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寺暮
既然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被换过了衣服，现在只是被看一下身体的话……
反正她现在已经是怪物了，不是吗？
一只素白的手伸了进来，打断了她近似自暴自弃的想法，那腕上还悬挂着一件素色睡衣和浴巾。
至于夏矢透本人的脸，则被完全隔绝在了磨砂玻璃以外。
林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因为没有预料到夏矢透会是这个反应。
按照她的预想，现在正是一个服软说好话的好时机，可是一看到这只手，她就想到它曾经肆无忌惮地侵入玩弄自己的事。
不管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她的底线还没有低到可以对这些屈辱回忆视而不见的程度。
这无谓的纠结在脑内持续了片刻，夏矢透的手依旧停在原地未动。
林舒抿了抿唇，强压下复杂的情绪，匆匆夺下睡衣和浴巾，便关上了浴室的门。
之前对她各种不轨举动，还想要用基地的安危威胁她，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装成正人君子还有用吗？
她不屑的笑了一声，看了眼手中的略显肥大的素色睡衣，只不过就算再怎么宽大，恐怕也只能堪堪遮到她的大腿位置。
呵，果然还是那么无耻。
三两下擦完身子，换上了睡衣从浴室里推门而出，朝看见夏矢透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一个人靠在墙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出来，眼睛便亮了起来。
“……”林舒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至少不能出现一看到那张美艳的脸便想扔巴掌上去，或者再抄起把刀子朝她身上捅的欲望。
她兀自躲开了夏矢透伸过来的手，朝卧室里面走过去，在看到被自己血液溅透的地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床上用品都被换了个遍时，才微微有些讶异地偏头：
“这些…都是你自己换的？”
她还真有点想象不出来，传闻中毁天灭地的丧尸王在家里还会自己拖地换床单。
夏矢透眉眼轻挑，面上又恢复到一切发生之前的状态：“我不喜欢部下擅自进入我的领地。”
部下…哦，那些丧尸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她的部下。
林舒沉默了一阵，经过这些天反反复复地折腾，虽然身体的伤已经好了，但是精神上的憔悴却是掩盖不住的——
这并非是单靠睡眠就能恢复的，更多的，还是需要她自己调整。
但是至少现在，身处于丧尸王身边的她，是不太可能短时间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了。
既然已经聊到了那些丧尸，那就别怪她说话开门见山了，她掀开崭新的棉被坐上了床，眼睛始终盯着地上没有抬头，“那你的那些部下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夏矢透眉稍微拢，眼角捎带的些微笑意也荡然无存。
她上前几步，直到走到林舒的面前，目光在她被湿发打湿的脊背停留片刻，浅色瞳孔中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些无奈。
在林舒以为她还在思考自己的问题时，一条干燥的毛巾便从衣柜里扯了出来，扔在了她的头顶。
错愕地抬头看向这人，却刚好对上了夏矢透眸光流闪地望着自己，寸寸流连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
抓着毛巾的手骤然捏紧，却又很快松开，林舒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古怪地低下头擦拭起头发来，尽量不把自己的目光放在对方裸露的修长双腿上。
刚才她出浴室的时候还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夏矢透今天穿的睡衣，竟然和她身上的这件是同款。
联想到自己之前被换上的纯白衬衫，和她们身上这开口大到随时可能走光的开领睡衣，也只能说这位丧尸王在穿着这方面的爱好倒是挺一致的。
见她如此听话，夏矢透这才笑了一下，靠在床头前，两条纤细长腿交叠而坐，“他们叛了你，难道你想忍？”
“背叛的不是他们，我不想牵连无辜者。”林舒的手顿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讨好一些，“如果要报复，让我自己来，可以吗？”
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果夏矢透不同意，那她可以放低一下底线，牺牲一下自己……
“可以。”丝毫不清楚她此刻心理活动的丧尸王很是爽快地答应道。
诶？
林舒怔忪地抬起了头。
第十九章 在作死边缘徘徊的丧尸王
在夏矢透身边待的这几天里，林舒自认为已经开始了解这个喜怒无常的丧尸王，但是听到对方如此爽快地答应自己时，她还是有些没有缓过神。
刚才弄得那么血淋淋的，现在竟然就这么简单地答应了？
源自心底的浓浓不信任让她直觉这个回答一定是有什么条件的，从而让她忽略了夏矢透眼中那点没有由来的怜爱。
随意将手里的毛巾仍在床上，她抬起头，隔着略显凌乱的头发望向夏矢透：“条件是什么？”
她的目光格外复杂，被隐忍着的厌恶和不得不与眼前这人进行周旋的警惕和无奈，都被很好地掩饰在她看似执拗的眼神之下。
夏矢透怔了怔，她在答应林舒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有考虑到还有“条件”这个说法，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消灭，或者不消灭人类，对她来说都是小事。
她垂眸俯视着林舒，想要看清楚被漆黑的眸色所遮掩的情绪，奈何丧尸王实在不擅长从人类微妙的面部细节里分辨情绪，凝着神望了一阵，便只能失望移开。
“林舒，你只能留在我身边。”被修剪得平整的指甲无意识地嵌入掌心，她直起了身子，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似在提醒林舒，又像在提醒她自己。
“我知道。”林舒依旧昂扬着脖颈，眉眼间的紧张却松缓了一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她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夏矢透勾唇，那张妖异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下，释放着迷离的柔媚，像朵浸染着毒汁的曼陀罗，散发出蛊惑人心的芬芳。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回去复仇，必须与我同行。”
