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她的确了解博士,一眼便看出了真心,甚至不需要更多的铺陈。可重岳眉头皱的更加深刻:“你这是以己度人。”
“所以我才说大哥你不懂,你的人生不是在练武就是在战场……你偶尔会悼念死去的袍泽吗?”
“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那他们就很幸运,可你不会理解他们,就像那些人类不会理解我们这样的兽。”火焰升起了,绚烂的火焰点缀着黑夜,如同萤火,她在用高温杀死这块钢材的杂质!
“他不介意我,自然就看开,那时我跟他说别的人会跟他渐行渐远,如果他真的想通了,他会觉得我也是那些人的一部分!”
火焰愈发旺盛,蒸发空气的水分,女孩像是要哭一样,可还是咬着唇狠历地说,“你会把恶意施加给不在意的人吗?不会的,因为他无足轻重,就像博士觉得我们眼中他无足轻重一样……”
金属在这极致的火焰下融化又凝固,这是一场完美的锻造,精密甚至要超过机械,哪怕是上古的大师见到这样的技法也要顶礼膜拜,因为这仿佛是在为一个君王铸造佩剑!
火光点亮了天地,女孩肆意改造着武器的构造,刀剑的雏形隐约闪烁。
“这把剑就叫招魂吧?”女孩低声呢喃,随意地挥舞,剑风就把寒铁一分为二,一把真正意义上的神兵,只论铸造的工艺甚至远胜于陈晖洁手上那把由雷神工业以古法锻造的赤霄之剑,只是赤霄之中毕竟有被杀之龙的怨气,而这把“招魂”要招的魂灵又在哪里呢?
她把剑递给了大哥,随后静默转身,她今晚突然觉得很累,心里格外难受。
几乎忍不住要哭了。
一只手再次按住年的肩膀,年想要反抗,可手却是磐石一般。
“大哥?”
“我可没说你能走了。”重岳叹息一声,把剑还给她,“好好做一把鞘,装饰一下剑身,明天平祟侯会宴请宾客,你我都要到场,博士也在。”
“那时,你把这剑亲自给他。”他不容置喙,但或许是内心也被触动了,“别留下遗憾,年。”
……
台上的歌女舞女扭动腰肢,座下觥筹交错,罗帐之内,红烛滴蜡。
庄宁注视平祟侯,这个老人脸上已有风霜之色,虽非战时,身上却披挂轻甲,此番只有他与自己,老将军看着高台歌舞,一言不发。
为了合群,庄宁换下那身黑衣披上了常服,只听得老将军突然开口:“许久未见,博士。”
哪里来的许久未见,半年前我便见过你……庄宁内心腹诽,当时碎片大厦的负责人就是平祟侯左宣辽。
庄宁默不作声,老将军也不介意,等人愈发少了,这桌子却又多出两位。
“宗师,还有年小姐。”
重岳抱拳行礼,一丝不苟,年却不喜欢这场景,尤其是对见庄宁心怀扭捏,但碍于自家兄长,也只能跟着抱拳。
庄宁更感觉有意思。
见人似乎齐了,左宣辽抬起眸子,眉眼下的瞳孔似水深沉,他毕竟是玉门的掌权者,自有威权。
“博士。”平祟侯静静地开口,“刚才那歌舞本意是欢迎你的到来,但似乎你不怎么感兴趣。”
“歌舞虽好,但心不在此。”
左宣辽闻言笑了,举起酒杯:“是因为你上个月被山海众的刺客所袭击吗?”
庄宁挑了挑眉——山海众,广义上这是群大炎境内的流寇,但用流寇又不太准确,用庄宁自己的比喻,到像是大炎版本的……白莲教?
大炎立国千年,境内总有盗匪,其中就属山海众杀之不绝,他们尊奉巨兽,称呼其为神明,以四海八荒,尽归其主为口号,藏身于大炎各地,简直是造反专业户。
“不对。”他摇头,“杀我的可不是山海众。”
二哥虽然偏激,但也不至于与山海众同流合污。
“那可不一定。”左宣辽推过了手上的信纸,“你若看了,自然知晓怎么回事。”
庄宁摊开一瞥,不由惊觉,信上涉及了一些关键情报,是左宣辽安插在山海众的内奸所写。
哪怕是庄宁,看了都沉默好一阵,脸上表情变得格外精彩:“厉害,厉害。”
短短一个月,山海众内部便发生混乱,自称是“奕”的人接连杀了不少秘使头目,强行夺得了山海众一把手的交椅。
奕只是个代号,但除了二哥,还有谁会选择这个称呼?
