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55章

　　“尤瑟！”特里斯坦喊道，“别管她了，门要关闭了，快上来。”

　　尤瑟听闻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尸体，飞身跳上夜枭指挥型伸过来的机械臂。头顶的闸门正在慢慢关闭，特里斯坦驾驶魔动甲胄急速上升，总算在最后一刹那冲了进去。夜枭指挥型在垂直的竖井中慢慢上升，灵子炉释放出的光粒子犹如飞舞的流萤，缠绕在机体周围。几分钟后，魔动甲胄冲出了竖井，周围的景色猛地一变。

　　只见在黑暗的大厅内，无数巨大的玻璃管安装在黄铜基座上，散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在那发光的绿色液体之中漂浮着一位位少女，她们的年龄各异，但是相貌却犹如孪生姐妹，十分的相似。

　　“这么多艾琳姐。”尤瑟大惊失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特里斯坦说，“总之先找个地方降落。”

　　他操纵夜枭指挥型降落在了旁边的处理场，这里堆放着不少人体残骸，血液渗入沟槽，最后汇入地漏。几辆血迹斑斑的小推车放在处理场一角，散发着血腥和恶臭。尤瑟从魔动甲胄上跳下来，向最近的玻璃管跑去，她将双手放在管壁上，隔着玻璃望着里面的艾琳·兰森，但是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

　　尤瑟忽然想起来，在伊芙之庭地下也有类似的装置，那个装置曾经保存着她的尸体，后来她把露西塔的身体放了进去。再次与记忆中的装置进行对照，尤瑟确信，眼前的玻璃管似乎是那套装置的劣化仿制品。

　　“哟，真是稀客。”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尤瑟猛地扭过头去，只见卡特罗斯正笑嘻嘻的看着她，他依然占据着林的肉体，看到发小露出如此邪恶的笑容，尤瑟感到十分愤怒。

　　“卡特罗斯！”她展开术式，“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飞舞的咒文在她的掌中组成术式，完全不需要咏唱，甚至连启动式都省略了，瞬发型攻击魔术瞬间完成了构型，两枚火球飞向卡特罗斯。但是后者仅仅一挥手，一道淡蓝色屏障便在身前展开。火球撞在屏障上引发了大爆炸，转眼之间烟火飞舞。

　　“尤瑟！”特里斯坦拉动操纵杆，夜枭指挥型端起12mm机关枪向卡特罗斯射击，曳光弹和穿甲弹敲击着屏障，但是却无法穿透。

　　夜枭指挥型在尤瑟旁边降落，特里斯坦很小心的没有碰坏那些大型玻璃管。

　　“先撤退吧！”他说，“在这里战斗对我们很不利！”

　　“的确如此。”尤瑟点了点头。

　　但是，卡特罗斯却露出了笑容，他解除了屏障，毫无防备的摊开双手，向尤瑟走来。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作为你师父的师父，我很欢迎你到我的工房来。”他说着，推了推眼镜，“承蒙皇帝陛下恩宠，我得以在他手下帮忙，如果你想知道菲丽希雅公主的事情，我们可以做下来慢慢谈。”

　　连目的都被猜到了吗？尤瑟咬紧了牙关。

　　“哎呀，还真是猜对了。”卡特罗斯露出坏坏的笑容，“你到这里来，果然是为了那位公主殿下吗？她现在的处境可是相当不妙哦，如果你想知道详细情况，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尤瑟警惕的问。

　　“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卡特罗斯摊开双手，“我的魔力不够。”

　　“魔力不够？”尤瑟一愣，“身为古代魔导王国的首席大魔导师，你居然告诉我你的魔力不够？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很遗憾，我只是个普通人，魔力总量跟你这种怪物没法比。”卡特罗斯说，“我要完成的术式需要大量魔力才能启动，我一个人是不够的。不过，看起来我的运气相当好，就在我准备替代方案的时候，你来了，如果我们两个加起来，应该能启动术式。”

　　“我可没心情帮你，”尤瑟说，“说不定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被误解了，师公好伤心啊。”

