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伊梅尔特站了起来，笑容在红龙的脸上盛放，那双眼中重新点燃最美丽的信心之火。
“我相信你，莱尔。”
“相信你自己，伊梅尔特。我会给你搭建最好的舞台，但表演者还是你自己。”
第六百二十五章 炉火熔渣
“我需要一个人，一个熟知工匠议会考核内容并具有一定话语权的人。告诉我，费雷海默，你作为德高望重的龙祭司有这样的人脉……”现在的莱尔很兴奋，他就像一位被鼓舞的兄长打算给妹妹准备最好的演出服，踏在浮石上的脚溅起岩浆，轻松躲过火焰元素的包围。手指敲打避火者的头盔，碰撞的声响盖过了熔岩翻涌声和鼓泡声。
弗雷海默紧跟莱尔的脚步，因为这个风风火火的年轻人就像被引燃的火苗，燃烧旺盛，很不稳定。“那很困难，莱尔，工匠议会和麦肯伯特同时成立，王国所有的宪法都是从那座青铜殿颁布。那是麦肯伯特最执着顽固的地方，你根本不可能修改工匠议会的考核条例。”
莱尔一边在岩浆池中的浮石之间跨步，一边回头和红龙祭司讲话。“我很清醒，红龙祭司。我和噩兆难得在一个问题上达到想法一致，我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想法，还需要一些线索，一些可以被利用的条件。我还需要一些帮助，让思维的水滴顺着管道汇聚成海，说不定我能改变矮人的现状，你也对矮人封闭的现状有所不满了，不是吗？”
“有趣的话题，不知我能否参与其中，自信的客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莱尔前方响起，当莱尔转身，那个有着深黑色卷曲长发的衣着威仪的男人正站在熔融的阶梯上，朝莱尔伸出右手。短暂的停顿后，莱尔握住矮人的手，被他提上了岸。
“谢谢你的帮助，威严的陛下。”莱尔已经看到了男人身后装备精良的卫兵，也就不难猜出面前人的身份，他头顶上可戴着一顶王冠。
“维塞尔格？”红龙祭司的呼喊使矮人国王松开了和莱尔紧握的手掌，那只铁钳一样充满力量的手将红龙祭司带了过来。
“维塞尔格·火锤，尊贵的客人。对于我的叔叔冒昧邀请你来到我的国度而又没有设宴，我深感歉意，我希望能得到一个补救的机会，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
“那是我的荣幸，维塞尔格陛下，我是莱尔，龙王祭司，现在代表新生龙父来看望他的孩子。”
“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对彼此都算舒适的地方，大熔炉显然不适合促膝长谈。”眼睛明亮的矮人王带着莱尔和红龙祭司拾级而上，重返麦肯伯特。一路上这位温和的王者并没有过多展现自己的威严，对于红龙祭司的抱怨也是站在家人的角度。
“叔父，我以为上一次的协助会让你把我看作你的帮手，我对红龙受到的不公待遇表示愧疚，但莱尔先生的到来，你竟然完全没有通知我，要不是城中传出异族跟着龙祭司的流言，我会继续被你排除在外，您就这么觉得我不可信任吗？”
红龙祭司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维塞尔格，我是为了维持王室的威严，上一次撼动山脉之心已经让你在工匠议会饱受非议，我不能再让不好的流言中伤你。”
“家人的隐瞒才更让我受伤，轻飘飘的风可不会在钢铁上留下划痕。”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街道上，周围的矮人面对国王躬身行礼，毕竟维塞尔格并没有戴上遮掩王冠的兜帽，虽然过程并不严谨，但这是一次官方会谈。
“请从避火者中走出来，莱尔先生，让我的臣民看看远道而来的客人。”矮人王的声音无比洪亮，他的邀约更像是命令，传进了每一个矮人的耳中。
一道裂痕从装甲的背后张开，高挑的人类站在了一众矮人的面前，他站在自己的国王身边，俯视着那位尊贵的君主。
然而火锤之王发出了豪迈的笑声，他张开双臂，大大咧咧地抱住了莱尔的腰部，在莱尔的蹲伏过程中像朋友一样拍打他的后背。周围的矮人陷入沉默，保持着他们的礼节，看着矮人王将那位异族客人领走。
“我听说人类都是高挑瘦弱的，看来传言也有真实的一面，莱尔先生，你很高，也很瘦，等下一定要好好补补。烤羊肉和美酒应该能让你壮实一些，至少能让你和避火者的形象更接近一点，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避火者就是外族人的模样。”
莱尔想到了避火者的问题，尽管有魔法装置调整装甲外形，但那身高大的装甲很明显不是为了矮人设计的，这和矮人封闭排外的理念冲突了，那套装甲……