在想到二哥一个月前还跑来暗杀自己,哪怕是庄宁都敬佩起他的行动效率。
左宣辽观察着庄宁的脸色,心里浮想联翩,在他眼中庄宁才被暗杀一个月,醒来后马不停蹄地赶往玉门,若没有点事,谁会相信?
左宣辽对庄宁本人还是尊重的,一方面他也算是与博士共事过一段时间,另一面,这个博士身后牵连了岁兽,太傅叮嘱说尽量与其交好,由不得他不谨慎。
按着已知情报,二哥当时近乎差些覆灭了龙门,但被阻止了,阻止他的就是博士,二者必然结下了仇,因此庄宁才火急火燎,山海众曾在二十年前袭击过玉门,他们同病相怜,这是个值得信赖的盟友。
自然,左宣辽不是年轻人,脸上不苟言笑,让人猜不出想法,他是平祟侯,更是手握重兵挥斥方遒的将军,没有完全信赖博士,只是觉得博士也是一类人,更很好奇庄宁的反应。
“这下头疼了。”庄宁轻轻一叹,对这展开的确意外,二哥竟然选择了以山海众为棋子。
山海众,一个打着巨兽名号行造反之事的组织,内部却是歪瓜裂枣,二哥一个月就速通了。
庄宁想现实到底不是模拟,参数不同,导出来的结果也不通过,二哥对他执念颇深,抓到机会肯定会往死里打。
念及于此,庄宁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向平祟侯,目光那么真挚,庄严地仿佛起誓。
平祟侯看似没有反应,手却不由攥紧,期待这个似若年轻,实则颇有手段的人会怎么应付。
然后,他无语了。
“我有个请求,平祟侯。”这是左宣辽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我想当摄影师。”这是他之后听到的。
一时间,三个冒号打在了平祟侯的头顶,这是什么暗语?还是年轻人的语言?刚才他们聊的不是山海众和岁兽吗?这是关乎山河社稷安危之事啊,和摄影师有什么关系?
不待他反应,庄宁把手探入旁边的皮毛取出了摄影机,东国出品,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这下不只是左宣辽,连重岳和年都呆住。
庄宁视而不见,娴熟地玩弄着摄影机,按下快门:“笑一个。”
左宣辽面无表情:“这不是玩笑之时,博士,你知晓那个男人的棘手,如今他有了山海众,如虎添翼,哪怕为了你自己,你也不该态度这般轻浮。”
“可一切都发生了,焦急又能有什么用呢?”庄宁耸了耸肩,洗出胶片,上面印的却不是左宣辽,而是左宣辽背后的屏风,那是一只巨大的龙,巍峨地昭示如山般巨大的体魄。
“博士!”
左宣辽面露不悦,到底是大炎的将军,不可侮辱!
可他话音未落,大厅便走入几人,他们有男有女,有人脸上挂着浓密的黑眼圈,有人胡子拉碴,模样威严,也有长相漂亮的女子,这几人是被军人护送,一个个流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见到了左宣辽,其中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似乎有了底气,他们竟然认识,那女子色厉内荏地高声喊道:“平祟侯,我敬重你的为人,可你却派你的手下抓我!”
“这之中恐怕有点误会。”
左宣辽皱起眉,他知晓这个龙族女人,她也是大有名气的女星,大炎最年轻的影后,的确有嚣张跋扈的资本,
左宣辽又看别的几人,眉头皱的愈发深刻,这几人他多认不出,但旁边的侍从知晓,如数家珍。
“将军,那是安导演,最近大卖的电影就是他主导的!”
“还有那个人,他是财神爷,哦,我是说,他笔名叫做财神爷,他是个编剧兼职小说家,一流的,绝对一流,但听说之前犯了错,被冷藏起来了!”
