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面对这样的叛徒,十二家族都难得放下隔阂一致对外,西西里夫人虽未出手,但对动摇秩序的人亦是冷眼以对。
那或许是叙拉古近六十年来最血腥的一幕。
贝洛内与庄宁孤守在指挥塔,十二个家族的士兵如洪流一般。
那些最精锐的灭迹人尽数出动,其中甚至有贝纳尔多·贝洛内自己的下属。
所幸贝纳尔多不是孤家寡人,至少还有博士,还有德克萨斯,还有一众追随者。
在绝对的劣势下,他们苦苦抵抗,并且成功挑动了家族之间的隔阂,逐一击破。
以至于现在,那段历史成了每个家主都讳莫如深的过往,提及沃尔西尼,就会联想到那个叛徒贝纳尔多,就会去诅咒并且恐惧庄宁,心中忌惮。
归根究底,沃尔西尼能够不受家族的干涉,不是因为西西里夫人的认可,而是沃尔西尼的掌权者以渺渺之身撼动了名为叙拉古的大树!
拉维妮娅永远不会忘了自己走入指挥塔时的景象。
自己怒斥的贝纳尔多·贝洛内永远地合上眼睛,身受重伤,表情却那么高傲,像个皇帝。
庄宁孤身一人在指挥室,这里也是尸体,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他的两只手几乎被刺穿,大衣破碎,流露出血一般的本身。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野兽在喘息,可事实上,那对眼睛又那么平静。
对于这以弱胜强的经历,他没有放在心底,也没人为他欢呼喝彩。
相反,跟随拉维妮娅到来的众人都对这个恐怖的怪物感到恐惧,看到他从歪七扭八的椅子上起身时,前进一步。
哪怕知晓这不过是一个外人,手无寸铁,体无完肤,所有人还是战战兢兢。
庄宁也看到了拉维妮娅,选择沉默地越了过去。
从始至终,他都只有发自内心的疲惫,感受不到喜悦。
沃尔西尼的人会高呼德克萨斯带来的救赎,可对于庄宁这个名字——对这个隐居于幕后,操纵局势的男人,他们一无所知。
庄宁得不到荣誉,得不到喝彩,只有敌人的恶意与恐惧。
就好像高坐于王庭的君主,那背影就是给人以类似的孤寂。
“博士。”拉维妮娅开口。
她知道自己错了,也想要道歉。
可是,那个人甚至懒得去听,没有停下脚步,只留下疲惫的话:“老爷子嘱咐我给你传一句话。”
“拉维妮娅,誓言完成了。”
誓言。
那誓言就是贝纳尔多曾许诺过的,在这座城将没有可以僭越法律的人,哪怕是家族的家主。
拉维妮娅忍不住落泪,嘶哑地开口,至少想道一声谢。
可庄宁走的很快。
这个被她骂作野心家,被她怒斥为伪君子,被她极力否定的人,到最后都是孤身一人。
她追逐上庄宁,庄宁却甩开了她的手,无声看了眼贝纳尔多的尸体。
“英雄,就是为理想而生,也为理想而死的人吧?”
那是拉维妮娅听到的最后的呢喃,“可我只是个肮脏的野心家,拉维妮娅,我的职责就是操纵别的人为我送死。”
他突然笑了,吐出一口气,看着落下来迎接他的飞行器。
他最后说:“拉维妮娅,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我……的确不是你们这样的人。”
“法律,道德,一切都不重要,唯有胜利。只有胜利才是最甜美的果实。”庄宁登临到了飞行器,“我去找德克萨斯了。”
“你之前曾经诅咒过我,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我觉得还是能去相信她,我……还是能让沃尔西尼变得更好的吧?”
