头尖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枪声振荡,让在场的小孩都霎时头脑空白。子弹正中阿赫眉心,穿透了血管蛇形的脆弱皮层,打碎头盖骨,削飞大半个头颅。
血肉碎沫还有脑浆,溅射到少女鹅黄色的裙子上,大块大块变色漫延。
“什么——什么啦……”希明不可置信地望着好友的脖腔里,一抽一抽往外喷着脓血。
“喂,这到底怎么回事……”泪水不可遏制淌出来。
男孩猛回头扑上去。
“去死!”
“去死!杀人凶手!”
左轮枪掉在地板上甩远。他有如狂犬对夺去好友性命的大人撕咬着。鼻涕眼水划过因仇恨变形的面孔,哪怕被医生使劲殴打,也无法制止那股疯劲,却还是被体格远胜过他的大人掀飞,当少年要再扑上去时,小绿近乎发狂的惨叫,却让他硬生生停下。
比血腥味更污染空气的异样气息,浇灭了烧炸胸膛的火焰,逼希明扭过头。
少年腿发着抖。
属于他们的世界,彻底垮掉了。
即使脑袋像裂开的西瓜,也没倒下的尸骸,正有大团大团孢子似密集的肉块在脖子上膨胀。
四肢也异化为畸形而强壮的肢体,断腿根冒出一连串迅猛增殖的肉瘤,原本男孩的手掌,还有赤裸的独脚,都覆盖上一层漆黑的角质层,形状犹如巨型的蹄子,一看就善于奔跑。
眼前如心脏蠢动着的庞然肉块,让希明无来由想起被剥掉皮的鹿身。黑绿色的血管筋脉虬结,肉块沉重得连木床都压垮了,输液架也随之倒下,药瓶“哗啦”一声摔碎。
一条扎破肉皮、由血管缠结成的浮肿触手,从瘫在地上的少女身边闪电刺过,如捕食虫子的蛙舌,精准抓住逃开的小黄狗,慢慢缩回肉块身旁。
即使全力挣扎,这条只能被欺负的弱小生命,却挣不脱主人赋予的命运。
【你也和我一样,被饲养着逃不掉呢。】
触手上倏地冒出只眼珠,流着血泪打量着哀鸣的小狗。
它眼神迷惑地转动着。
肉块恍惚想起了什么。
那是“长庚”还很小、还能捧在手掌上逗弄的时候,还有啃着骨头撒欢,陪他玩耍训练的时候——种种如今已微不足道的回忆,在新生的“怪物”心灵中划过。
触手扩张为血淋淋的腔口,猛然吞噬小狗,浓稠的体液溅射一地,没有带来痛苦,将亲手养大的伙伴,温柔地吃掉。
下一刻。
只有薄皮包裹的狗头,从脖子伤口处膨胀的肉团中长出来,可以清晰地窥见里面的大脑半球皮质在蠕动,鲜绿色的涎水从狗嘴犬齿间淌下,冒着烟腐蚀穿木地板——这是头只应存在于噩梦中的人面犬。
而那张人脸,肥硕扭曲的五官,赫然是希明无比熟悉的,放大了数倍的“阿赫”。
“好饿啊。”
曾经失去光明又重见光明的眼球,闪烁着绝望色的幽绿与强欲色的血红,所点燃的妄念之火——扭曲成纯真消逝的螺旋。
耳边只能听到叹息的歌声了。
我的眼,是被害者的眼,我的手——
是加害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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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铃其实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她只要拖延住时间,就有很多途径从艾伦手下保下阿赫,就算拜托梅莉也可以把所有学生藏起来,站在小铃的立场,是绝不愿和议长派爆发直接冲突的。只是小芽太急了,而阿赫意识动摇也认为自己被放弃出卖。大人许多耍弄手腕的事,在孩子眼中通常非黑即白,再怎么懂事,终究是孩子。不过就算小铃不被误解,事情也不会改变。
最后一句阿赫的心声——“私の目は被害者の目,私の手は加害者の手”,来自《星星公主》第29话的标题,嗯,喜欢治愈的朋友可以去看下,作者鬼头莫宏。他还有一部更强的名作《地球防卫少年》,也必须先看原作漫画,再考虑补动画,神曲阿姨说就是地球防卫少年的OP。我是大一时,从《科幻世界》一期特刊的科幻动漫介绍中知道其作品的,看完漫画后当年夏天那个凉爽,现在也是炎炎夏日,大家正适合补这类番,保证温度能下降个七八摄氏度。接触了鬼头的心灵洗礼,相信在大家眼中,从此老虚是路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中的小鸟,迷途在何方(上)
往常供雨天集会和节日演出的风铃苑礼堂内,三百余名孩子大体上保持着安静,按班级、年龄自觉地分方阵坐着。
这是苑内少有的砖制建筑,精心涂漆的横梁与花岗石柱支撑着宽广的穹顶,上百盏白炽灯所排构的凤凰图,在孩子们头上展开光辉双翼。
主席台后深红色的帷幕上,以金线织就了联邦的五星火炬国徽,还有两侧插着的蓬莱号旗帜与五德凤凰旗,搭配偏黑色调的装饰风,所营造出的庄严氛围,极有利于培养学生的荣誉感和集体意识——然而今天刻意维系的这份肃穆,却压抑着所有未成熟的心,滋长着惴惴不安的刺激。
梅莉站在关闭的正门处,释放结界隔绝着礼堂与外面的交流,这只有她能通过灵感多普勒境界,静观前院内事态的发展。少女已做好准备,稍不对劲,就将整座礼堂隙间化,转移到她的世界内。
少女目光巡视着大窝雏鸟般黑压压凑集的学生,一众老师正在安抚这群不清楚现状的小毛头,而本该有权威坐镇的主席台却空无一人。
梅莉见状思忖着:据赵将军所说,除了收养的孤儿外,还有一些平民家的小孩也在苑内就读,小铃先生可谓是用心良苦呢。但这种情况,没谁能代替她主持大局呀。
少女顺红毯走进学生座位间的过道。低年级方阵边,她注意到一个怀抱塑料糖果罐的女童,全身都在发颤。梅莉认出是不久前和她拉勾的孩子。
“怎么了?”女童身旁搂着布娃娃的同伴小声问。
