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律法那家伙的脸和我一样啊，他是我的双胞胎兄弟。”
嗯？如此妖孽世界上居然存在两个？
律法先生……莱尔联想到那个时刻佩戴铁面具穿着铁手套的安德瑞执行者，完全……完全联想不到执岩身上。律法先生也有这样的脸啊。
执岩似乎想到了。
“我的兄弟该不会一直到死都戴着那张面具吧。那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还被文学社的记者先生牵着乱跑吗？”
“过得还好，只是文学社又多了一个妄想先生和绅士先生，每天都能听到律法先生有精神的吼声。”
莱尔添上一杯茶，三人继续交流一些琐事，主要是关于执岩的脸。
“巨龙老师曾经就看过执岩的脸？你们生前就认识？”
“我生前就认识他，他巫妖的姿态。”执岩如此说着。
巨龙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缅怀的表情。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刚加入安德瑞的巫妖，也是一位降灵学学徒，我当时正在满世界搜寻畸变的骸骨材料，然后，就在一个小墓穴里见到了执岩，人类时期的他，当时他还叫作阿尔维斯，本特的阿尔维斯。”
执岩见此便开始介绍自己遥远的过去。
“阿尔维斯和阿尔图斯，这是我和律法的本名。我们从小就帅得远超常人，甚至是面谈都会让人失神。我们的父母是普通的抄写员，为本特的领主进行一些书籍相关的整理工作。当我们长大到一定年龄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我们的容貌会招来一些麻烦。所以我们兄弟被反锁在自己家里，与成堆的书籍为伴，知识很好地弥补了童年的空缺，这个过程中我也发现了自己的天赋。”
“但阿尔图斯，律法在成年后有了别的想法，他渴望执政，拥有权力，为此，他给自己打造了一副铁面具，然后凭借自己的学识成为了本特领主的副手。当时的我，也渐渐不满足那些父母抄写的典籍了，经过十年，我踏出了那块十平米的家，然后一头钻进了墓穴里……”
“我开始在墓穴中徘徊，因为所见都是死者，也就没有遮掩自己的外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巨龙，一个巫妖。”
巨龙补充道，“虽然阿尔维斯的脸让我惊讶了一下，但我还是很快决定杀死这个发现我的人类，把他变成我的实验材料，但他接下来的行动确实吓了我一跳，让我意识到他的能力。”
“作为一个人类，他居然在墓穴之中学会了一句埃莫语，一个生者不借外物学会了死者的语言。”
“当时他像一个小鸡仔一样被吓瘫在地，全身发抖，然后说了句。”
“安乐，先生。”
第五百四十二章 死因
“那是我们孽缘的开始。”执岩笑着与巨龙碰杯，“相似的渴求让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我向他描绘岩石中的记忆，而他向我讲述另一个世界，巫妖的世界。”
“主要是降灵术，”巨龙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握，那些站立四周的白骨分身瞬间崩解，崩溃的骸骨组成一道巨大的骸骨之门，将分身尽数吞噬。天已经亮了，这些工具人被巨龙收回。“我当时以为执岩会成为一位有天赋的降灵法师，他对墓穴的热爱干扰了我的判断。我们一起探索了本特镇附近的大型墓穴，这个过程中他积累的大量理论知识让我以为他做好了准备，因为这样的误解，之后发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执岩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逐渐活跃离巢的飞鸟。
“从结果来看，那并不糟糕……”
“死在芳华正茂时，这在我心中的糟糕程度，只比得知某一濒危动物灭绝的感觉好一点。”
“好吧，我承认我的死因很蠢。我们能跳过这个话题吗？巨龙，你是不是该说一下你的委托了。”
“我觉得让疫医先生正确认识你是一个多不靠谱的人，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这同样是为了我的委托，执岩，为了不出岔子，请继续向疫医展示你短暂的一生吧。”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只是单纯想看我出糗。”
“你出糗的次数还少吗。”
带着一分恼怒三分烦躁五分尴尬和十分不情愿，那张英俊的脸面对莱尔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好吧好吧，疫医先生，请以此为鉴，在我们接下来的沟通交流中，不要把任何一件工作交给我独立完成，哪怕我看上去令人信服。”
莱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期待着下文。
在清晰的嗟叹中，执岩先生继续了他的故事。
“在我遇见巨龙之后，我的知识在墓穴中飞速积累，这也导致我光临墓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最终，我的脸还是暴露在有心人的面前。在本特镇的街巷里关于妖精男子的流言开始流传，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我的房子附近徘徊。我对此并没有多在意，当时我已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集中在研究那些古文上。你应该很明白那种感觉吧，当精神高度投入的时候，你会感觉时光飞逝，甚至回神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未来。”
莱尔点了点头。
“就是如此，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了本特领主的未来女婿，并且被告知三天之后就会和领主的千金举行一场婚礼。”
“？”
“似乎是事态正在不断升级，为了防止流言走向糟糕的方向。我的兄弟阿尔图斯，律法先生撮合了我和领主千金的关系。你也能够明白的，我的脸让那位高贵的小姐瞬间沦陷，哪怕我只会捧着几颗石头对她‘嗯、额、啊’。我一下子成为了本特最有权势的阶级一份子，并且三天后我也会站在人生的终点，财富和地位会成为我的附庸。”
莱尔忍不住插话。“那位千金小姐，为人怎样？”
“不知道，不在乎。”执岩先生的语气就像是介绍路边的杂草。
