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和布丁
累死了，脚好酸痛。
我不是只走了这么一会儿，老爸和安璃到来之前，我就已经扛着大十字架跑跑停停，在恶魔追赶下跑了好几天。
那是一刻都没合过眼。
而且，本来就很累的情况下，老爸还硬要我把十字架背上，不能丢。
“算了算了，反正老爸你说要慢慢来，那就再慢一点，”我翻了个身，往地上一躺，“我得睡一觉。”
肝要炸了，不睡不行。
“也好，”老爸也坐下来，“我们都休息一段时间吧，反正永恒之地很安全。”
靠着小河附近的小山丘，三人行终于不行，稍稍休息起来。永恒之地的天气很适合休养，天空永远是宁静的夜晚，点点月光洒下，给每个闭上眼睛的人带去美好的梦。
据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默不作声的离开队伍，一个人去安静的地方呆着，肯定是有心事。
安璃也的确有心事，洛小小睡熟以后，她就悄悄起身，走到河边。
永恒之河的河水很平静，也很清澈，岸上的人却不是很平静。
她犹豫，又想尝试。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又踌躇不前。
河水很清澈，清澈得像一面镜子。安璃在犹豫，她到底有没有勇气上去看一眼。
正在这时——
“哟，闺女你怎么也在，睡不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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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关于心渊
安璃被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洛雄。
“你……怎么也在。”
说睡觉又不睡，跟自己一样跑到河边来，难道也有心事不成？
“啊，那个，月色不错，随便出来走走，”洛雄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看见你在河边来来去去，有什么事情纠结吗？”
安璃张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什么。”
洛雄没继续问，而是指了指她头上：“你头发稍微有一点点乱。”
安璃立刻伸出手，用手掌的触感找到不协调的地方，往下顺了顺。她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又经常躺下来，肯定是躺着的时候压乱了发梢。
洛雄看着她的举动，有些奇怪：“闺女，后边就是河，河水很清澈能当镜子，而且手机屏幕也可以……你打扮的时候，不照镜子吗。”
女孩子，不，就算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收拾自己的时候也肯定会照镜子。甚至不收拾的时候，有事没事想起来了，也掏一面小镜子出来看。
安璃摇了摇头：“我不想看镜子，镜子里的我，是另外一种样子。”
她说得模棱两可，但洛雄却好像听懂了一样：“所有镜子都这样？”
“所有镜子都一样。”
洛雄挠了挠头，走到河边：“闺女，你过来，我看一下。”
安璃犹豫不决。
“你放心，我是专业的，”洛雄严肃地说，“你这种症状，我在天堂的书里看到过几例，但是不确定到底是什么。”
“有过几例？”安璃好奇地问，“它们不一样吗。”
她隐约知道自己的症状是什么，但是知道也没用，教廷对这东西的研究和记载很少。它太罕见了，条件也太严苛，更重要的是，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不太一样，各有各的……特点，”洛雄说道，“我可以帮你看一下。”
但是洛雄说得对，他跟教廷不一样，他是直接上天堂读过书的人，相较于人间其他人来说，他那真叫读书读得多。
对于这个症状，他了解的东西，一定比教廷知道的更多。
因此，安璃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上前一步，站到可以看见河面的距离。
她能看见河面，河面也能看见她。能当镜子的河水，顿时映照出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庞大，但身形却纤瘦的畸形圣物，浑身没有毛发，皮肤颜色不正常，长得能摸到地面的手臂，和两根长短不一的下肢。
脸上的五官同样骇人不已，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只有那一排长着锯齿的小口。
简单一句话来描述——像极了地狱的原住民。
匆匆一瞥，安璃颤抖着后退几步，丑恶的怪物从河面消失。
但洛雄已经看到了，他沉吟片刻，憨厚地笑了笑：“心渊啊，还好还好。”
果然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是什么具体情况。
“还好？”安璃按住还在微微发抖的大腿。
“是啊，还好，你这是心灵上的一个异常变化，只是一个苦难的记号而已，”洛雄思考着措辞，“天堂上的书籍里写得很模糊，就跟圣经一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我按自己的思路理解了一下，大概是这样。”