“我好害怕。”平素无忧无虑的小脸蛋,满布阴郁,“苑里从没像现在这样让人难受。”
肩膀被陌生的手轻拍了下,女童脖子一缩,心惊地回过头,正对上金发大姊姊和善的笑容。
“你叫小桃子是吧。放心,小铃先生处理完事情就会过来的,姐姐也在一起陪你们。”
“谢谢。”小桃子点头强笑,挤出两只酡红酒窝。
见女童当宝贝抱紧的大糖果罐里,装满了各色千纸鹤。梅莉浅笑着拍拍手,似响应无形的魔咒,盖子自行扭开浮上半空。
“在实现姐姐的承诺前,先来次魔术排演吧。”
她胸有成竹地向两人摊开手,一只红纸鹤静静躺在掌心——
少女极富气魄地甩手上抛。
“飞起来了……”同伴仰起头满脸不可思议。
女童目瞪口呆挪动视线,一只只纸鹤从罐口飘出来,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小胳膊激动地把糖果罐举高,彩虹般的“鸟群”蜂拥流出。从第一只飞上“凤凰灯”所照亮的半空,吸引了周围目光后,成片小脑袋都哗然抬起来。
梅莉指挥着斑斓的折纸马戏团,跳起了壮丽的朝凤华尔兹。
“大家安静地看哦。”
少女天然亲和的气场,抚平了学生们躁动的情绪,至少这一刻他们都顺应着内心惊喜,仰望着近千只纸鹤伴随令人舒适的风,从自己头顶上掠过,变幻出千奇百怪的舞姿,飞往主席台上空。
如顽皮的妖精时聚时散,“鸟群”划过百花缭乱的轨迹,追逐着无色境界内波动的共鸣,不断俯冲又盘旋,交织成一出盛大而华美的舞剧,点缀着庄严礼堂,宛若落英缤纷。
表演着表演着,一直留意外面的梅莉,却渐渐心不在焉起来,又过了一会,变紧张的神色,陡然透出几分凄楚,少女脸颊上,最终滑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在几乎所有人都沉浸于魔术中时,小桃子却察觉到身旁魔术师的悲伤,担心地扯扯她袖子:“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金发少女慌张拭去了泪痕,“有只小鸟飞走了,飞到我们再也见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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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拿起枪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独当一面,能凭本事在森林里无畏地活下去。
那时还未领悟到,自己只是在大人和村落保护下,脆弱的幼崽而已。
对幼崽致命的猎枪,在主宰世界的真正力量掀起的灾难前,和一根烧火棍也没区别。
那天,面对远方付之一炬的家园,男孩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被扔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而那个他瞧不起——有着厉害的父亲,却懦弱气十足的朋友,却反过来安慰他。
“我们只是小孩子,什么都管不了不是吗……”
一瞬间,以为自己长大的错觉,幻灭了。
……
模糊的泪冲走了思绪,却无法冲去眼前的怪物。
希明树在原地发傻时,奈德医生已捡起掉地板上的左轮枪,然而还没来得及找掩护,扣住扳机的右手就猛然被触手尖贯穿,随即鞭状残影挥落,和另一只紧握手术刀的手,齐齐掉到地上。
“别乱动哦,医生。”甩动着尾尖沾血的骨刃,人面犬狞笑的嘴几乎裂开至耳根,“我只是给你做个小小的手术罢了,你这几天的治疗让我挺难受呢。”
“阿赫……”仿佛膝盖的骨头被抽走,希明噗通一声趴下,“你出什么事了?”
他望了眼想逃跑却伤重摔倒的医生,严实戴上的口罩,让大人的惨嚎也含糊变形,却反而更折磨着耳膜。
“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回应他的是蛇群般的触手刺入医生体内,血肉喷涌飞溅,如小孩撕扯蜻蜓的残暴虐杀下,这个一辈子不知解剖了多少人体的黑医,也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
“谢谢你的担心呢。”发泄着嗜血的渴望,人面犬边陶醉地打量着新生的后肢,“但我现在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
由男孩异化成的犬首鹿身的怪物,屈起强有力的四肢扑到医生尸体上,坚硬如铁的蹄子将整个胸腔踩塌裂下去。它埋头啃噬着内脏,享受那从未体验过的鲜嫩口感在舌头上化开,填胀胃袋的充实感。血肉被犬齿贪婪撕咬,反复回响的咀嚼声,混杂着骨头渣子破碎的呻·吟,让希明如坠地狱。
似暂时缓解了饥渴,满嘴是血的怪物转过身,面对靠墙瘫软的女孩,伸出粗长的舌头舔着脸上肉沫。
“这不是真的……”西村绿想站起来,身子却软趴趴使不出力气,“这不是真的……”
“小绿,你知道吗?”人面犬眼中红与绿的螺旋,完全夺去了她的心神,“你笑起来总不自然,让人一看就提不起劲的笑,还不如哭。”
就在怪物嘴里的血腥,都喷上女孩崩溃的脸时,一股刺鼻的异味从她胯下弥漫。
“对,就是这样。”人面犬恶作剧得逞地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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