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259章

　　同时时刻，皇家区，蓝宝石公馆。

　　随着雪狮团残余部队的投降，市区内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虽然一部分被毁的建筑依然冒着烟，但是在消防队的努力下，火灾已经初步得到控制。这场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战斗给菲雅利学院带来了巨大的破坏，雪狮团对行政区的方尖碑广场发起强攻，结果与宪兵队激烈交火，在战斗中，雪狮团的快速巡洋舰乌鸦号使用船上155mm榴弹炮对行政区进行猛烈炮击，摧毁了大量建筑物。

　　因为与行政区距离较远，所以皇家区基本没有遭到破坏，一台被击落的无畏式魔动甲胄撞毁了庭院中的喷水池，飞行员的尸体已经被运走，只有损坏的魔动甲胄还留在原地。那半融化状态的装甲，默默地诉说着那场惨烈的战斗。卓雅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然后回到了沙发上。她的右手缠着绷带，那是前几天从布劳恩家族的“无限荣光”号上逃离时弄伤的。“无限荣光”号当时被劈成了两半，虽然没有立即沉没，但是也失去了航行能力，船上燃起大火，岌岌可危。

　　为了逃走，卓雅命令妮娜杀了看守救生艇的奴隶船员，两人乘坐装有小型灵子炉的救生艇逃回了菲雅利，但是却在着陆的时候因为操作不当坠毁，好在两人都只是受了轻伤。而从之后几天的新闻广播中，卓雅惊讶的发现，布劳恩家族下属的商船舰队被完全摧毁了，几乎所有的船都遭到来自天空的炮击而严重受损，能够正常运营的船一艘不剩。不仅如此，布劳恩家族还要赔偿货物损失，以及缴纳违约金，一时之间，这个航运巨头历经几代人建造起来的经济大厦便土崩瓦解。

　　回想起当日从天而降的魔能光束，卓雅感到一阵后怕。

　　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们引以为傲的地位与金钱根本不值一提，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进行交涉的必要，高高在上的天神为何要跟蝼蚁讨价还价？而不幸的是，卓雅所处的位置，正是那卑微的蝼蚁。切实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目睹了布劳恩家族的毁灭，那位臭屁八方的小少爷现在正躺在学生宿舍里，可怜巴巴的等着破产清算。

　　那么，古斯塔夫商会该怎么办呢？

　　卓雅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赶出了脑海，虽然与布劳恩家族签订的合作协议可以死不认账赖掉，但是古斯塔夫商会也已经失去了重要的筹码。英格希尔德现在已经在达拉莫家族的保护之下，尤瑟·冯·达拉莫驾驶魔动甲胄从“无限荣光”号上带走了她，而她的座机，居然是一台联邦军的夜枭型，以后可以充分以“私自行动”为理由推卸责任。

　　达拉莫家族和现任女皇菲丽希雅的关系非常紧密，达拉莫海军上将目前是帝国舰队的代理总司令，一旦他升到元帅，将成为帝国皇家海军名副其实的总司令官。弄不好……从一开始，尤瑟的行动都是菲丽希雅指示的，那位流着蛮族血统的红发女帝深藏在幕后，弹指之间就摧毁了布劳恩家族，那么她的下一个目标显然是色雷斯的古斯塔夫商会。

　　自己已经是案板上的肉，毫无反抗能力。

　　如果，英格希尔德这张牌还在手中的话，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

　　不，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但是菲雅利依然处于混乱之中，宪兵队伤亡惨重，帝国军驻军更是几乎全军覆没，如果现在的话……

　　卓雅摇响了铃铛，片刻之后，穿着女仆装的妮娜走了进来。

　　“有何吩咐，夫人？”

　　“集合所有人员，动员全部力量。”卓雅下定了决心，“趁着现在一片混乱，去把英格希尔德抢回来。同时命令‘独角兽’号做好起航准备，一旦抢回英格希尔德，立刻把她带上船，返回色雷斯。”