　　“别在这时候摆架子啊，混蛋！”尤瑟说，“快把林的身体和露西塔的魂晶还来，然后你我就没有瓜葛，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好，说得好。”卡特罗斯轻轻拍手，“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我和这个叫林的年轻人，契约在先。”卡特罗斯冷笑，“尤瑟，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契约的内容？”

　　尤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林将肉体借给我，作为回报……”卡特罗斯转向身旁的巨大玻璃管，“我将运用我的全部知识和智慧，将艾琳·兰森带回这个世界。”

　　“亡者复生……”尤瑟大吃一惊，“你疯了！”

　　“不不不，并不是简单地亡者复生。”卡特罗斯摆了摆手，“普通的复生只能制造出不死者，而我的目标则是肉体的完全复活。所以，我使用了克隆技术，用古代魔导王国的技术重新制造艾琳·兰森的肉体。但是……因为林保存下来的头发已经开始劣化，无法提取到完整的DNA信息，所以只能一边制造一边修复。这样做虽然很麻烦，但是也逐渐接近最后阶段了，尤瑟，跟我来。”

　　说着，他向工房深处走去。

　　“船长，”特里斯坦建议，“咱们应该尽快撤退。”

　　“不，我不能走。”尤瑟摇了摇头，“艾琳姐是我的亲人，林为了她和卡特罗斯交换了契约，我更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好吧，”特里斯坦说，“公主殿下就交给我了。”

　　说着，他戴上了戒指。魔力缠绕在他的周围，就像将人体腐败倒过来一样，惨白的骨骼上长出了肌肉和神经，血管中血液开始流动，最后皮肤和毛发也长出来了。特里斯坦化身为一位身材高大的壮年男性。

　　“啊……”尤瑟指着他，“你是那个小偷？”

　　“那是个误会！”特里斯坦涨红了脸，“我想去船上把奥尔贝德船长的头偷出来，结果失败了！”

　　“这可真是个逗逼计划……”

　　“求别说……”

　　两人分开行动，尤瑟快步走向工房深处，在哪里，卡特罗斯已经等候多时了。在他身后，一个更大型的而玻璃管内，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性漂浮在淡绿色的液体之中，她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相貌比较出众，算得上美女。那张脸，尤瑟再熟悉不过了，那个女人正式艾琳·兰斯，林的未婚妻，早已死去的友人。

　　“艾琳姐？”尤瑟几乎呆住了。

　　“很完美吧？”卡特罗斯呵呵呵的笑着，“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最终完成的成果，艾琳·兰斯的肉体已经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灵魂。人类的灵魂在肉体死亡后就会进入轮回之环，在星球的其他地方再次转生。这是人力无法干预的自然现象，至少现在还无法干预。所以，艾琳·兰森的完全复活基本上是不可行的，这具肉体离开培养池很快就会停止生命活动。但是，如果放入魔导生命体的核心，利用伪造的灵魂驱动肉体，再加上按照林对她的记忆仿造的人格，艾琳·兰森就能回到这个世界上。”

　　“那只不过是个虚伪的傀儡。”尤瑟喊道，“真正的艾琳姐是回不来的！”

　　“但我不在乎！”卡特罗斯的声音突然变了，“卡尔尤斯。”他转向尤瑟，眼中燃烧着坚定的意志，“我不在乎。”

　　“林？”只有那一瞬间，尤瑟确认她的友人回来了。

　　“明白了吗？”卡特罗斯恢复了笑容，“这就是林的意志。”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蓝色的水晶，看到那枚水晶，尤瑟咬紧了牙关。

　　“认出来了吗？”卡特罗斯冷笑，“这是露西塔的魂晶，她的灵魂就在里面沉睡，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一旦得到新的身体，它就能发挥完全的功能。你一直想让露西塔复活，现在机会来了，我的计划能同时实现你和我的契约者的愿望，要不要帮忙？”

　　短暂的犹豫，尤瑟问：“我该怎么帮你？”

　　“把你的魔力贡献出来，”卡特罗斯说，“激活魂晶，让它充满生命能量需要巨大的魔力，从前需要整整一百名A级魔导师全力合作才能完成。但是，经过我的计算，现在只需要你和我的魔力加起来就够了。”

