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山松柏
当下主事官员拒绝凯登的条件，原因倒也没有很复杂，只是他觉得这种事实在是做不到，既然是做不到的事，当然不可能答应……
就这样，双方再次陷入了争执当中，凯登这边不愿意让步，在他看来，自己这边提出新的条件，本身就是在让步了，至于雄狮帝国那边，则普遍觉得圣辉帝国的这些人在无理取闹，桑片相关的事，明明不在议题之中，干嘛要拿到事关联军的谈判中来说？
如果以当前的形势继续下去，今天或许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厌烦了拉锯扯皮，就在双方争执之时，原本藏在暗处等待结果的凯瑞斯，突然现身了。
“够了，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女王陛下！”
看着突然推门进来的凯瑞斯，众人在惊讶之余，赶忙行礼。
凯瑞斯见状，全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对众人说道：“所有人都退下，这件事，我和白夜单独谈。”
这不合规矩，也不合章程，但谁让这是女王陛下说出来的话呢？
雄狮帝国这边的人不敢耽搁，立刻退开，凯登等人见状，自然也只能跟着离开。
“白夜大人，只能辛苦您了。”凯登临走时说。
“没关系，你去吧。”
白夜的样子依旧轻松随意，凯登离开，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凯瑞斯一言不发。
“你见到我，好像不是很惊讶嘛。”凯瑞斯坐到了白夜身边，轻声说道。
“我就猜到你会在附近，把控这里的局势，怎么，耐不住性子了？”
“是啊，我的确有些烦了。”
凯瑞斯伸了个懒腰，这么久的扯皮，疲惫的不只是参与谈判的人，凯瑞斯的耐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白夜，琐碎的事都敲定了，剩下的这一两个问题，就别交给手下谈了，你我亲自来谈谈，怎么样？”
“好啊。”白夜轻轻点了点头。“我的耐心也不多了，能直接和你解决问题，当然最好。”
第三百三十四章 立场的本能
“火枪的事你同意吗？我听说圣辉帝国已经建成了生产火枪的工坊，这样的工坊，给雄狮帝国也来一座吧。”
“你消息很灵通嘛。”
白夜勾起嘴角，微微笑着，说了些略显敏感的话。
“工坊设在云光城，那里是圣辉帝国的腹地，你能知道那里发生的事，看来你雄狮帝国的情报工作，做的很不错嘛。”
听了白夜的话，凯瑞斯翻了个白眼。
“比你们圣辉帝国还是差一些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月影的暗子都铺到我王都周围了，还是你们比较过分。”
其实许多事，双方暗地里都清楚得很，只是平日里不方便将敏感话题拿到台面上来说而已。
白夜和凯瑞斯此刻的闲话，看似没什么意义，但其实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二人在单独在一起时，可以不用顾及许多隐藏的规矩，一些敏感的问题，她们两个完全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而不必像使团谈判那样装腔作势。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火枪的事，你同意吗？”凯瑞斯问道。
“我同意。”白夜点了点头。“不过我有条件。”
白夜有条件，凯瑞斯并不意外，事实上她就是因为受不了双方在这件事上扯皮，才决定亲自与白夜谈话的。
“我知道，是桑片的事，对吧。”
“没错，流入到圣辉帝国的桑片，基本都出自你们雄狮帝国，我一直很讨厌这种东西，所以就借助这次机会，表明态度好了。”
说到这里，白夜沉吟了一下，随即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希望桑片不再流入圣辉帝国，非但如此，雄狮帝国也要停止制作这种东西，桑片的原材料应该是某种植物吧，这种植物不要再种植了，原材料全部销毁，你看怎么样？”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呀，这么难办的事，你居然也能说得出口？”
见凯瑞斯这么说，白夜撇了撇嘴说道：“在雄狮帝国开设火枪工坊，难道就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论难办程度，我这边还要更难一点，我可是冒着回国接受指责的风险，才决定答应你们的条件的。”
白夜的话，有些添油加醋的意思，不过凯瑞斯没在细节上纠结，而是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我这边也是有难处的，桑片的制作非常复杂，相关产业基本被王都内的几个大贵族垄断，动桑片就等于动他们。”
“你动不了这些人？”白夜挑着眉头问道。
“能动，但只能动一点点，我最多在明面上命令他们，停止桑片的制作，让他们在明面上不乱来，可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赚钱路数，在暗地里一定会继续这门生意，而我尚且缺乏威信和自己的人手，这种情况我是应付不来的。”
凯瑞斯其实也不喜欢桑片，早在她兄长赫准斯托身居王位时，她就反对过桑片这种东西。