　　“遵命，夫人。”妮娜深深地低下了头，再也无法掩盖嘴角的笑意。

第三十四章：奇迹的代价

　　殷红的鲜血在地上留下红色的印记，布满瓦砾的街道在燃烧，倪妮睁开被血模糊的右眼，注视着布兰的侧脸。两人正艰难的在被摧毁的街道上步行，周围一片废墟。她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右脚几乎没有感觉了，眼睛也被血黏住，大量失血的眩晕感令她意识模糊。

　　“布兰，”她发出虚弱的声音，“我们战败了吗？”

　　布兰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果然啊……

　　倪妮在心中发出叹息，这次行动大家都显得过于乐观，特别是来到这座名为菲雅莉的浮岛之后，驻军实力很弱，委托人的作战计划执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就连一开始反对这次任务的珞珈，也逐渐变得乐观起来。然而，失败的阴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笼罩头顶的呢？她拼命回忆，一个蓝色的影子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啊，对了，那台编号401的夜枭指挥型。

　　从它出现时开始，一切都滑向深渊。

　　那是死神的身影。

　　目睹那身姿之人，必将坠入地狱。

　　“布兰，”她抽泣起来，“把我放下吧，你一个人应该能回到船上。逃走吧，布兰，回到家乡，为此……把我，抛弃吧。”

　　“不，只有这个我做不到！”布兰摇着头，“倪妮，跟我结婚吧！我们一起回家，回到我们的故乡！”

　　“布兰……”倪妮闭上了眼睛。

　　两人终于走出了燃烧的街道，但是一道三米多高的围墙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就在这时，一发子弹打在了两人身边的墙壁上，倪妮抬起头来，只见几名宪兵正从围墙另一边开火，他们手持帝国军的制式单发步枪，一边拉动枪栓一边射击。布兰转身还击，但是更多的子弹却打了过来，其中一发擦伤了他的肩膀。发出一声苦闷的呻吟，布兰失去了平衡，她跟倪妮一起靠在了墙上，却突然从墙壁之中穿过，摔倒在围墙对面的树林中。

　　这是怎么回事儿？

　　倪妮望向两人倒下的地方，只见一道虚无的幻影堵住了一个近乎圆形的大洞，那个洞极为平整光滑，好像某种工具凿开的一样。

　　“站起来，倪妮。”布兰伸出手扶起了她，“翼神在上，快走。”

　　两人艰难的走进了森林，消失在茂密的灌木深处，几名宪兵小心翼翼的包围了敌人消失的围墙，等他们发现墙壁实际上是某种幻术的时候，倪妮和布兰已经消失在了森林之中，宪兵们稍微犹豫了一阵，还是放弃了追击。

　　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兹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转过身来向大门走去，却在不经意间，闻到了非常熟悉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就在门外。

　　寒光一闪，一把短剑从袖子里弹了出来，确认了武器的状态之后，兹崴将它收回了袖子之中，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然后打开了大门。只见教会的台阶上，两位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兵互相搀扶、艰难的站着。从他们袖子上的徽章来看，两人应该属于雪国大名鼎鼎的雪狮团，这支佣兵团专门在世界范围内执行各种任务，声名卓著。

　　“二位来祷告吗？”他不动声色的握住了短剑。

　　“神甫大人，”布兰丢掉了步枪，握着胸前羽翼之神的神徽，虔诚的跪倒在地，“我是一位信徒，我出生在雪国，并接受了洗礼仪式。神甫大人，求求您帮帮我们，倪妮伤得很重，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她会死的。”

　　兹崴看了一眼那位女性佣兵，她有着雪国人特有的浅灰色头发和白皙的几乎没有色素的皮肤，但是一只眼睛却被染血的绷带裹住，除此之外，她的身上还有很多伤口，但是最严重的伤在右腿，小腿肚被打穿，肌腱外露，几乎可以肯定必须截肢了。