“避火者装甲，是用龙火熔铸的魔法装甲，它的制造者，正是红龙费雷海默。他为未来可能踏入麦肯伯特的第一个外来者准备的装备，避火者是一种象征，代表着矮人对客人的热情。虽然现在只能在我的工坊里落灰……”
维塞尔格接过了红龙祭司的话，他朝着莱尔歉意地笑，“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家族的关系时常和红龙费雷海默接触，他是一位温和的智者，存在的时候，就像炉火温暖着我们，虽然我们亲手熄灭了那团炉火。我还记得我的父亲逝去之时眼中的落寞目光，我也承认我的臣民像叔父所说的那样，已经有些锈斑了。我想改变这种现状，伊梅尔特，会是一个新的转折点，我曾这样期待着。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矮人不能在等待救赎了。”
“至少我不能干等下去。”
“莱尔先生，我要让你看看，矮人不止有着你们看到的一面。在辉煌的过去，有火种流传了下来，来吧，和我一起品味那些激励我成长的火种。”
“我想向你推荐麦肯伯特最好的餐厅。”
“炉火熔渣。”
那是一座有着鹅卵石底座和松木横梁的大型酒馆，坐落在锻造区和居民区的过道上，当周围的建筑都变成钢铁结构时，这座格格不入的旅店就显得更加突兀。大门紧闭，羊皮帘挡住了所有窗户，只有烟囱里飘出炊烟汇入麦肯伯特的烟尘云，这里就像被城市遗弃了。
这座矮人王称赞的餐厅，显然不太受其他矮人欢迎。
“我……就不进去了，莱尔。我不需要进食。”红龙祭司笑着摆手，停留在原地，笑得有些牵强。
“叔父……好吧，守卫，那你们也留在外面等待，这是命令。不用担心，炉火熔渣不会有伤害我的人。”
最终，矮人王和莱尔一起进入了炉火熔渣。
第六百二十六章 疯人谏言
掀开阻挡店门的双层皮革门帘，莱尔的眼前骤然一亮。麦肯伯特并没有多少街灯，大熔炉的火光将整座城市染成昏沉的红色，加上特质的金属房顶，矮人王国的时间就像停留在黄昏时刻。
而一盏盏魔法挂灯就挂在炉火熔渣的支撑柱，清亮的灯光就像抹去了众人心灵上的灰尘。
炉火熔渣并不算干净整洁，擦洗的印痕还留在地板上，没有通风，一股温热呛鼻的香料气味冲进了莱尔的鼻腔，这对毛发浓密的矮人可能不算什么，但莱尔鼻头有些发痒。
莱尔很快就看到了这间餐馆的不凡之处，那就是他们的店员和客人。
那是一个个身有残疾的矮人，从胡须长度来看，他们大多数已经迈过壮年，正处于步入老年的过度阶段。类似年龄段的矮人在麦肯波特街上很少出现，就像迟暮的英雄总会走下舞台，将场地留给鲜活的新人。但这些矮人看上去更糟，断手断脚几乎是常态，有些连辅助金属腿都无法驾驭，只能在同伴的搀扶下爬上长桌。
人生的磨难似乎将他们打进绝望的泥沼里，哪怕这样，他们也会翻转身子，朝天微笑。
他们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互相帮助系着锁扣。酒杯端在手上、铁钩上、钳子上，然后灌进他们开怀大笑的嘴里。他们挤在一起，像是仓鼠一样将长桌挤满，将食物从身后的厨房一个个传递。
每个矮人都有着洪亮的嗓门，那些封闭的皮革似乎就像为了挡住他们的声音。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后被一声大喊淹没。
“瞧！兄弟们！一个人类！在麦肯伯特！！！”那一双双发光的眼睛躲在胡须毛发里面，就像鸟巢里发光的宝石。
很快这种惊讶就变成了欢呼声，就像是在庆祝某个盛大的庆典。
“到我这边来，孩子们！”
拥挤的长桌又挤出了两个座位，维塞尔格笑眯眯地邀请莱尔加入了这场宴会。
坐在莱尔身边的是个左边脑袋凹陷的家伙，他的左眼带着眼罩，用自己狰狞的面貌挤出一个丑陋又憨厚的笑，他抱住莱尔，轻触即分，随后又扭头像身边的同伴鼓吹着。
“人类施法者很脆弱，所以拥抱他们你得比对矮人婴儿更温柔，这可是经验！我以前把那个可怜小子弄骨折了。”
独眼矮人又回头看着莱尔，眼眶里像是有着泪光。
“人类很脆弱，但他们的魔法要伟大的多。我永远不会忘记，摩罗克伊大人举起大地的样子。”
“缺心眼的菲利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前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彼此拆台的矮人们又哄闹在了一起。
莱尔看着一直在笑的维塞尔格，他刚听完一个关于酒杯和公羊的笑话。
“他们和其他矮人，不一样，我是说心理上，他们更接近，我所了解的矮人。”
“炉火熔渣的成员，是老兵，他们是参与对神战争的幸存者，真正触碰过世界并有着广阔眼界的开拓者。如你所见，他们满身伤痕，他们是麦肯伯特的火种，是我们辉煌时代的参与者。虽然他们的身体已经无法胜任何正常矮人的工作，但我依旧喜爱他们，在这里，我永远不会是一位领袖。我只是一个蹭吃蹭喝的年轻人。”