他的大笑在天空回荡,张狂傲慢,又渐渐消失。
就仿佛历经了万苦千辛,终于从桎梏中解脱,于是看到更美好的东西。
只留下却如坠冰窟的拉维妮娅,在想自己到底干了怎样一件蠢事。
那个冰冷的目光还残留在她意识之内。
她错怪了博士,而庄宁却好像从她的话语中听到某种真谛。
这两年,她尝尝后悔,尤其是在见过了德克萨斯,知晓她拒绝在沃尔西尼成为庄宁的代理人后更加恍惚。
与之相对,庄宁却从这座城市中学到了许多,在沃尔西尼他一次又一次的遭遇背叛和嘲弄,被蔑视,诋毁,恐惧,侮辱。
身处叙拉古,行走于朦胧的烟雨,选择去信赖的贝纳尔多·贝洛内以死殉道。
拉普兰德·萨卢佐,这头疯子一样的狼因为一个莫名的执念要杀他,哪怕曾经两人也是上下级的关系,配合默契。
哪怕庄宁一直去接近,了解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那么做了。
所以庄宁选择去以暴力驯化那一条疯狼。
拉维妮娅·法尔科内,法律的捍卫者,将庄宁贬低为阴谋家,操纵别人,玩弄意志。
她怒斥自己的罪过,凛然威风。
庄宁就把她看中的法律蹂躏,当做废品。
至于德克萨斯,这是当年庄宁来叙拉古的理由,曾经他们互相依偎,她说过要做庄宁的剑与盾,却在最后选择了离开。
理由则是疲倦,还说不是一路人,把庄宁辛辛苦苦做出的努力给打碎。
对这个女孩,庄宁要用现实告诉她你逃不掉的。
回忆像是雾气一般沉静地消散。
从一点追忆中得到感慨,庄宁还是摇头:“那时候杀的不够多。”
“我不应该还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这座城市。”
“狼忘恩负义,只会遵从于强者,狼这么想,也就会把自己的想法转嫁给别人。”
“好在要把狼驯化成狗,并不太难,只要打断他们的脊椎。”
他看着那个法官,咧开嘴角:“至于法律,只是废纸,因为法律必须为我所用。”
他故意杀人,用这种方式向整个沃尔西尼宣告自己如闪电一般归来。
接下来,他会不断杀人,铲除掉一个又一个据点,大张旗鼓地去打十二家族的脸。
他要做的很简单。
一个个收拾起来太麻烦了,庄宁只想把十二家族的人都聚在一起,一次性处理掉。
什么萨卢佐,什么罗塞蒂,什么西西里……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是两年前,自己还会像个武器一样被使唤吧?
这次他却真的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等那些家族的人一并出现,就当机立断。
——庄宁是这么想的。
但与他所想的有那么一点小出入,事情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
……
阿尔贝托想不通。
他实在不懂得博士到底要做什么,但却焦头烂额。
近日来,消息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
沃尔西尼的据点被连根拔起,只是这样便也算了。
关键是那个博士竟然大胆到用飞行器去其他城市旅行。
说是旅行,每次却必然带出一条条人命,其中包括不少家族的角头,精心培育的嫡系,这样的人死一个算一个,无不让人心疼。
可愈是如此,阿尔贝托愈是不敢动手,反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
但他愿意躲,却不代表其他家族愿意。
家族有家族的传统,坐下来商议是常有的形式,此次大家讨论的主题自然是怎么应对。
“谈什么谈?他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我们为什么要容忍一个外人在我们的地盘胡作非为!”有年老的人嘶哑地说,“依我之见,调动一些源石炸药,炸死算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我们已经炸过不下十次了!”有个家族的人一脸肉疼,“你们这群狗东西,知道我的家族距离沃尔西尼最近,就跑到我们那里!”
“你们哪里他妈的是狼,你们比狗还苟!说好的一起对付庄宁,却只拉我当肉盾!”
“我的人都没了,我他妈当个屁的家主,谁爱要这席位谁要!”那个人把帽子用力一甩,恨恨地说。
阿尔贝托一愣:“他怎么在这发神经?”
旁边有人尴尬地说:“阿尔贝托阁下,你知道,博士已经在叙拉古呆了一个月,他用了一周时间就把所有家族埋在沃尔西尼的据点铲除干净,之后就开始入侵别的家族的领地……”
阿尔贝托愈发不耐烦:“我是问他发什么病?”
“阁下啊,是你提议把据点设置在他的城市。”男人低声说,却是不无懊恼,“看出了这一点,这一段时间庄宁隔三差五就往他那里跑。”
“上次,博士去了赌场,把他的赌场都给赌没了,然后他拒不付账,博士就烧了他的房子。”
“那座城市的东西严格意义上都是他的财产,他大概是……肉疼了。”
阿尔贝托冷笑一声:“没有格局的东西,萨卢佐的领地也出问题,我何时动摇过?”
他摇了摇铃,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清空嗓子嘶哑地说:“诸位,我知道你们很不满。”
“我也很不满,但是我们不能只看表面,博士势单力薄,就算有德克萨斯又怎么敢光明正大,公开把十二家族都得罪?!”
“这其中必然是有阴谋的!”
某个暴躁的汉子怒吼一声:“阴谋?有阴谋又怎么样?我已经忍了一个月!”
“一个月?一年你都必须忍!”阿尔贝托冷笑,“现在我是想让大家思考一下,在叙拉古势单力薄的博士,为什么胆敢同时触犯我们所有人!”
这才是他把诸人叫来的缘故。
阿尔贝托苦思冥想,实在是不懂庄宁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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