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你怎么会是呢?你自始至终都是强者,权力者,隐居幕后,让人为你卖命。”陈晖洁再次看到自己轻蔑地说。
她其实是睥睨看着庄宁的,最初言谈里总是带刺,她觉得这个所谓的博士和魏彦吾很像,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上位者的傲慢。
可是不对!
冷汗缓缓流出,陈晖洁终于知道了,这是一场噩梦,这场噩梦重现了她最不堪的回忆,那时她并不了解博士,恶语伤人,那她的话就像是针一般。
“你是……这么想的?”
“我听说过你的事,为了救你,很多罗德岛的战士都死了,是不是?”
“可你自称自己失忆,在杀戮这方面又从不避讳。”
别说了,住嘴!
她想。
她希望庄宁反驳,但只有沉寂。
雨愈发大了,凄然带着怨憎的笑声随之勾勒:“是啊,原来如此。”
“你是这么想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哪怕我后续再怎么装出和善的面容,可我在你脑海里的印象已经固定了,我是个恶人。”
“既然如此,我当然可以利用你,对不对,陈小姐?”
“太棒了,各取所需,这才是我,我要打碎一切我看不惯的,我要回去,走之前,我要把这片地清洗一遍!”
声音像是洪钟大吕击打在陈晖洁的耳膜,雨水停滞了,带着寒意的风中,那兜帽被吹散,一对黑色的眼眸亮起来,像是幡然醒悟。
陈晖洁突然害怕了,就像是心脏被一只手抓住,无穷尽的哀伤像是浪潮,她想说一切都错了,想说对不起。
可说什么?你能说什么?
你该说什么你这个贱人都是你的错你本来有机会挽回都是你的错错错错错错!
——陈晖洁打开了眼睛。
天亮了,总督府里只有她一人。
她抱紧了被子发抖,叫着谁的名字,但不会有人回应。
他已经走了,而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
……
那是一场华丽的宴会,在这座庄园的角落,名流齐聚,宫廷音乐家奏响美妙的乐曲。
维娜只有在梦里会返回这个梦境,这时她会牵着那个人的手。
她并不喜欢宴会,狮子为什么要和猫共舞?但这是她的使命,在宣礼官高声叫着陛下驾到,她和那个人一同走上铺好的地毯,无数目光凝聚于此,天佑女王的交响激荡耳畔。
多美好。
“可你是维多利亚的陛下。”
有谁这么说。
梦被搅动了,该死,该死,该死!维娜勃然大怒,愤然拔剑,诸王之息自鞘中脱出,这把剑寄宿诸王的魂灵,可以斩断一切叛逆者的首级!
可回首看去,就看到了庄宁,他笑了起来。
刚才在自己身侧的庄宁不觉以站在她的对立面,戴着丝绸礼帽,笑意盎然。
“别那么激动,陛下,很简单的道理,君主的血是冷的,说的话是假的,其行为不可侮辱。”庄宁摊开双手,“所以,我理解你为何不让我参加这场为了欢迎你归来的宴会。”
维娜愣住了,陡然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手中的剑也掉在地上,那只曾经握住战锤,不知杀了多少人的手剧烈地颤抖。
是啊,她明白了,这场宴席博士并没有参加,即便他才是功臣,她没有给庄宁邀请函,而这是出自政治上的考量。
因为她已经不是格拉斯哥帮的领袖,不是罗德岛的干员,她是君王,而君王的血就该是冷的!
“你总是对的,维娜,你在政治这方面出人意外的有天赋,罗德岛尽是群愚蠢的理想主义者,唯独你有着狮子的嗅觉。”
庄宁轻轻鼓掌,像是欣慰,“所以啊,你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在你选择拒绝亲近我,选择离开罗德岛后,我们的一切行为,不就该被定义为一场交易?”
“做完了交易,你何时该多愁善感?!”
“你……不是博士!”
“我当然是博士,你梦里的博士,你至今仍然不解为什么博士能毫不留情杀了因陀罗和摩根……但是,就如你想的,因为这能立威。”庄宁笑得人畜无害,“所以杀了。”
“不对!”
“何必否定呢?维娜,你不重视他,他何必重视你,雄狮不该去在意猫咪,而造物者自然也可以轻蔑自己的造物!”
“闭嘴!”
“好,我闭嘴,可你就是这么想的。”梦里的庄宁的把酒杯入愁肠,享受着美酒的余韵,“权力不可与人分享,不容他人侵犯,维娜,你做的很好。”
“我说了……闭嘴!”
不觉,维娜的手已经提起庄宁的衣领,后者眼神无辜了起来。
维娜松开了手,表情慌张,她捂着脸跪倒在地,泪从指缝中流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道歉,你不懂吗?庄宁把你从修道院放出来了啊,这代表你仍然手握维多利亚的至高权柄,那些背弃你的,你该把他们通通杀死!”