还是巨龙先生这个局外人做出了回答。“以人类的角度，那位千金小姐大概是完美的伴侣。端庄温和，容貌上佳。当然，和纳斯兰的女士们相比，只是不错的凡人。”
那不就是非常不错吗？被富家千金看上嫁入豪门，这个剧情怎么有点眼熟。
莱尔真诚地看着执岩。
“执岩先生，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感受。”
执岩挑动眉头，脸上逐渐找到知己的笑容。
“疫医先生，你果然是懂我的啊！”
“嗯嗯。”
“今后的人生会有一个女人常伴左右……”
“嗯嗯。”
“你会为了她耗费的大量时间和精力……”
“嗯嗯。”
“干扰我的研究工作，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嗯嗯……嗯？”莱尔停止了点头，瞪大了眼睛。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执岩就像看着一个怪物。“所……所以……执岩先生……你就……”
执岩先生淡定点头。
“没错，我就找巨龙先生要了一瓶活死人魔药，自杀了。之后就成为了一心与古文为伴的巫妖。”
“……”莱尔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巨龙洪亮的嗓音就像警钟，回荡在两人耳朵里。
“执岩先生，请停止你的自我美化行为。”
执岩的身体陷入僵化，就像真的变成了石头，重新抬头的时候双眼无神。
“好吧……其实我是失手自杀了。”
巨龙在一旁对莱尔解释。
“我们在当时确实计划过摆脱那场婚礼，但只是假死。我调配的活死人魔药会让服用者进入二十四小时的假死状态，为了让执岩安心，我向他详细介绍了魔药的每一种材料和调配过程。之后我们买通了牧师和守墓人，打算上演一场虚假的葬礼。执岩可以因此恢复自由。”
“但是我太信任他了，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独立完成活死人魔药调配工作，并以‘自己的未来需要自己掌控’为理由增加仪式感。我同意了他的要求，将自己调配好的魔药收回，将魔药所需的材料交给了他。”
“结果这个废物抄着我详细的笔记调配出毒药把自己弄死了。假死变成了真死，等我按照约定时间打开他的棺材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准备通灵仪式把他转变成一个巫妖。”
沉默，在巨龙先生的鄙夷和冷漠中蔓延。
“哈哈哈哈，结果还算不错吧，执岩先生现在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存在，这应该还算美满吧。”
“疫医说的没错，我其实很满意的，哈哈哈哈。”
莱尔和执岩一唱一和，打着圆场。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故事中的一个人。执岩的兄弟阿尔图斯，律法先生。”
莱尔看见低头的执岩抖了一下。
“难道，律法先生的死因也和执岩有关？”
“当然。执岩和千金的恋情是律法撮合的，在他眼中，他给自己的兄弟安排了一个好的归宿。他无法理解执岩的想法，也就无法接受他的自杀。当时领主公布执岩的死因是研究黑魔法自杀而死，虽然真相八九不离十，但这在律法眼中也就成为了掩饰罪恶的托辞。律法和执岩是双胞胎兄弟，他们都有着偏执的一面，执岩痴迷于古文，而律法笃信法律。但当时的法律是领主制定的，管不了领主。”
律法意识到了法律的局限性，也确定了自己的执念。法律，应该高于所有人，法律面前，应该人人平等。
律法决定编纂自己的法典。
而第一条是，杀人偿命。
“几天之后，律法因为杀害领主千金被判处死刑。”
“又过了几天，律法先生从乱葬岗爬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龙祭司之墓
莱尔感觉自己的躯体相当愚笨，因为他现在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动作，摆出怎样的表情来回应执岩先生的故事。一个纯粹的追求自由的人害死了自己，还对身边的人造成了糟糕的影响。尽管执岩的本意并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一人，他的所作所为皆因追求自己的理想，但这些青涩的冲动依旧造成了令人悲伤的后果。
一场荒诞的意外，在莱尔心中产生了无力感，一种心梗无从宣泄的无力，如鲠在喉。
“律法先生知道这些真相吗？他是否知晓，他自以为践行的法律，早在一开始就是一场致命的误会。”
“他不知道，”执岩前倾身子，双臂压在骨质桌面上，那双灵动的眼睛紧盯着莱尔，里面的蔚蓝色就像变成了一块冰，“他以后也不会知道，你不会告诉他的……”
执岩的威胁持续了一秒不到，他眼睛里的冰融化了成了水，水在眼眶里打转。
“求你了，疫医先生。”
执岩先生的俊美属于超越性别的魅力，当这张脸的主人带着乞求语气交谈的时候，莱尔只感觉毛骨悚然。
“离我远点，拜托离我远点！”
“你先答应我，不要告诉律法！不然我就，不然我就爬你身上！”
巨龙沉默地看着两人在桌子对面把你来我挡的挥舞手臂，拿起茶杯，茗了一口。我得在找两只猴子和他们同台竞技，才能勉强入目。
“该死的，我答应你，离我远点！快离我远点！”当时执岩的脸距离莱尔只有十厘米，白金色的发丝已经扫到了莱尔脸上。
执岩缩回座位，重新变回俊美的人样。
“律法不需要知道这些，如果这一切是因为我的自私造成的，那糟糕的真相也只需要我这个始作俑者背负。律法执行自己的意志，坚信自己的正确。我会蜷缩在安德瑞以外，在荒野之中品味孤独。一切都很美好，不是吗？”
“而且老实说，我其实并不后悔，辜负某人的罪恶感，那东西就像心脏一样对我来说不存在。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在墓穴中研习古文。所以，我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茶会以这个故事作为结尾，是不是有点无聊，我们来聊些有趣的话题，如何？”
执岩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憨笑，将话题主导权转交给巨龙。
巨龙先生俯视两位同伴，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了。
“你的龙族研究进展如何，执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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