　　“我不觉得这样玩弄生命是对的。”

　　“真巧，我也不觉得。”卡特罗斯说，“但是，对魔导师来说，契约是绝对的，所以我会继续这个计划，因为这是我身为魔导师的矜持。”

　　“很遗憾，我没有这样的矜持。”尤瑟摇了摇头，“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要追加一个条件。”

　　“哦，是什么条件呢？”

　　“我希望你和我都不要过分的去干涉这个世界。”

　　呵呵呵，卡特罗斯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

　　“拥有力量却不使用，真亏你之前还是个人类。”他止住笑，“如果从莱艾尔嘴里听到这句话，我大概会很高兴吧？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只有震惊了。人类是有欲望的，欲望会将人类引向歧途，一旦拥有力量，人类的欲望就会无限的膨胀，那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们才制造了魔导师之王莱艾尔，真正的魔王，也是最后魔王。没有欲望的完美的王。但是……我们错了，人类不过是人类，永远成不了神。”他望着尤瑟，“你现在掌握着天基战略武器系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强，但是尤瑟……你为何不去征服世界？”

　　“我为什么要去征服世界？”尤瑟反问。

　　“要说‘为什么’？”卡特罗斯哑然，“不不不，等一下，人类拥有了强大的力量，首先就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尤瑟望着卡特罗斯，“你自己是个坏人，结果你就把全世界都当成坏人了？你果然是个坏蛋啊！”

　　“这话说的！我不爱听。”

　　“事实如此，”尤瑟耸了耸肩，“你不就是个例子吗？大魔导师卡特罗斯。”

　　“你这是在损我吗？”

　　“不，我只是说了实话。”

　　“好吧……”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仿佛在激烈的主张自己是正确的。最后，卡特罗斯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这是认输的表现。

　　“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儿吧，”他说，“我答应你，我今后不会再过分的干涉这个世界，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对权力的欲望已经消散。但是，我还有工作要做，我会继续研究，直到找到弥补我的过错的方法。”

　　“过错？”尤瑟问，“卡特罗斯，你究竟做了什么坏事儿？”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卡特罗斯恢复了阴暗的笑容，“每个人都有必须偿还的罪孽，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请允许我暂时保留这个微不足道的秘密。但是我保证，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尤瑟注视着卡特罗斯的眼睛，“你又是通过交换什么条件，让帝国的皇帝允许你使用这座地下实验室的？”

　　“不愧是你，莱艾尔的继承者。”卡特罗斯呵呵的笑了起来，“既然我们现在必须坦诚不公，那么就让我再稍微展露一点诚意吧。”

　　他伸出右手，展开一个魔术式。地面上的魔导机关被激活，一个圆形的舱盖向两侧打开，装满淡绿色液体的巨大玻璃管从地下升了上来。尤瑟不禁睁大了眼睛，只见一位年轻女性漂浮在培养液中，火焰般的长发在液体中飘荡。

　　与此同时，特里斯坦沿着楼梯进入了皇宫，将手放在巨大的上，魔导机关被激活，看起来之前写入的使用者信息依然有效。伴随着传动齿轮发出的机械噪音，复杂的大门开启了，特里斯坦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被打开的墙壁在他身后恢复原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变回了普通的墙壁。

　　“看起来，陛下离开之后，依然有人在研究他留下的遗产。”

　　自言自语地说这，特里斯坦走在走廊上，但是深夜的皇宫内却弥漫着诡异的气氛，身为高等巫妖的他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不死者对死亡有着天生的敏感，特别是他这样强大的不死者。伸手推开走廊上的门，两名近卫兵的尸体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两个人都是中毒而死，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而且门上被施展了驱人魔术，如果不具备一定的识破能力，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一扇门。

　　“这手法，”特里斯坦检查了尸体，“教会的刺客庭干的吗？不过，托他们的福这样就省掉了麻烦了。”

　　说完，特里斯坦将手伸向一具看起来像是队长阶级的尸体。

　　“打开吧，通往冥界的死者之门。”他吟唱咒文，“以特里斯坦之名，召唤死于此地的灵魂。下跪吧，扭曲吧，死者啊！让我告诉你，谁才是你的王。”