　　“真是可怜，”兹崴收起了短剑，“先进来吧。”

　　“感谢您，神甫。”

　　布兰扶着意识模糊的倪妮走进了教会，兹崴扫了一眼大门上方发出暗淡光芒的术式阵，不动声色的关上了门。

　　“啊……呃……”

　　长凳上，倪妮发出痛苦的呻吟，布兰正用止血带固定她的大腿，小腿的伤已经没救了，他明白现在必须先把血止住。

　　“布兰，”倪妮抓住了他的胳膊，“拜托了，不要割掉我的脚。”

　　“抱歉，”布兰摇了摇头，“真的，对不起。”

　　他回头接过兹崴递来的急救箱，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然而，教会的急救箱里面只有些基本的药品，以及少量纱布和绷带，这根本不够。

　　“神甫大人，”布兰说，“我需要一个医生。”

　　“很遗憾，这里没有医生。”兹崴摇了摇头，“不过我个人建议您最好赶快向当局投降，也许宪兵队的医生能救你的朋友一命。”

　　“不，不行。”布兰叹了口气，“刚才的战斗中，我们杀了他们很多人，他们是不会同情我们的。”

　　“您说的没错，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丑恶。”兹崴望向礼拜堂尽头的神坛，背生双翼的美丽少女正在祈祷，光线从它身后的的彩色玻璃窗透下来，在地面上留下五彩斑斓的光影。

　　“愿羽翼之神的祝福，长伴您左右。”

　　说出空洞的祝福，兹崴转身离开，但是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他望向左侧空空的袖管，又望向身后的神坛，绚丽的光芒之中，羽翼之神正向他露出慈爱的笑容，一股暖流突然流过他的胸膛。

　　啊……我已经，不需要再夺去他人的生命了……

　　再次望向身后的两位佣兵，那位年轻人正握着羽翼之神的神徽，默默地向神坛上的偶像献上祷告，而她的同伴生命垂危。

　　“我，”兹崴自言自语的说，“也许可以，拯救……生命。”

　　下定了决心，迈开脚步向大门走去，打开大门的刹那，一个发光的术式阵却突然在门外展开，飞舞的电光撕裂了时空的界限，银发飞舞，尤瑟轻轻地落在了术式阵中央，在她的脚尖触及地面的刹那，传送术式化为无数流光土崩瓦解。

　　“兹崴，”她睁大了金色的眼睛，“有人入侵教会，你没事儿吧？”

　　“托您的福，圣女殿下，”兹崴轻轻鞠躬，“在下平安无事，但是……”他望向身后，“却有人生命垂危。”

　　“谁啊？”

　　走进礼拜堂的刹那，尤瑟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气息，她快步走向前排的长凳，却被黑洞洞的枪口瞄准。

　　“是你！”布兰拉动枪栓，“杀了珞珈先生的人！”

　　“那天的侦察兵！？”尤瑟聚集魔力，展开了魔术式，“你们居然侵入了教会，难道要把这里化为战场吗？”

　　“住手！”兹崴上前一步，挡在了尤瑟身前。

　　“神甫大人，”布兰慌了，急忙放低枪口，“请您。”

　　“放下枪，年轻人。”兹崴严肃的说，“如果您还是羽翼之神的信徒的话，就请听我一言，还是说你的那算在这神圣的店堂内掀起腥风血雨？”

　　布兰犹豫了一下，把枪放在了长椅上。

　　“这位，就是我们翼神教会的圣女殿下，”兹崴后退一步，将手放在胸前，单膝跪倒，“您刚才用枪瞄准的，就是吾等的精神领袖，羽翼之神在地上的代言人。”

　　布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尤瑟是个披着少女外皮的怪物，一个残忍无情的战斗狂。

　　“如果您真的是圣女殿下的话，”他放下了枪，跪倒在地，“请为我展示神迹吧，不，请赐予我等神迹吧！”