只不过当时的凯瑞斯虽然地位不低，但说话是基本没人听的，“国王的妹妹”这层身份比较尴尬，她既不是储君，也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大贵族，如果赫准斯托没出意外，她的身份永远都是“国王的妹妹”，说话是没什么分量的。
当然了，当前的凯瑞斯，已经成了雄狮帝国的女王，理论上讲，她的决议无人可以违背，但这终究只是明面上的威风，暗渡陈仓之策对于贵族而言，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赫准斯托时代遗留下的，和桑片有关的利益联盟，不会因为凯瑞斯讨厌桑片而消失，哪怕凯瑞斯做出了最果断坚决的决策，想让桑片就此绝迹，与桑片利益相关的那些人，最多也只会阳奉阴违，在表面上表现的顺从，而在暗地中维护自己的利益。
凯瑞斯对贵族太了解了，她很清楚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所以在桑片这个问题上，她很悲观，完全无法对白夜保证什么。
“让我颁布命令，从法理上禁绝桑片，我是能做到的，但你期待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对吧？”凯瑞斯对白夜说。
白夜是一个很注重实际结果的人，她最期望的情况，当然是桑片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圣辉帝国，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使用什么手段是完全不重要的。
“我有个想法，介于这件事这么难办，我可以帮帮你的忙。”白夜突然说。
“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把原材料的种植地，以及生产桑片的地方都告诉我，我可以亲自出手，把那里的东西全部烧掉。”
这样的想法，显然是有些粗暴的，凯瑞斯也没预料到白夜会说这种话。
“这样真的有用吗？就算你把原料和生产地烧成灰烬，负责此事的贵族，也可以将生产桑片的事重启，这件事不是放一把火就可以解决的。”
“我知道，所以我还需要你的帮助。”白夜压低声音，缓缓说道：“我听说桑片的制作，本就是你们皇室授意贵族去干的，我将原料烧毁之后，你完全可以用‘管理不当’之类的罪名，去治那些贵族的罪。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攘除贵族间利益联盟的机会，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不是强令贵族停止制作桑片，而是在白夜行使粗暴手段后，让凯瑞斯借机治那些贵族的罪……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站在凯瑞斯的角度上想，她的确有理由去斩断贵族间的利益联盟，让那些家伙更加依附皇室，桑片的问题也能同时得到解决，这个计划确实称得上一举两得。
不过凯瑞斯还没来得及高兴，白夜就又说出了一句让她略感不爽的话。
“当然了，鉴于这件事我也要出力，所以价码什么的，我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这样吧，雄狮帝国可以自行生产火枪，但弹药必须由圣辉帝国提供，你看怎么样？”
虽然没有明说，但按照雄狮帝国那边的意思，火枪和弹药的生产应该是绑定在一起的，自行生产火枪的意思，当然是指火枪及配套弹药全部自行生产。
但白夜此刻，却将弹药从中抽离了出来，将其当作了一个额外的筹码。
凯瑞斯有些不满，她在意的不是白夜临时变卦，而是对方居然连这点小事，也要和她算计。
“你至于算计到这个地步吗？”凯瑞斯闹别扭似的说，她这副样子，如果被臣子看到了，一定会惊掉那些王公大臣们的下巴，堂堂女王，怎么能对圣辉帝国的人这么说话？
不过白夜倒是见怪不怪了，她只是摊了摊手，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站在圣辉帝国的立场上，和你讨价还价，当然要认真一些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直接说你同不同意就好了。”
“我难道还能拒绝吗？”凯瑞斯噘着嘴，瞪着白夜说：“我如果拒绝，之前的成果怕不是要被你全部推翻？算了，我懒得与你争了，我只有最后一个条件。”
白夜眯着眼睛说道：“什么条件，你直说就好。”
“我最后的条件是，如果云溪和布莱莉的生命，在某一天走到尽头，那她们必须要葬在雄狮帝国的祖墓当中，让法则之力重新回归祖墓，这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你们圣辉帝国，根本没办法将法则之力传承下去，不是吗？”
何止是白夜有自己的小心思，凯瑞斯这最后的要求，也不知道憋在心里多久了，在这个问题上，她没理由埋怨白夜，双方都在尽最大可能算计对方。
在涉及双方利益的事上，私情终究无法影响太多东西，白夜和凯瑞斯的私人关系，只是加速了谈判，却没有让最终结果偏向任何一方，双方的获益仍然处在一个均衡点上。
“我答应。”白夜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凯瑞斯的要求。
