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和布丁
【诺斯摩发展好起来了，也来了很多很多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打工者。他们大多没有正当户口，管理起来会是一件麻烦事。】
和前面的文件不一样，这是中文写的。
“我妈是华人，我们家有这个语言传统，”查尔解释说，“这些东西是他的秘密，用中文写，其他人偶然挖出来也看不懂。不过这看上去跟海妖好像没什么关系……”
“是不像，但我也想看一下，”我回答说，“我总觉得，诺城发生的这些事情，互相之间可能都有联系。”
再说了，十年前开始发生的事情本来也是我的调查重点。
【如我所料，没过多久诺斯摩就开始出现大量人口失踪的案件，并且每天清晨，街头角落里都会出现遭受袭击的人。他们有的失去部分器官，有的丢失了内脏，绝大多数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没有呼吸。】
【我向上头申请的调查令一直没有批下来，这天警长把我叫过去，劝我不要再管这些事。他说，那些人本来就是黑户口，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力去调查，也没必要。】
【我不同意他的说法，且不说人命关天，就算从户口角度上来考虑，那些不知什么来头家伙现在确实是以外来人员作为目标，但当他们习惯了每天这样庞大的数量，等到外来黑户口不足以提供足够目标数目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向我们所保护的居民下手吗？】
【我被警长警告了，他禁止我再调查此类案子。我觉得这里面文章很大。】
【我决心查出真相。】
【我整理出了一些名单，那是失踪人口比较集中的地点。但是我不敢靠近，我觉得我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记录到此为止，下边则是另外的文件。其中包括名单，以及我们寻找的，查尔父亲与海妖接触的日记。
“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时查尔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从斯隆船坞出去的路很长，如果不出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我正感觉奇怪，忽然明白过来。也对，对于诺城的居民来说，时间只有白天，再过会儿天色暗下来，就……但是现在其实才刚到下午，离傍晚还有些时间。
“我需要做些准备，去我最安全的藏身处，”他解释道，“我已经暴露了，不可能再回唐人街。”
“……也对。”我把文件整理好揣到怀里，“那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帮你。”
“不用，我有能保证安全的地方。”他拿起拐杖转身走，“明天我会打电话通知你在哪儿见面。”
“好的。”
没来得及告别，跛脚男孩匆匆走掉。虽然我对他能否保证安全而存疑，但查尔真的很自信，似乎他还有自己的底牌。
“那我们也走吧，安璃，回旅馆去，”我冲着小姐姐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分析分析，顺便还能看日记。”
虽然看别人的私人日记是不太道德，但是事关重大，何况查尔父亲把日记写下来藏好，也是有想通过它给后来的人传递情报的想法。
因此我看得心安理得。
“……嗯。”安璃缓缓应了一声。
从刚才开始，安璃的精神就有些恍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信息。
第十九章：十年前的日记本
走在海滩附近，鞋底与砂砾哗哗哗地摩挲，撩人心弦。
安璃很久没说话了，我不是傻子，也猜到了些许信息。
十年前教廷接管了这座城市，十年前开始人口大量失踪，一直到刚才所发现的，食腐异化黑暗生物身上有新鲜的人血。
再结合查尔父亲的调查日志，不难得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那些失踪的人多半都被栖息在诺城附近的黑暗生物所掳，成为它们的食物或者别的东西。
并且教廷与其脱不开关系，至少也是纵容。
安璃的车停在船坞外边，我们坐上车，往旅馆回去。车开在半路上，安璃终于出声说话：
“那个有双节膝盖的人，是节肢异常的异人种的一员，不算常见，很久以前的记载说出没在华夏南部一带，后来没有了收录，现在看来应该是随着打工潮来到了诺斯摩地区。”
说完这些，她沉默半晌，又补充道：“并且教廷帮他们抹去了这个踪迹，所以后来才没有其他记录。但节肢异人种没这么大能量，他们一定投靠了谁。”
我默默把车窗摇起来，让车子保持封闭，免得声音传出去：“可是教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知道，但是，教廷一直以来都不是跟黑暗生物不死不休的。黑暗生物也是这个世界的居民，有的甚至势力庞大，有权有势，富可敌国，”安璃难得跟我讲起这些秘辛，“所以对于一些黑暗生物组成的势力，教廷不但不敌对，甚至会有合作。”
我翻了个白眼：“那血族势力居然这么小吗，连合作资格都没有。”
“血族不一样，或者说夜之女王不一样，让夜之女王晋升到更强的地步，教廷将无法抵抗，”安璃说道，“所以血族事件是关乎教廷存亡的问题，教廷拼了老底才把血族歼灭。”
“总之教廷在诺城一定不干净，”我叹了口气，“安璃你现在也知道了。”
“我一直都知道，”安璃闭上眼睛，“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做到什么程度，以及愿不愿意相信。”
她一直都知道教廷有不正当的勾当，但一直不敢深究。因为安璃明白，就算她深究又能怎么样，她根本不可能站到教廷的对立面。
“那啥，安璃，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我会慢慢听你讲，”我弱弱提醒道，“咱们开车还是睁着眼睛看路好不好。”
“……”
事实证明，安璃就算闭着眼睛开车也不会出事故。我们很快回了旅馆，路过其他教廷人员的房间，也没见谁出来说我们什么。
“紧张死我了，”我拍拍小胸口，“还以为要被骂。”
“他们不敢骂你，放心。”安璃说。
“是吗，为什么？”
安璃没回答我，飞快打开门走房间，对我说道：“来吧，我们先看看他的日记，搞清楚海妖每晚都唱歌让全城入睡的原因。”
“好，去卧室吧，话说我们把床合起来，空间宽敞一点。”我提议说。
