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260章

　　这里究竟是哪儿？

　　咔嚓，咔嚓，咔嚓……脚步声响起，妮娜按着装填了飞针的护腕扭过脸去，只见在黑暗的走廊尽头，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在步步逼近。那个影子看起来没有任何五官特征，身体不过是一团稀薄的幻影，但是它的脚上却拖着巨大的链球，铁链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而在它的手中，握着一把几乎和它的身体一样大的砍刀，缺口的刀刃上滴着鲜血，粘满了细碎的肉沫。

　　必须逃走，必须立刻逃走！

　　妮娜转过身去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右腿拼命逃跑，她一瘸一拐的穿过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但是身后的红色影子却逐渐追了上来。大口的呼出肺里的空气，妮娜拼尽全力跑着，如果在平时，她有足够的信心甩掉身后的怪物，但是现在，拖着受伤的右腿，却怎么也跑不快。

　　“妮娜。”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妮娜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张死人的脸，那是一位中年的女性，深棕色的长发在身后飞舞，半透明的身影犹如鬼魅，在黑暗中释放出淡绿色的磷光。

　　“妈妈……”妮娜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

　　“妮娜……”鬼魂靠了过来，伸出虚无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妮娜！”鬼魂的声音变得尖锐。

　　“妮——娜——！”

　　在凄厉的尖叫声中，鬼魂消散了。

　　“妈妈？不……妈妈！”妮娜握着鬼混化为青烟的手，“不，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再这样抛弃我，你不能！”

　　哗啦，哗啦，哗啦……

　　铁链拖动的声音由远而近，红色的影子举起了大砍刀，没有五官的脸裂开了一道新月形的口子，好像在笑。

　　妮娜向影子射出飞针，涂抹了神经毒素的针刺进了它的脸，但是却像击中了空气一般，消失无踪。意识到自己的武器完全无效，妮娜咬紧牙关，拖着右腿沿着走廊继续逃跑，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世界究竟从何时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妮娜已经记不清了，她无法思考，也无法找到原点。她唯一还记得的，是自己潜入女子学院的过程，因为港口的行动部队已经全灭，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妮娜带领十八名“工作员”潜入了女校区。这些人训练有素，一个个都是隐秘行动的好手。

　　潜入很顺利，毫无阻碍。

　　但是很快，妮娜就发现自己错了。

　　夜色深沉的校园中，一位身穿紧身战斗服，年龄在12岁左右的少女现身于黑暗，她手握两把黑色的短剑，银色的眼瞳中央，闪烁着一个发光的诡异纹章。在那妖异目光的注视下，同伴们开始自相残杀，当妮娜注意到的时候，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哦，你没有杀意呢，”少女用手轻轻抚摸眼睑，“真是有趣。”

　　妮娜射出飞针，但是却被她偏转头部轻易避开。

　　“道具也很有趣，”少女微微一笑，“你很有成为刺客的天赋，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你调教成最好的暗杀者，只可惜，你就要死了。”

　　“闭嘴！”

　　妮娜拔出短刀向前突进，然而两人身形交错的刹那，钻心的疼痛却从大腿上传来，少女毫不客气的把手中的黑色短剑，刺入了她的大腿。

　　疼痛难忍，就在妮娜试图拔出短剑的时候，世界发生了剧变。

　　咣当！

　　巨大的砍刀砸碎了身后的地板，残酷的打断了妮娜的思绪，她艰难的加快了脚步，试图从影子手中逃离。红色的影子在她身后，拖着巨大的铁球，不紧不慢的走着，铁链互相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再次加快了脚步，但是背后却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红色的影子露出新月般的笑脸，手中的大刀撕开了妮娜的后背。黏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残破的地板，妮娜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的意志，艰难的在地板上爬行，身后留下一道殷红的印记。

　　“大姐姐，你逃不掉哦~”

　　红色的影子发出少女般可爱的声音，它毫不客气的挥舞大刀，斩断了妮娜的双腿。妮娜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却不敢停下来。被切断的双腿依然留在原地，整齐的断面涌出殷红的献血。即使失去了双腿，妮娜依然在用双手向前爬，用指甲抓着地面，拼命地向前爬。

　　“大姐姐，要不要死一下哦？很轻松哦~~”

　　咣当一声，大刀再次落下，妮娜惊恐的望着自己被斩断的右臂，发出绝望的呼喊。不行了，已经不行了，自己就要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妮娜伸出左臂，用指甲抓扯着地板，试图逃离已经再次举起大刀的影子。

　　“拜拜，大姐姐，我很开心哦。”

　　大刀最后一次落下，妮娜的视野翻滚起来，等视野归于稳定，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没有头的躯体。

　　天上的云彩被风吹散，明媚的月光照亮了大地。

　　梅迪亚站在被炮击摧毁的操场上，巨大的弹坑依然散发着硝烟的味道，在那弹坑周围，十几名男子保持着互相残杀而死的姿态，而在他们身后，一位身穿女仆装的年轻女仆坐在弹坑边缘，身体不住的抽搐。