安璃问道：“哪样？”
“多重人格，精神分裂你知道吧，按现代医学理论来说，这是由于对方小时候受到极大的刺激，为了逃避现实而分裂出来的一种东西，”洛雄绞尽脑汁说，“心渊差不多也是这么一种东西，不同的是你把锅甩给了它，却也对其感到恐惧和害怕。”
安璃刚想反驳，但随即又沉思起来。
硬要说的话，好像也没错。心里这个东西，的确代表了某些推卸的责任。
她曾觉得，因为自己身体中流着地狱之血，才会遭受那些苦难。心里那个怪物，就是她所认为的地狱的样子。
正因为有它在，自己才会经历那些事。在她心里，其实早就把所有的原因归结于它。
“而心渊跟另外几个种类，比如灵魂污染，心灵腐化之类的比起来，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独立性。”
洛雄双手合十，然后缓缓分开：“你的心渊是跟你自己不一样的东西，它也不会真正影响你，顶多就是让你害怕，平时不敢照镜子而已。另外几种，心灵腐化，灵魂污染，他们最终都会影响到自身本体，万劫不复。”
安璃苦笑一声：“听起来，好像它似乎是个好东西。”
洛雄也跟着笑了笑：“闺女，叔叔跟你说句实话，这个东西其实比你想象中的更好。如果你真的能想通的话，它真是个好东西。”
“什么？”
“闺女，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到底受了什么苦，反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懂的。”洛雄叹气说道。
安璃觉得这话有点耳熟，貌似洛小小也经常说。
不过洛小小说的是“生活不易，大家都不容易”。
原来是遗传。
“总之，你也许把你遭遇的不幸，都归结在某一个原因之上，这个原因导致了刚才那个东西，也就是你心渊的存在。从本质上来说，它是被你制造出来，替你背锅的东西。”
洛雄想了想，又说道：“讲得更形象一点，我们每个人遇到不好的事情，都会找个原因。比如说我，每年我都会去外省打工，但每次我都挣不到钱。这个时候我就会心想，都怪天上那鸟人诅咒我。”
他摊摊手：“有时候我缺勤了，或者工作出岔子，被正常扣了工资，我也会想，都怪诅咒，不然肯定不止挣这点钱。你的心渊也差不多如此，它其实就是被你制造出来的，背锅理由的具体形象。”
安璃皱皱眉：“可是它确实存在，而且我对它的恐惧……是真的。”
整整十多年，将近二十年来，无数次噩梦中都会看见它的样子，并且因为它的存在，整整二十年从来没敢照过镜子。
安璃知道自己内心的软弱，她甚至觉得，软弱的绝大部分，都来自二十年来每时每刻心渊的摧残。她对心渊的恐惧，恐怕已经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
刚才试着看了眼，就那么一眼，她就抖了不知道多久。
说得糟糕点，那怪物的样子就跟什么好东西的开关一样。
第二十九章：超越恐惧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太恐惧它了，但其实你应该学会接受它。无论如何，它都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它本身并不会害你，而且。”
洛雄仔细琢磨了一下：“心渊能成长到这种地步，说明它蕴含了一些力量。”
安璃摇摇头：“我不明白……”
“你把一些理由归结于它，恐惧它，厌恶它，而你所恐惧的范围中，也包含了一定来自你自身的力量，所以它才能成长到现在这样。如果你能想通，拥抱你的心渊，也许能够收回一些你本该拥有的力量。”
来自地狱的力量？安璃有一瞬间的心动，但瞬间就被恐惧所覆盖：“我……我恐怕做不到。”
安璃的一生刚刚二十岁出头，二十几年，几乎全部的人生都处在对心渊的恐惧之中。
可以说，对心渊的恐惧，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跟其他人要吃饭喝水一样。
之前两次事件，包括这一次洛小小被拉进地狱里，安璃都深深地意识到——她还不够强。
连情敌都不如！
所以，安璃内心对力量的渴望，绝对是很强很强的，为了变强她能够付出一切。
但是这种觉悟，却在升起的一瞬间就被恐惧浇灭。她没有办法，她的恐惧不是心理作用，是一种植根于身体反射神经的生理反应。
洛雄本来还想说什么，看着少女颤抖不止的模样，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休息了一段时间，小河上吹过来清凉的风，安璃感觉好多了。
“那个，叔叔，你说我们还有回去的办法？”她想起另一个问题。
“对，有办法。”
眼前这个号称是女儿“老婆”的大闺女都说出秘密了，洛雄自然不好藏私，他指了指自己的裤兜：“老朋友给了我一个东西，那东西是永恒之地形成的原因。撕毁它，就能打开从地狱通往人间的道路。”
“这样啊，太好了。”
安璃这样说了一声，沉默半晌，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叔叔，你说它能打开去人间的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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