　　尤瑟扫了一眼长凳，只见那天晚上曾经见过的女性侦察兵正躺在上面，她伤得很重，红色的血液从长凳上滴下，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血泊。右腿严重受伤，腹部有两处裂伤，眼睛恐怕也瞎了一只，伤口根本没有好好处理，大量出血。如果再不治疗的话，她一定会死，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是一只脚踏入冥府之人。

　　“你的愿望是拯救她的生命吗？”

　　“是的，是的……”布兰紧紧地握着神徽，“请您，请您务必向在下展示神迹，如果您真的是圣女殿下的话，请您救救倪妮。”

　　尤瑟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任何奇迹都是需要代价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神的恩泽不过是你们心中虚无的幻影。向幻影祈求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换取回报呢？你又可曾听到过神的声音？”

　　布兰沉默不语，神，的确从未回应他的祷告。

　　“即使如此，”他抬起头来，“我依然相信神的存在。”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尤瑟挠了挠头，“我说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奇迹都需要代价，你准备好支付代价了吗？”

　　“我愿意支付任何代价，”布兰坚定地说，“即使献上我的生命。”

　　这家伙是傻瓜吗？尤瑟今天算是见识了宗教的可怕之处，它能把人类的大脑搞得乱七八糟，而且还乐此不疲。

　　“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生命献给我吧。”她微微一笑，“我正好需要侦察兵，很早就想要了！到我的麾下来！为我服务！”

　　“我愿意，”布兰握紧了神徽，“非常感谢。”

　　“别急着道谢，但也别忘了你的承诺。”尤瑟激活了手背上的咒印，魔导机杖‘辉夜’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用魔导机杖轻轻敲击地面，展开魔术式，“归来吧，即将踏上黄泉之路的旅人，以尤瑟·诺因海姆之名召唤，治愈的圣光啊，降临于世，引发奇迹吧！”

　　耀眼的光芒覆盖了倪妮的身体，没有触媒，也没有事前准备，仅仅依靠尤瑟天文数字的庞大魔力，第一位阶的光属性治疗魔术被强行激活了。倪妮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开始愈合，苍白的脸色也稍微恢复了红润，呼吸变得平稳起来，就连被弹片打瞎的眼睛，也重新焕发了生气。

　　魔术式发动终止，尤瑟挥舞魔导机杖驱散了漂浮在空中的咒文，然后转向目瞪口呆的布兰，却突然发现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兹崴，也一脸震惊的表情。

　　“我脸上有什么吗？”她问。

　　两人扑通一声全跪在地上了，他们握紧了胸前的神徽，向尤瑟献上诚心的祷告。

　　这是什么情况？

　　不协调的感觉从胸口传来，尤瑟伸出左手抚摸自己的胸部，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对柔软的肉球。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第三十五章：奴隶的矜持

　　黑暗的走廊上，妮娜拖动着无法动弹的右腿，鲜血从大腿上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白色的围裙，她伸出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艰难的前进着。稍微停下来环视四周，安静的女生宿舍，不知何时变成了鬼魅出没的地狱，不知名的影子在拐角蠢蠢欲动，被木板封死的房门中发出指甲抓挠墙壁的摩擦声。

　　这个世界不正常！

　　钻心的疼痛从腿上的伤口传来，妮娜伸出手，试图拔掉插在大腿上的黑色短剑，然而她的手就像穿透了雾气一样，仅仅从短剑的剑柄上拂过，根本无法握住它。这太奇怪了，明明那个黑发银眼的女孩，能够轻松地握住这把剑，但是为什么我自己不行？怀着这个疑问，妮娜再次向短剑伸出手去，但是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该死！该死！该死！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就变得如此疯狂了呢？化为废墟的走廊上满是破洞，红色的眼睛从洞里面向外张望，残破的窗户上爬动着可怕的鬼影，发出令人胆寒的笑声。窗外的森林扭曲在月光下，斑驳的树影犹如妖魔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