　　“你究竟看到了怎样的地狱呢？”梅迪亚弯腰拔掉了插在她大腿上的魔剑，“还是说，你一直就生活在地狱之中。”

　　口吐白沫的妮娜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她的精神已经在魔剑构筑的意识空间中被红色的影子斩首，已经死去了。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只不过是一具驱壳，虽然仍旧保持着生命活动，不过很快就会衰弱而死。

　　望着妮娜脖子上的奴隶项圈，梅迪亚突然流露出一丝同情。

　　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不过是在主人的掌中跳舞的人偶而已，同样的境地让她稍微产生了怜悯之情，但是这点小小的怜悯很快消失不见。

　　“心为钢铁，身为利刃，”梅迪亚隔开了妮娜的喉咙，“吾等，生于黑暗，必将葬身于黑暗之中。”

　　殷红的献血在月色下飞舞，失去了生命的身体仰面倒在了弹坑中。

　　同一时刻，蓝宝石公馆。

　　卓雅·古斯塔夫焦急的等待着，妮娜已经出去三个小时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她现在应该已经带着好消息回来了。妮娜是她最中意的奴隶，她从小就被母亲卖掉，然后被奴隶商人调教成了暗杀者。十年来，妮娜为她杀掉了数以百计的敌人，她行动果断，从未让她失望。

　　如今，古斯塔夫商会风雨飘摇，犹如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只有夺回英格希尔德，卓雅才有资格与帝国女皇菲利希亚谈条件，古斯塔夫商会才有可能留下一丝生机。

　　“实在太慢了。”

　　发出抱怨的声音，卓雅喝干了杯子中的红酒。微微的醉意在她的脸颊上涂抹了一层红晕，她摇了摇头，稍微恢复了清醒。不知不觉之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太依赖妮娜了，那个奴隶暗杀者是她花重金买下的，但是不知不觉之间，却成为了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不过，卓雅完全没想到，妮娜已经死在了操场上，而她带去的手下，也无人幸免。于是，她就这样苦苦等待，迎接黎明的到来。然而她等来却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帝国近卫军士兵。

　　咔咔咔咔！军靴在走廊上发出狂躁的声响，客房的门被粗暴的打开了，身穿金色和红色的战斗服的帝国军士兵冲进了房间，面对气势汹汹的士兵们，卓雅拿起铃铛轻轻摇晃，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士兵们突然分开两列，一位温文尔雅的金发青年走了进来，那黄金般的头发，正是韦茨豪森家的象征。

　　“卓雅·古斯塔夫，”阿尔伯特淡淡的宣布，“以女皇陛下之名，你因图谋叛乱而被逮捕了。”

　　“我没有……”卓雅望向阿尔伯特，摇着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霍森菲尔德殿下的姑姑，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阿尔伯特叹了口气，吩咐：“在这个女人继续露出丑态之前，把她带走。”

　　“遵命。”

　　两位近卫军士兵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了大喊大叫的卓雅，将她拖出了蓝宝石公馆，送上联络艇，关押在了战列巡洋舰“育空”号上。

　　“爱丽丝，”阿尔伯特望向身后的女性骑士，“跟我来。”

　　“遵命，兄长大人。”

　　把镇压蓝宝石公馆的任务交给近卫军，两人离开了皇家区。

第三十六章：倪妮和布兰

　　初夏悄然降临，空气中弥漫着炙热的暑气，虽然真正的炎热天气还没有到来，但是军事学院训练场上已经弥漫着海市蜃楼般的热气，身材圆滚滚的新学员们在教官的监督下头顶烈日，气喘吁吁地跑着，一个个汗如雨下。

　　“你们这群没有蛋子的脓包！”士官长抱着双臂大吼，“都给我跑起来！对！再快一点！这不是能做到吗？”

　　为了能吃上中午饭，这群贵族少爷们开足马力，提升了少许速度。

　　横穿军事学院的林荫道上，两位近卫骑士肩并肩走着，他们穿着近卫骑士团的白色制服和金色的轻型盔甲，外面套着红色的斗篷。阿尔伯特器宇轩昂，犹如狮子鬃毛一样的金发向后梳着，英俊的面容和迷人的微笑，沿途电倒了一大票女生。而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女骑士则梳着华丽的双马尾，头发的颜色与兄长相同，高挑的身材和纤细的腰身透出女性的美，很那让人想象她实际上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阿尔伯特和爱丽丝走进了行政区的办公大楼，这座办公大楼除了作为学院的管理设施外，还身兼作学园都市的市政厅，管理从市政建设到行政管理大大小小的地方事务。不过宪兵司令部在军事学院所在的区域，并没有集成在市政厅里面。