林舒刚刚放下的心猛地被提起，莫大的恐惧如同冰寒刺骨的针尖戳入了她的心脏。
“不行！”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本就和丧尸王差不多高的个头让她得以平视夏矢透的眼睛。
这可是丧尸王！
她怎么可能把丧尸王带进人类的基地，这和送狼入羊圈有什么分别！
被如此直白地拒绝，夏矢透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在看着林舒这样毫无压抑地表达出内心想法时，竟还有些隐隐地开心。
那双似乎被云雾包裹着的纯黑色眼眸瞪得浑圆，情绪不加掩饰地流泻而出。
这样鲜明的表达，这样的林舒，可比刚才那看不透的模样要可爱多了。
原来只需要激怒林舒，就可以看到她最真实的想法吗？
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捷径，丧尸王眼眸一弯，抬手便将这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搂进了怀中，在感受到林舒那一瞬间的紧绷和僵硬时，还不忘抚上那单薄的脊背。
“林舒，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她低声喃喃着，如同恶魔的呓语，让人丝毫瞧不出她此刻内心的分外愉快，“明天，我们就启程去你的基地，我的部下们会在原地等待着我们。”
夏矢透紧紧地抱着她，力道之大，似乎是想要将林舒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越是和她这冰凉的身体相互紧密贴近，林舒的身体就越发地震颤。
这个家伙又开始威胁她了，威胁她必须要到淮山基地前，与那些丧尸汇合，只有这样，夏矢透才不会发动攻击指令。
可是…可是将人带进了基地，那基地里的人还会有活路吗？
不会的，迎接他们的，恐怕是更加致命的打击。
“不…不行。”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所震，林舒用力地咬了下舌尖，强制自己快速清醒过来，即使声音压抑到了极点，但还是说出了那句反抗。
她使劲推开夏矢透，从喉咙深处发出对丧尸王的抗拒：“你不能去…我也不会带你去，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否则我就算死，也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在知道自己无法死亡，也无法对夏矢透造成任何有效攻击的时候，她的威胁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如今的林舒，就是被夏矢透困在囚笼之中的困兽，已经拿她毫无办法。
即使她知道，就算没有自己，以夏矢透这望与人类无异的样貌，想要进入基地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但她还是不会背叛人类。
听着她已经变调的威胁，夏矢透眉眼微蹙，她凝视着明知无力却还在挣扎的林舒，胸腔里应该死寂的那团血肉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
惹怒林舒就可以看到她最真实情绪的游戏，她突然有点不想再进行下去了。
夏矢透背过了身，刚才所获得的一点点快乐迅速转化成卑劣的苦涩，在她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里无限浸润。
她不想让林舒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那一定很不好看。
“我说了，明天启程。”她的语气硬邦邦的，再没有了刚才的愉悦，“你知道不想在这里待着，什么也做不了吧？”
林舒咬牙，“就算如此，我也不会……”
“我对人类基地不感兴趣。”夏矢透粗暴地打断她的话，狰狞的獠牙失控地从她口中生长而出，又骤然缩回。
焦躁不安的情绪让她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尽量不让那象征着杀戮的齿爪长出来。
林舒其实已经感知到了她此刻的不悦，但还是不怕死地梗着脖子要一个明确的回答：“那你到底——”
夏矢透转过身，几乎按捺不住的烦躁感在看到林舒的脸时又生生压了下去。
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蠢蠢欲动的尖牙，发出一声嗤笑：“只要你不乱跑，我自然不会主动进入你的基地。”
这语气，就像是对一只宠物狗一样轻蔑。
林舒暗中攥紧了拳头，她知道现在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在压抑着火气，既然夏矢透肯退让一步，那她也没有必要再与其发生冲突。
她沉默一会儿，努力忽视掉夏矢透看向自己脖子的目光，撇过头道：“我饿了，给我找点吃的吧。”
夏矢透站在原地盯了她一阵，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开。
其实她刚才只是突然想问，脖子是不是还是很疼……
应该会的吧，不只是脖子。
第二十章 哲学的丧尸王
太阳在末日的新的一天也在照常升起，熹微晨光透过被窗帘遮掩了一半的玻璃照射进昏暗的屋子。
客厅的垃圾桶里堆满了被吃完的罐头和剩了小半瓶酒液的啤酒瓶子在日光的照耀下在地板上映出一闪一闪的光亮。
依着丧尸王的轻微洁癖症，这样杂乱的局面在她的面前应该存在不了十分钟就会被收拾得干净，但是这一次，这样的乱局却安稳地在客厅里待了大半个晚上。
林舒独自蜷缩着躺在床上，于梦中不安地皱了皱眉，脸色苍白一片，额上汗水涔涔而落。
七年前的那个还只需要苦恼于考试的她大概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睡眠质量会差到这样的地步。
在末世来临的前一天，她还和室友们一起上课，一起逛街，一起讨论着哪个年级的男生或者女生的八卦。
可是很快，少女之间玩笑打闹的话语声就变成了一个暗哑哀切的问句：“林舒，我们会死吗？”
曾经一眼望到头的平凡未来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突然拐了个弯，再也没有平淡如水的日常，而是一日复一日的恐惧，失眠，逃亡。
“林舒，我们会死吗？”
“林舒，我好像要坚持不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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