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分综合征
“这样真的可行吗？”身着白色研究服的男人倚靠在长桌，身后透明的瓶瓶罐罐让实验室的气质更趋于一种冷淡。
“有什么不行的？实验不是快成功了吗？”
“但是……他现在应该会产生怀疑吧？”
“有什么可怀疑的，我们一直远远地追踪他，又没靠近。”
“可前几年有段时间，他身上的数据不是有很明显的波动吗？你查出来什么原因了么？”
沉默了一会，实验室内只有轻微的乒乒乓乓的玻璃磕碰声。
“没有，我想大概率只是因为我们当时忙着抓捕那个叛徒，所以机器的维护上出了点小问题。”
随即那白研究服又开口了，声音是不同于刚才的轻松与奇怪。
“你倒是大胆放心呢，那种数据波动，可不是简单的机器出错能解释的吧？”
“那你怎么想？”那正在摆弄小小一个脑域增幅器的棕发男人回头，令人震惊的是他看起来如此年轻，看起来完全不与这间庞大的实验室，以及这个昂贵的实验项目匹配，“你用什么理由来解释他的问题。”
“海德，这是莱迪亚的研究项目，我们，说到底也只是员工而已。”
研究服推了推金框的眼镜，脸上满是冷淡和不置可否的神色——员工？或许他海德是，但面前这个叫世良星野的家伙这样称呼自己未免过于谦逊。
“对了，什么时候打算回收他？我看数据显示他的情感值已经和人类相差无几了。”
“估计就这段时间了。”
实验室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两位研究员向来没什么共同话题，因而相处时在外人看来总有几分尴尬。
“你那个养子怎么样了？他受伤似乎不轻啊。”
“嗯，差点死掉。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私自行动呢？”
白研究服没吱声，但转过身去时嘴却嘟嘟囔囔。说来这个世良星野也奇怪，对那个养子的态度很模糊，说不疼爱吧，又舍得花大力气给他换心脏，说疼爱吧，似乎又没怎么培养，现在甚至连生死都很不在乎的样子……
“我还是很不能理解你的行为。”海德捋了一把散落的刘海，灰蓝色如蒙着一层雾的眼睛充斥着不解，“你如果要打造一个合适的机械兵领头人，不是更应当保持他的绝对理性么？为什么花那么长时间让他学会人类情感？”
世良星野往瓶中滴入液体的手顿了顿，但那只是一瞬间，海德根本没有注意到。
“因为十几年前这个项目就已经运行了，而结果显示一个冷冰冰的‘头领’可不是我们要的优质战士。”
“好吧。”海德摊了摊双手，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了，然后便走出了实验室。
棕发男人则留在洁白的室内，他兀自转了一圈椅子——咕噜噜的声音刺耳地打破寂静。桌面上呈放着来自其他部门的报告。
总结的相当言简意赅，以便于他这个“外行”看懂。
据说千吾贺被乌丸莲耶派去了警视厅。
世良星野眼眸微闭，狼性的目光暂时被挡在了眼皮后头。
看来他的机械人，“社会实践”做的很不错呢。不过，乌丸莲耶的小心思，也该收拾收拾了……
————————
千吾贺蹲伏在半人高的花丛中，小小的虫蚁在他耳边萦绕，掀起一阵阵微型飓风。
这些脆弱的东西扑闪着翅膀，在黑夜里乱闯乱转。
千吾贺感受到脖颈的痒意与粘稠感。
眼前的黑影从地上拖起一个女人，他狠狠抓着她的发，手中的枪直直对着她的脑袋。
千吾贺很清楚，那枪是真的，上膛的声音也很清晰——那个女人，真实地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是否应该出手救她？
降谷零当时期盼的眼神又浮现在他的脑海——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期待着他成为一个“好人”——一个能够生活在阳光的明亮与温暖中的人。
他当时如何回答降谷零的？
我不会救的。
是的，当时自己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千吾贺不希望降谷零他们在自己身上寄托无望的可能。他已经杀了太多人，不论对方该不该杀，自己始终是踩过了一条名为“法律”的界限，而踩过这条线，便意味着与松田和萩原他们彻底来到了两边。
不同于降谷零还有一个无比正当的动机，千吾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找到真相——如果那个真相不存在，那他的“生命”也许就将毫无意义。
此时，正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千吾贺彻底失去了先机，直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传入耳朵，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救，或者不救？
青色的眼睛如暗夜的幽灵漂浮，浸润着深沉与无止境的思考。
算了……
男人叹了口气，脚跟在地面摩擦出一个深深的痕迹，迈开长腿便奔跑了起来——他的速度远超常人，甚至不比那在小巷中曲曲折折开着的汽车慢上多少。
可变故就是在此时产生的，千吾贺突然感觉到神经疼痛。这件事本不该发生，因为他并非真正的人类。他的“神经疼痛”只能说明一种可能——程序出了问题。
嘶——
千吾贺不可控制地半跪下去，西装下摆轻轻坠到地面，而黑色西装裤也蹭到了地面的雪花，那被碾碎的水滴侵入衣料而沾湿了他的皮肤。
此时的他，在外人眼里就和突然断电的机器人一样，不受控制地卡顿着，四肢与躯干完全失去协调性，直至突然扑倒在地。
他的世界现在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的梦境中只有自己一人往前行走着。
不知多久后，等千吾贺再次醒来时，一个凶恶的大叔脸正在逐步靠近自己。他警惕地一骨碌坐了起来，一个翻身便迅速站起身来。
眼前的大叔个子很高，比他还高了一个头，一定已经超过了一米九。
“你是谁？”千吾贺冷冰冰地开口，身体动作却已经恢复了正常，放松得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松本清长此时则是满脑袋问号。
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
第220章 救人or不救（4）