　　这座大楼本身是一座漂亮的哥特式建筑，拱形的窗户装饰着漂亮的彩色玻璃，高高的尖塔上飘荡着帝国的双头鹰旗帜。雕刻精巧的石像鬼蹲在屋檐上，俯瞰着下方的广场和街道。

　　乘坐装饰着黄铜的电梯来到最高层，折叠门向两侧打开，两位近卫骑士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会议室，学园都市的管理者们早已齐聚一堂。

　　“首先宣布菲利希亚女王陛下的命令，”阿尔伯特伸出手，结果爱丽丝递上的命令文件，“古斯塔夫商会阴谋策划在色雷斯发起暴动，此举已经背叛了帝国，应当受到正义的审判。从现在开始，立即封锁皇家区，逮捕所有与古斯塔夫商会有关的人员，菲雅莉学院方面应当配合近卫骑士团行动，不得有误。”

　　学院的领导们漠然的接受了这条命令。

　　“此外，”他接着说，“育空号上的陆战队和近卫军将帮助你们搜捕近日在菲雅利展开恐怖活动的佣兵团‘雪狮’的成员，以最快速度恢复社会治安，你们有两周的时间整修街道，请务必为迎接女皇陛下做好准备。”

　　“遵旨，”校长站起身来，“荣耀帝国！”

　　“荣耀帝国！”

　　森林中弥漫着祥和的气氛，午后的阳光从树冠之间洒下，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绿意盎然的灌木丛中飘荡着清新的气息，偶然传来的鸟叫，打破寂静。森林深处，教会的哥特式尖顶若隐若现。

　　因为前几天的战斗，教会鲜有信徒前来祷告，兹崴站在门口，用扫把清扫地上的杂草和树叶，他失去的左手被一根亮晶晶的金属义肢所代替，那是被称为“活体金属”的特殊材料制作的义手，几乎跟他原来的手一模一样。这只手还可以按照他的意志进行一定程度的变形，比如从手背上伸出剑刃。

　　兹崴对这只义手非常满意，昨天尤瑟把它拿来给他装上的时候，他真的吓了一跳，不过一天过去了，他已经习惯了这只新的左手。因为左手失而复得，很多事情都变得十分方便，而这种神奇金属的技术资料早在远古时代就已经遗失。特别是前天在礼拜堂内目睹了魔导王真正的身姿之后，兹崴深信它是某种神迹。

　　“赞美羽翼之神。”他望着亮晶晶的义手，露出笑容。

　　然而，教会后面的房间里，气氛却十分紧张。

　　倪妮脸朝后坐在椅子上，用椅子靠支起下巴，她用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坐在床上的尤瑟，脸上写满了警惕。尤瑟握着茶杯，满脸苦笑，坐在桌前的布兰殷勤的给刚刚入座的卡伦泡茶，胸前羽翼之神的神徽闪闪发光。

　　“首先，这是你们的护照。”尤瑟把使用炼金术精心伪造的护照放在桌上，“先确认一下信息是否有误。”

　　布兰拿起护照，看到自己照片的时候，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有这么帅吗？”

　　“倪妮呢？”尤瑟问。

　　“没有问题，”倪妮把护照丢在桌上，“资料没错。”

　　“OK，没错就好，”尤瑟点了点头，“卡伦教授，这是您的护照。”

　　“哈？也给我准备了吗？”卡伦接过来，确认内容，“没错，不过这个照片是怎么回事儿？我不记得最近去过照相馆。”

　　“嘛，请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尤瑟试图傻笑着敷衍过去，“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首先……”

　　“我能先问个问题吗？”倪妮打断了尤瑟。

　　“请讲。”尤瑟并未生气。

　　“你……”倪妮盯着她，“为什么要杀掉珞珈先生？”

　　尤瑟回忆起那位中年侦察兵，他是个使刀的好手，就连自己的脖子也差点被他从背后割断了。

　　“你想为他复仇吗？”她反问。

　　“复仇……不。”倪妮移开了目光，“当时我们双方是敌人，在战争中，我们都是士兵，在杀人之前，早已做好了被杀的觉悟。”

　　“不愧是佣兵，觉悟很高。”尤瑟叹了口气，“其实，我当时确实有点意气用事了，毕竟珞珈先生杀了沃顿少校和杰拉德先生，他们两个都是我认识的人。但是我，绝对不会道歉！”

　　倪妮陷入了沉默，布兰想说什么，但是最后没能说出口。

　　“最后一个问题，”倪妮望向尤瑟，“为什么要救我们？”

　　“因为我想要侦察兵。”

　　“侦察兵？为什么？”

　　“在贝罗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超级厉害的联邦军侦察兵，”尤瑟说，“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超想要侦察兵啊！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不过，这次任务中，地面侦察部队是必须的，而我又不能动用帝国军，毕竟这件事儿不能张扬。”

　　“明白了……”倪妮低下了头，“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