“火锤部队，炉火的熔渣。”
莱尔接过递来的酒杯，借着辛辣回甘的口感平复心绪。
“红龙祭司费雷海默曾是他们的领袖……”
“这就是叔父无颜面对他们的原因，谁都没有料想到那场战争的代价，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想和他们一同加入战场，但我的父亲扣留了我。”
【我们是王，要守护他们的家。】
“但我没有做到，他们没有家了。身负伤痕的他们和麦肯伯特格格不入，对红龙的攻讦也剥夺了他们的荣耀。我超级不甘心啊，莱尔，为什么我的人民会变成这样，辉煌的过去抛在脑后，被邪神打断的脊梁就没法修复了吗。我们明明还有着希望。”
酒劲逐渐上头，莱尔这才注意到矮人王身边空了的酒杯，十几个。
“没关系，矮人谈事都在酒桌上谈的，不过，先大吃一顿吧。”
厨房里出现响动，一个失去双腿的矮人厨子拨动他的简陋轮椅走了过来，他来到长桌的侧边，解下围裙。视线在莱尔和维塞尔格身上开了几眼，随后拿起酒杯。
“开动吧！兄弟们！”
“火锤永燃不灭！”
“敬我们的新客人！”
……
酒足饭饱，酒精和油脂在肠胃里进行奇妙的化学反应，莱尔在温暖的浪潮中有些目眩迷离，但他强忍着不舍让噩兆剥夺了这些享受。莱尔的脸色恢复平静，在一群醉倒的矮人中间，看着他身边的王者。
“武器是为了杀戮，检验武器的最好标准就是破坏。我欣赏红龙伊梅尔特的能力，但工匠议会的作品最终都会投入军队，我不能允许士兵拿着毫无杀伤力的武器上阵杀敌。工匠议会也不会改变他们自己的规则。我们很现实，莱尔。”
“你们的敌人是谁？”
“那些邪神的仆从，那些蛰伏在地穴深处的虫子，他们总会卷土重来。为了过去的悲剧不再发生，我们必须时刻准备，士兵的训练也时刻进行着。”
“所以武器的更新换代也很频繁，所有的考核武器都是新的，为了以最好的状态来考验新的作品？”
“莱尔先生说笑了，我们虽然锻造在行，但也没有奢侈到用新武器给工匠议会做衬托的地步。那些考核的战刀多少都用过几次，是士兵们感觉不太趁手的残次品，但作为试金石绝对是实打实的。”
莱尔露出了笑容。
矮人王看着这个气势突然转变的年轻人，那双黝黑的眼珠似乎有着魔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个变得有些危险的男孩身上，矮人们熟睡的鼾声正在变得模糊。
莱尔的嘴唇动了。
“破坏，真的是检验武器的最佳标准？我不这么认为。”
“武器，是用来杀人的。那为什么不把考核内容，改成杀人？让矮人穿上盔甲，试验武器的杀伤力。只有饮血的武器，才是最好的武器。”
“维塞尔格，用红龙伊梅尔特打造的武器，杀人吧。”
矮人国王的眼睛迸射神光，醉酒的红晕还挂在脸上。
看着那个微笑的人类，就像窥视着不可名状的深渊。
“荒谬。”维塞尔格唯一的反馈。
“荒谬，错乱……”莱尔微笑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我还有另一个单词来诠释这些。这是理论现实无法达成的，是真理无法掌控的……”
“奇迹。”
第六百二十七章 红龙之力
想凭借心血来潮的狂言说服矮人之王是不现实的，直到两人分开，彼此的想法也不曾被撼动。以一个玩笑作为结尾，像友人一样好聚好散，说不定还算不错的结果。
站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维塞尔格，矮人王回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后返回他的宫殿。背对炉火熔渣的店面，妮娅的触须爬上了莱尔的肩膀，看着矮人王的背影和麦肯伯特的光芒融为一体。
“莱尔发现了什么？”
弗雷海默在莱尔的要求带着两人前往龙火熔炉，那里是红龙休憩和锻造的位置，在麦肯伯特的锻造区边角，一个天然岩浆瀑布边上。
“红龙伊梅尔特得到了龙父的赐予，能力是生命和火焰。而能将这两者融为一体的方式，就是锻造，经由烈火的捶打赋予物质新的生命。工匠考核的武器绝对不是新制的，那是矮人士兵训练用道具，那就不可能保持全新。伊梅尔特铸造的武器继承了她的力量，她考核失败了，因为她‘强化’了自己的‘试卷’。她让破损的物件变得坚硬，让瑕疵的存在变得美好。”
“但这点能力是不够的。正常的铁匠也能修理并强化武器装甲，如此说来，伊梅尔特甚至还不算一个完整的锻造师。”
事情的真相似乎被揭开，但摆在面前的现实似乎不太理想，尽管红龙伊梅尔特能做好一个修理工，但最好的修理工也不会是锻造大师。她依旧无法通过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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