安璃不解：“可睡觉的时候又要拉开，现在为何多此一举。”
“睡觉的时候也不拉开，就一起睡，不就不会多此一举了吗。”
我说得理所当然。
安璃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点，只好乖乖把我们俩的床合在一起，变成一张宽敞的大床。我率先脱掉鞋子爬上床，把文件放好，翻开日记本铺在床上。
【关于我这些天跟海妖的接触，有些方面不方便上报，因此以日记形式记下来，没有日期的日记。】
【她只在晚上出没，因为这一点，斯隆船坞附近的船只都会在傍晚时分上岸，船员也会退回镇上，第二天才敢回来。】
原来伊赛蕾娅也在斯隆船厂出门，也对，前面提到过那里地形和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上岸以后歌声就能直接辐射全城。
【夜晚似乎是她的主场，在月光下，她的力量会得到增强。】
【没错，力量，她身体中仿佛有着某种奇特的力量。】
【今晚我第一次走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没有对我发起攻击，不知道生性温和还是没把我当成威胁看在眼里。】
【今天我尝试跟她交流，理所当然的，我们语言不通。可我还是说了很多，因为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说，关于我的事情。】
【我跟她说了很多，关于这些天诺城发生的怪事。她静静地倾听，但我并不知道她能否听懂我的话。】
【她的名字可能叫伊赛蕾娅，那天晚上，我从她的叫声中勉强分辨出这个名字。】
【我能找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发现了一些不敢相信的东西。伊赛蕾娅也并非每次都会如约而至，我们常常会错过。】
【今天我来向她道别，我为真相付出了代价。然而我没有见到她，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去迎接审判，为了保护我最爱的人。】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安璃皱了皱眉：“还是没什么信息。”
然而我却摇摇头，悠悠叹息：“不，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嗯？”安璃挑眉。
“海妖伊赛蕾娅，真的没听懂他的话吗，”我喃喃道，“如果听不懂，为什么会一直安静地听下去，还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
“可是就算她听懂了，这和她十年后回到这里来唱歌有什么关系，”安璃疑惑不解，“报复吗？”
“不见得，”我轻轻咬了咬嘴唇，“安璃，我昨天去打探情况的时候，有个阿姨跟我说过：自从半年前歌声开始响起，诺城的夜晚被夺走以后，诺城普通人失踪以及遇害的情况就少了很多。”
当时格蕾阿姨只是顺口一提，我们都没放在心上。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再把所有的信息放到一起进行比较，我心中有了个猜测。
万一，那只叫做伊赛蕾娅的海妖本来就是想保护这座城市呢。
“或许她就是为了延续查尔父亲的心愿，”我撑着下巴道，“又或许只是出于报复，报复加害查尔父亲的人。她保护了这座城市的弱势群体，也夺走了他们的夜晚……当然了，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讲。”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保护了这座城市。黑夜的缺失是保护的代价，是人们被强制交出来的保护费。
安璃摇摇头，还是没懂：“但我不明白，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她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了那个警官做这么多事。”
第二十章：这就是爱
我看着安璃，默然不语。她被我盯得有点心里发毛，不自然地扭了扭腰肢：“你这么看我干嘛。”
“你真想不明白？”
“不明白。”
我轻轻一声叹息，坐到她跟前，装作很自然地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好好讲讲吧。”
安璃被我的气势唬住了，没反抗，我成功拉住她的手。
“你看，根据我们之前的情报分析，海妖伊赛蕾娅无法跟人交流，顶多能听懂对方的话。然后我们知道海妖很少，西海岸就她一只，所以她肯定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孤独。”
安璃刚想点点头表示赞同，就听到我又补充了一句：“跟你有点像。”
“我会说人话。”她有点小不高兴。
我连忙摸摸她的手背，安抚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从小也没什么能交流的人，生活上比较孤独，这你不能反驳吧。”
安璃微微别过脑袋，假装看窗外的天色。
“天快要黑了，你要讲什么就讲快一点。”
她确实不能反驳，只好转移话题。
“嗯，所以你看，当生命中第一次出现了愿意跟自己聊天的人，查尔的爸爸每天晚上……”
“也不一定是每天晚上，”安璃纠正道，“他没写日期。”
“……随便啦，总之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突然间生命中第一次出现一个人，愿意跟自己交流，虽然自己说的话对方也听不懂，但她也愿意安静地坐着，听他讲述自己的故事。在他死后，她继承他的心愿，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守护这座城市。安璃，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安璃轻轻摇头：“不知道，你说。”
她不知道这叫什么，但是觉得那只海妖好像是跟自己有点像。同样是孤独生活，同样是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可以和自己说话，能够包容自己的性格。
嗯，海妖小姐也许没有什么不好的性格需要对方包容，所以还是她安璃自己的难度更大一些。
我深吸一口气，拉住安璃的手，严肃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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