“还有那个人,那是个化妆师,顶级的化妆师!”
“还有……”
听着侍从的汇报,左宣辽非但没释然,反而愈发难绷,博士用一些并不光彩的手段把一个拍摄电影的团队“请”了过来,用的还是平祟侯的名义!
难怪他刚才说喜欢拍摄……
但是。
但是,我们聊的是岁啊,是山海众,怎么就扯上电影的事了?!
很明显,几个莫名其妙被请来的人也是既惶恐又愤怒,这时庄宁迅速站起,脸上扬起一个微笑:“叫诸位来,用的手段是粗糙了些,但皇命如此,只能以这非常之举。”
皇命……所有人心神一颤。
庄宁此番来,真的是为这电影之事,皇命也非作伪,他甚至打通关节向太傅请示,不然怎么有资格调动平祟侯的人。
没错。
他要拍电影。
而且不是小电影,是背负上了大炎皇家之名的鸿篇巨制!!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了平祟侯,只觉得这个世界他似乎都有点看不懂了:“你可能不太了解,庄宁博士,但现在,山海众已燃起兵锋,我们——”
“我没说和山海众没关系啊。”庄宁轻轻打断了左宣辽,“请耐心一些。”
他主动拉开椅子,把诸位咖位颇大的大佬请到席位,嘴上夸赞起他们的作品——虽然庄宁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庄宁缓缓地解释起因,“太傅感慨山海众总是作乱,又无法根除,扎根于民间,敲好此时我得知了此事,便提议可以拍一部主旋律的电影,这部电影就以山海众为反派,以我大炎将士为正派,观众必然都厌烦了那些无意义的说教,电影的确是绝佳的载体!”
庄宁静静拍手,立刻有幕布打下,放映机投落荧光,一瞬间本来还是宴会厅的地方便成了严肃开会之地!
左宣辽还觉得脑子有点晕,他是上个时代的人了,比较喜欢戏曲,对电影不怎么感冒。
然而庄宁已经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导权,仿佛自己才是主人,为了照顾左宣辽,竟然还动情介绍起了电影历史的发展。
“从高卢的卢米艾尔兄弟发明了放映机,到后面哥伦比亚蓝卡坞电影的兴起,电影已经渗透到我们的生活,占据着文化传播的主力……”
他说的话是深入浅出,本来还心有不满的导演和诸人安静了下来,暗自心惊,虽然这个叫庄宁的人举动粗暴了些,但他对电影的发展和未来的主流把握的很好,是毋庸置疑的行家!
“大炎电影始终无法走出国门,文化怎么输出?故而当我向太傅臣民利害,他才欣然允诺。”
庄宁按下了下一页,画布出现了庞然而独特的标识。
“这部电影有皇家的指示,但诸位决不能对外去说,这东西比较隐晦。”
有这标识,就真不能作伪了……诸人这次是彻底信任。
庄宁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我不是行业人士,但这次电影我有几个要求。”
他手指向平祟侯:“必须突出我玉门的军威,突显我大炎将士的壮志豪情!”
“第二。”他又指向重岳,“由我们的宗师为武指,这部片子,必须要有精彩的打斗,有最好的特效和画面,钱都不是问题。”
“第三。”庄宁竟然吸了好大一口气,“第三,导演必须是年,嗯,就是我们宗师旁边的女孩。”
女孩一刹那茫然无错,僵硬在原地。
不待她有所反应,庄宁拉起她的手,依次为诸人介绍年,一向没皮没脸的女孩手足无措,虽然她说自己想拍片子,那也只是玩票性质,没想到这能见大佬啊。
“我是年——!”她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毕竟她拍的都是烂片,拿不上台面。
好在庄宁为她解围:“年小姐是提议人,也有导演的素养,只是过于年轻,还要让诸位都配合。”
美酒下肚,被请来的人都差不多忘了自己是被暴力强行绑到玉门,手段强硬?这只能说是皇家毕竟恪尽职守!
至少你看提出要求的人还是很彬彬有礼,分明对电影了解颇深,但还是谦虚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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