维娜闻所未闻,如丢了魂灵,庄宁的表情愈发失望:“你果然是个弱者。”
梦醒了,这样的梦不知做了多少次,以宴会开头,以弱者结尾。
“我是弱者。”维娜捧着胸口,“我,我不应该……”
话语没说完,便被呜咽打断,她从修道院走出,但最终还是回归了这个囚笼,或许她这一辈子都走不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噩梦,但噩梦之中的恐惧,都来自于对曾经自己的愤恨。
卡兹戴尔,获得自由的君主在王座紧皱眉头。
叙拉古,那间装扮精致的房中,孤狼瑟瑟发抖。
噩梦不会有尽头,因为那个能带来救赎的人已不在这片大地。
番外 死于无知中
(本文时间线处于正文庄宁未黑化前,在伦蒂尼姆与特雷西斯对峙的另一种可能)
“死亡是恐怖的,但有时候,又是一种解脱,就像是沉入到再也醒不来的梦,远离大地。”
伦蒂尼姆,碎片大厦。
端凝风暴汇聚,在头顶聚拢成阴云,庄宁轻轻说,回过眸子。
只看到了披挂着甲胄的特雷西斯缓缓地前进,披风染血,双眸平静。
“或许是吧?死亡只是一场梦。”特雷西斯垂首,“我们终究会沉入到那梦境。”
这个萨卡兹的摄政王把剑垂下,剑刃擦着地面,激发出明亮的火星。
“只是在死亡前,我还能听到萨卡兹亡魂的哀鸣,能看到先灵的伟业,但我已经无法实现了……你赢了,博士。”
1098年,伦蒂尼姆保卫战的最后,遍地尸骸,宏伟的都城在法术洪流与源石制品的轰击下已成了一片废墟。
与此同时,亦是在昭明一件事实,萨卡兹败了,未能够照预想中的拿下伦蒂尼姆,反而把自己拖入泥潭。
在这极高处,能看到萨卡兹们狼狈的面容,也能看到特蕾西娅站出来,这就是备案,如若特雷西斯失败,一切罪过由他承担,而与他的妹妹将会重新执掌权力。
卡兹戴尔开始撤退,由王廷军殿后,幸而碎片大厦已在卡兹戴尔构筑,足以撑起一片防线,这是萨卡兹未来能与维多利亚人交流的资本。
战争看似尘埃落定,但对庄宁来说却非如此,就好像特雷西斯把他视作最大的目标,他也把特雷西斯视为阻碍。
分明派遣重兵拦阻,可到头来,这个恐怖的男人在遍体鳞伤断了一手的情况下竟然还是斩杀了阿斯卡纶,重伤logos,在沉重的执念下一步步地登到碎片大厦!
“何必做到这一步呢?”庄宁叹息,“输了难道不应该乖乖的投降吗?现在杀了我,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对我来说,让这片大地乱起来,才是最根本的意义!”
特雷西斯那张写满疲惫的脸上缓缓勾勒出笑容,解脱的笑,好像看到了明天,看到了光明,看到了一切的救赎,于是迫不及待,忘乎所以,仿佛扑向火焰的蛾子,煽动丑陋的翅膀,在一片炽热中献上所有!
庄宁并无反应,以现在的他的眼力根本追不上特雷西斯,只能无所事事地坐下,摘掉面罩,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了笔记。
那本笔记有点年头了,写下他到来后的一切,他摊开,看着纸张,发出自己嘴里不知道第几次的叹息。
那是在怜悯,其中又有说不清的羡慕,庄宁陡然发觉自己竟然羡慕着特雷西斯。
他在羡慕这个摄政王,羡慕他有一个坚定而有力的目标,为了这种目标,特雷西斯可以抛弃一切道德上的枷锁,抛弃亲情,友情,舍弃自我。
得有多大的执念,才会在必死的情况下攀爬上这座碎片大厦,击穿他布置在这里的重兵,然后把剑指向他呢?
这其中,这位摄政王又到底杀了多少干员?
剑悬在庄宁的头顶,却生生地停止,作为博士的他甚至没有抬头,依旧翻着泛黄的笔记。
“法术?”特雷西斯说,他身上缠绕了无数的咒术,来自于女妖王庭的诅咒,异化成凝固时空的巨大洪流。
这是庄宁的后手,他敢于暴露自己的底牌,logos终于动用自己王庭的血,为他构筑起一道永远无法被打破的铜墙铁壁,在完成时logos本人都惊叹这或许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杰作。
特雷西斯并没有高贵的血脉,他不可能抵抗这来自于古老王庭的女妖巫术!
“logos,女妖王庭的君主,却不投入到自己的族群,反而为了一个可笑的空想而对同族刻下丧钟。”
一路过关斩将的特雷西斯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而庄宁则是摇摇头:“丧钟迟早得被敲响,只是可惜了那些死去的人。”
他伸出指尖,打了响指,“结束他,scout。”
砰!
巨响迸发,黄铜包裹的箭矢自一端迸发,拉出炫目的轨迹。
由这位神射手所发出的箭在某种诡谲巫术的加持下没入到特雷西斯的胸痛,给了他最后一击。
圣王会大堂流淌出宏伟的钟声,无数白鸽飞起,丧钟长鸣。
而庄宁也在那摊开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现在,丧钟为你而鸣。”
特雷西斯的嘴角多出了血水,维持着被咒术禁锢的姿态。
庄宁心中隐隐流过不安,再次做出指令的手势,他很确信特雷西斯无疑受了足以致死的重伤,但死亡的直觉却依然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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