　　半透明的灵魂从尸体中被强行拉出来，化为一个白色的幽影，幽影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哀嚎。刚死的人依然维持着死前的价值观，所以想要强迫他们做什么是很困难的。但是，拥有高等巫妖的能力，作为不死者之王候补的特里斯坦，有足够的力量扭曲这个可怜的灵魂。哀嚎的鬼魂在他化为枯骨的手中扭曲变形，逐渐失去了人类的模样。

　　“告诉我，”特里斯坦用不容辩驳的口气说，“菲丽希雅·冯·博格曼，边境公爵现在在哪儿？”

　　“效忠……帝国……绝不……背叛……”

　　鬼魂抵抗者巫妖的意志，但是特里斯坦仅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鬼魂扭曲的更加严重了，几乎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加速混沌化，这是巫妖的权能之一。灵魂如果在世界上停留的太久，就会逐渐混沌化。一旦混沌化，生前的思考模式就会消失，变成仅仅顺从本能的灵体，也就是恶灵。

　　“悲哀的亡魂啊。”特里斯坦说，“你的王想知道公主在哪儿。”

　　“翡翠塔！”鬼混尖叫着，“公主在翡翠塔的最高层。”

　　翡翠塔？特里斯坦知道那个地方，位于后宫的东北角，这座塔非常高大，一般来说是用来观景的，但也用来软禁要人。

　　“你的王还想知道更多，”特里斯坦用诱惑的声音说，“快说。”

　　“翡翠塔由文森特·格兰小队长负责看守，”鬼魂说，“一共有十二名近卫军士兵，每班有两人值班，换班时间从0点开始，每隔三小时交换岗位。”

　　“还有呢？”

　　“我只知道这些……我的王啊，请您解放我。”

　　特里斯坦松开了手，鬼混立刻尖叫着消失了。他打量着两位士兵的尸体，发现其中一位的身材与自己十分相似，于是，他脱下了死者的衣服，换上近卫兵的装束，并且带上了金光闪闪的全复式头盔。

　　成功化妆成近卫兵的特里斯坦离开了房间，然后关好了门，因为并没有破坏门上的术式，最近几天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特里斯坦神气活现的走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镀金的吊顶和价值连城的名画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甚至看都不看它们一眼。不死者特有的对死亡的感知力帮助他找到了更多的尸体，近卫兵被刺客们无声无息的杀死，然后藏匿尸体，已经有超过五十人遇害，而且最后发现尸体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黄金王座。

　　在一条岔路前，特里斯坦停下了脚步，如果向左走，他将进入后宫，那里是女眷的居住地，菲丽希雅十有八九被囚禁在那里。而向右走，则会进入黄金王座，那里是皇帝的所在，看起来刺客们正在逼近。

　　犹豫了一秒钟，特里斯坦转向左边，向后宫走去。

　　莫妮卡·莫尔德拉克喘息着。

　　身为刺客庭的前任领袖，她的实力毋庸置疑，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已经陷入了非常不妙的境地。艾因和兹崴为了维持大门前的驱人结界无法动弹，他两人的魔力必须融合在一起才能发动，所以无法投入战斗。阿斯莫德的战斗能力仅次于自己，但是现在却被打飞到了一旁，口吐鲜血无法动弹。

　　而自己的敌人就站在前方，“鲜血帝”卡洛斯三世手持长剑，剑刃上沾满了鲜血，他穿着金光闪闪的重型动力盔甲，外面罩着红色的战袍。十名近卫兵躺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他们被阿斯莫德的毒镖杀死，但是阿斯莫德却因为皇帝的一击而战斗不能。

　　回忆起刚才的交锋，莫妮卡的脑海中警钟长鸣。她引以为傲的速度在鲜血帝面前根本犹如杂耍，每次击中他的盔甲，刀刃都会产生损耗，盔甲的硬度远超刀刃的硬度。而且那身铠甲不但没有拖慢鲜血帝的速度，仿佛还赐予了他敏捷与力量。自己的每一招都被看穿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战斗。

　　“哼，”鲜血帝发出一声鼻音，“刺客庭就这点能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