其实替自己的朋友决定，她们死后应该葬在哪里……这种事一听就很失礼，就算白夜答应了，云溪和布莱莉也未必答应，就算她们两个也答应，她们总归还有家人。
不过站在白夜的角度上想，暂且答应这件事，也没什么实际影响就是了，她相信自己的朋友未来的时间还很长，大几十年之后的事，现在应允，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至于凯瑞斯，她在弹药的问题上，也有类似的考虑，她之所以同意圣辉帝国，不公开弹药的生产方式，无非是因为弹药的制作比火枪简单很多，破解起来也更加容易罢了。
或许从头仿制火枪，需要几年的时间，但如果只把弹药当作破解的目标，时间很可能压缩到一年，甚至是几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对雄狮帝国来说不是不能接受的，既然如此，当然可以适当放弃，换取一些额外承诺。
可以这么说，别看白夜与凯瑞斯的交谈十分和谐，在今天决定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但双方从一开始就心机拉满，完全没有因为私人关系尚佳而有所收敛。
双方的立场终究是不同的，这是本能行为，不必指责，也无法避免……
第三百三十五章 分别
桑片的原材料种植园共有六处，加工成品的工坊则有三座，都分布在王都附近。
工坊也好，种植园也罢，都是王都的大贵族在暗中掌控，赫准斯托的时代，这些贵族被扶植起来，专门负责用桑片侵蚀圣辉帝国的事宜，而在凯瑞斯继位之后，这些贵族早已被利益的纽带捆绑在了一起，成了实质上的利益联盟。
凯瑞斯是很讨厌桑片的，她曾数次动过禁绝桑片的心思，然而根基不稳的她，根本无法突破利益相关者有意制造的重重阻力，禁绝桑片的法令自然也颁布不下去……
不过这样的状况，在谈判结束后的夜晚得以终结，白夜趁着夜色飞遍了王都，将三座工坊，六处种植园全数焚毁。
种植园和工坊的位置，都是凯瑞斯提供的，白夜的行动完全是在凯瑞斯同意的基础上进行的，这是两人之间的交易，只是这次交易需要保密，不会被记在谈判的文本上。
“这样就差不过了吧，但愿今夜过后，能完全禁绝桑片的流通。”
种植园燃起熊熊大火，而白夜此刻就站在附近，任由火光照耀着她的面庞，将她的全身染成金黄色。
白夜看上去还挺悠闲的，放火烧毁种植园，捣毁制造桑片的工坊，对她来说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此时她面前的种植园，便是最后一处了，这把火烧尽之后，王都附近就不存在制造桑片的原料了。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凯瑞斯的了。”
时间来到第二天，种植园和工坊被毁的消息，很快就被呈递到了凯瑞斯那里。
早就和白夜商量好的凯瑞斯，当然不会惊讶，不过她还是摆出了一副震怒的样子，将所有负责桑片生产种植的贵族，召集到了皇宫。
有一件事需要明确，尽管生产桑片的贵族借此大肆牟利，但究其本质，桑片的制造是赫准斯托时代遗留下来的国策，是侵蚀圣辉帝国的手段，所以这些贵族其实是在为皇室办事，这一点即便到了凯瑞斯的时代也是说得通的。
也正因如此，凯瑞斯治他们罪的理由，是“种植园和麾下工坊管理不善”，严格意义上讲，这当然是借题发挥，那些贵族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家女王居然会联合外人陷害他们……
负责桑片相关事宜的贵族被问责，而新的法令，也在凯瑞斯的授意下下达了，法令规定，暂停一切桑片的种植与生产，没有皇室的授意，任何贵族都不得重启桑片的生产工作，违者严惩。
这份法令没有禁绝桑片，却在实质上阻断了桑片的生产行为，更绝的是，一众贵族还以为这只是个临时行为，因此并没有凝聚起反对的声浪，这次事件自然以相对平稳的形势结束了。
当然了，凯瑞斯今后面临的挑战还有很多，比如禁绝桑片后产生的财政缺口该如何补足，又比如她该如何扶持忠于自己的新贵族，去顶替掉那些旧贵族的位置……可以这么说，禁绝桑片只是凯瑞斯扩大自己权威的第一步，她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过这一切，都和白夜没关系就是了，在谈判结束后，使团便开始筹划回国事宜，没过几日，巨大的游船便出现在了来时的港口，圣辉帝国的这些人，终于能够回家了。
“唉，你们总归是要走的，再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站在港口边，凯瑞斯悠悠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此时使团和大部分圣辉学院的人已经上了船，前来相送的雄狮帝国的王公贵族，也在凯瑞斯的命令下退得远远的。
此时此刻，只有白夜，云溪和布莱莉站在凯瑞斯的面前，她们之间的交谈只有她们能听到，因此说话是比较随意的。
“活着的我你未必能见到，不过死掉的我你倒是有机会看见，毕竟某人已经帮我和云溪选好了墓地，不是吗？”
这句话是布莱莉说的，她一边说，还一边斜眼看了白夜一眼。
所谓的选好墓地，无非是因为白夜承诺过，会在云溪与布莱莉的生命走到尽头时，将她们葬在祖墓，让蛮勇法则重新回归祖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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