在松本清长的视角里，他从墙那边翻过来时就见这个名叫加贺谷海的新人突然疑似迈开步子去追前方的车辆，松本清长刚想追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前方的青年跟发病了似的猛然倒下。
因为担心他出了什么问题，松本清长立刻走过来查看，谁知这青年又骤然恢复了意识。
把他吓了一跳！
“我是你的上级。”松本清长有些没好气，本来是想暗中观察这个莫名其妙的新人的，这下被他看见了，以后恐怕得找其他人来监视。
“上级？”千吾贺眨了眨眼睛，然后飞快报了一串数字。
“嗯，什么？”松本清长不明白加贺谷海在说些什么东西。
“那辆车的车牌号。”千吾贺冷声，“那辆车有问题，刚刚有个男人绑走了一位女士。”
什么？松本清长不可置信，急急忙忙掏出了手机。
“出警！这里发生了绑架案件。”
由于整个刑事一课和其他零零散散的不当值的部门同事都在这里聚会，出警自然快——但他们没有任何人携带了枪支，因此不敢贸然追击，只能暂时分队去查看沿路的监控和路上的痕迹，以确认车辆行驶的轨迹。
千吾贺远远便看见了松田和萩原的身影，连忙偏了偏头，试图从侧旁走掉，谁知这时却听见了松田他们远远的交谈声。
“我记得你们部门不是来了个新人？今天怎么一直没看见？”
由于之前的几次合作，松田阵平与佐藤和美子有了一些交情，这次他会和萩原来，也是因为佐藤盛情邀请。
只是这搜查一课的人他之前来来往往都见过，今日却并没有看见陌生面孔——不是说他们来了个新人的吗？
那个传说中“优秀”到能够空降的新人，他也想看看到底长着什么样子——松田有些不屑和鄙夷。这是所有通过正常途径上升的警员都会看不惯的事情。
不过松田尽量控制着表情不表现出任何负面态度，毕竟他还没有见过那新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当面误会了别人可不好。
“嗯？你是说加贺谷吗？”佐藤和美子伸头看了看周围一圈，终于在松本警视身边看见了那个亚麻色头发的身影。
“喏，在那呢。”
糟糕！千吾贺远远便听见了佐藤和美子指认自己的声音，本想立刻转头跑，身后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却叫他无法动弹。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在确认猜想之前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竟然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
那八成没跑了！
见那叫“加贺谷海”的男人似乎试图转身跑，两人一边狠狠用眼睛盯着，一边急速走上前来。
“喂你这小子！”
松田阵平率先抓住对方的肩胛骨，手下一用力便将对方的身体扭转过来。然而紧接着他便产生了巨大的不确定——这好像不是他和萩原认识的千吾贺诶？
松田不知道自己的脑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它确实很奇怪，仿佛割裂成两半似的。一半在说，没错啊，就是千吾贺，这熟悉的亚麻色长发和青色眼睛，除了他还有可能是谁。
但另一半又说，不会是他的，你看，五官都不一样——可是不一样在哪呢？脑子也说不上来，只是仿佛有什么模模糊糊的帷幕，亦或是纱帐阻隔在他和加贺谷海之间，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看到和辨清加贺谷海的脸。
“哇哦，他们三个认识吗？”身后因人手充足而没有急着调查的小警员笑嘻嘻地看起了热闹。他们中的一部分惊叹于这三个人超高的颜值，另一部分则期待着松田能够教训加贺谷海一顿——谁让他是个空降兵？自然要接受“老人”的关爱啦。
但大家本来预计的情况并未发生，如今松田痴愣愣地望着加贺谷海，与被人打傻了一般，颇为可笑。
“小阵平，小阵——”紧接着萩原大帅哥也沦陷了。
这下换警员们无法理解了，新人这张脸好看是好看，有必要看一眼就惊呆吗？他们两自己也不差吧？
“研二，我迷惑了，你再看看……”松田阵平后退一步，小心谨慎地松开了抠着人家肩膀的手，就仿佛这不是什么人的身体，而是烫手的东西一般。
萩原研二同样后退了两步，而后一手摩挲着下巴，仔仔细细地将眼前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实在毫无忌惮，跟要把人扒光了一样，哪怕是千吾贺也不免后退一步。
“身材——像；轮廓——像；眼睛发色——都对，可是这脸……”萩原眼睛微眯，透露出一种危险的感觉，“小阵平，要不然你偷袭一下把他眼镜摘了我看看。”
望着面前二人旁若无人地讨论该如何摘他的眼镜，千吾贺的火蹭蹭蹭开始往头上冒。
“你们够了没？”千吾贺早知道这副装扮不可能瞒过松田和萩原多久，但他也确实没想到，会如此快就被怀疑。
这两个人的眼睛是尺吗？
“看，他承认了。”松田阵平煞有其事地朝萩原研二点点头，黑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不好意思。”千吾贺掷地有声地打断松田阵平的话，“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松田前辈、萩原前辈，我早就听说过你们的大名，幸会。”
千吾贺伸出洁白的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夜中散发着寒气，松田阵平不知为何从千吾贺的脸和他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胁迫。
如果我伸手去握，一定会被他捏碎手吧！
肯定吧！肯定吧！
松田阵平只好讪讪地笑了笑，靠在萩原研二的肩后，只敢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加贺谷是吗？”萩原研二率先懂得了千吾贺的意思，努力屏住笑意伸出了手，“第一次见面，你好。”
旁边的警员看着这三个大帅哥的互动，在忙碌之余纷纷感叹了一句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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