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血仆变多了……”
碧翠丝的声音在莱尔的耳根响起，简单地预示着坏的走向。
两扇刻有天使浮雕的大门挡在两人面前，原本圣洁的天使雕像上，一抹浓郁到无法抹除的血渍成为了主要底色。大门打开，莱尔和碧翠丝来到了餐厅或者是会议室的地方，这很难区分，因为吸血鬼也许并没有划分这两个区域的用途。
分布两侧的长桌上，正在进食的吸血鬼一起扭转脖子，闪光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汇聚到两人身上。
在正前方，在暗淡花窗的主座上，手捧酒杯的苍白贵族看着碧翠丝的冷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是德拉瑞斯公爵，莱尔曾经见过一次，对于这位吸血鬼大公的印象，还定格在纳斯兰陵墓中，当时他正在被雷蒙先生追杀。
听上去滑稽，但并不意味着这位吸血鬼公爵就是可以被拿捏的。哪怕是现在，莱尔已经晋生至三阶，有着邪神的力量，这位吸血鬼公爵给人的威慑依旧如渊似海。莱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就在两旁，不下五十个血族正带着嗜血微笑关注着中心两人的一举一动。
德拉瑞斯的言行举止就像是一场活着的歌剧。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碧翠丝。”公爵大人的视线中，只在莱尔身上停留了一瞬，显然上一次相遇，雷蒙先生的深刻印象已经覆盖了一切，“哦，亲爱的，你还带来了礼物，现在正好是用餐时间，你可以和新的姐妹们一起分享。”
临近的几个吸血鬼得到了许可，尖利的指甲就像是匕首，朝莱尔微笑着伸出利爪。
一声爆响让局势更加紧张，缓慢凑近如同优雅猎食者的吸血鬼倒飞回去，撞在长桌上，将碗碟中的带血生肉和鲜血撞翻在地。
碧翠丝将莱尔搂在怀里，狰狞的手臂重新变得光滑如玉，柳眉倒竖，两颗尖牙在整齐的牙槽中闪闪发光，纳斯兰的女士像一只护崽的雌狮怒吼着。
“别把你的脏手放到我的家人身上，他是属于我的，贱人。”
第四百五十九章 婚约
碧翠丝对于自己的维护，让莱尔很感动，但是现在真的是时候吗？周围吸血鬼眼中的狂热消失了，碧翠斯的行为就像血淋淋的皮鞭抽破了他们的脸面，吸血鬼在蠢蠢欲动，他们在准备一拥而上，将莱尔和碧翠丝一起撕碎，只需要一个命令。
掌声，唯一的掌声在僵局中出现。德拉瑞斯公爵轻拍手掌，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愉悦宠溺的笑容，看着碧翠丝就像看着一个活跃可爱的孩子。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亲爱的，还是那么让我满意，高贵、残酷而且美丽。”公爵的视线在倒地的吸血鬼身上停留片刻，她的躯体在瞬间被碧翠丝的利爪贯穿，三道深刻见骨的爪痕几乎将胸膛撕裂，她在地上惨叫着，鲜血让地毯更加鲜艳。而其他人，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吞咽着口水。“把她带下去，治好她，或者处理掉。”
德拉瑞斯公爵将气氛重新拉回到那一股怪异的贵族聚会氛围中，就像用一块抹布将碍眼的污渍抹除，那个受伤的吸血鬼被拖入一个黑暗的转角不见踪影。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你可以享受自己的家人，这个来自纳斯兰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男宠。无论你是打算享用他或者转化他，那都是你的自由。”德拉瑞斯公爵掏出手帕轻触左眼下方，擦拭不存在的眼泪，“孩子，你能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我真的非常高兴。我的家族再次完整，也将史无前例的昌盛。来吧，碧翠丝，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在公爵的示意下，两名吸血鬼搬出了一个盛满不知名液体的血红圣杯，可以看出原本的黄金底色，内部的液体在摇晃中溢出，沿着半球的外壁流下一条水渍，水渍存在的位置，是黑色的，黑色的液体玷污了黄金。那种液体，将黄金污染成了一种带着暗红色气息的石头。
浓烈的血腥味在血红圣杯被端出来的一瞬间充盈整个房间，所有的吸血鬼发出急促的喘息，几十个吞咽声伴随着低吼一起产生，他们压抑疯狂的眼神全部汇聚在圣杯上。
“那……那是什么？”
“一件鲜血神器，”德拉瑞斯的手掌捧住酒杯，手指沿着杯沿轻抚，他的脸上，满是陶醉，“我们的神器，它的能力要超越我们之前拥有的一切。血红圣杯，它能给予我们最纯粹的远古的血脉。”
吸血鬼的力量来源于血液，作为空虚的黑暗生物，血液是吸血鬼唯一的存在。强大的血亲直接决定了吸血鬼的未来，就像碧翠丝的初拥直接来自于德拉瑞斯公爵，所以她也就注定会是这个房间里最优秀的孩子之一。德拉瑞斯公爵可能是现存的等级最高的吸血鬼，能被他称之为最古老纯粹的血脉。
“真祖的血脉？”
德拉瑞斯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又危险。
“不，傻孩子，真族的血脉尚不能是我动容，这是血族的始源，这是无上的恩赐，这是，神之血。”
“反基督……你们居然真的成功了？”不敢置信击碎了碧翠丝脸上的冷漠，失态的女孩望着那个看上去不详的圣杯流露出迷离的神色，她的本能在诱惑她。
“反基督，那还做不到，但是，亲爱的，饮用神之血，可以让你的血脉超越束缚。你将不再受限于我，你将不再受限于血族爵位阶级，哪怕是真祖，也无法命令我们，因为我们成为了继承者，反基督的继承者。”德拉瑞斯摇晃酒杯，倾斜的圣杯中，神之血流淌在地。但血族公爵并不在乎，他将圣杯前伸，让杯口正对碧翠丝，满溢的黑色液体不断涌出，那些血液仿佛会自动生长。
“我的孩子，来吧，享受这恩赐。”
碧翠丝伸出了手。
抓住了莱尔的胳膊。
“感谢你的恩赐，父亲，但我更愿意和我的家人承受同等的待遇。”
“当然可以，碧翠丝，这个人，可以与你一同分享这恩赐。”
“……你愿意让莱尔饮用神之血。”
血族公爵露出微笑，“我的孩子，这是给你的特权，是的，你可以和他一起享用。”森白的牙齿在德拉瑞斯公爵苍白的脸上更加瘆人，“可这份力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享用的。”
“合理，一切力量都有代价。”
德拉瑞斯点头，当面将圣杯中的血液饮下，四溢的液体染黑了他的胡须，他的礼服，还有他的地板。他满足地擦拭嘴角，继续说着，“圣杯的转化效率并不高，哪怕是血族伯爵也有可能面临失败。我的力量足以承受这份恩赐，我的子嗣，约书亚等人也能承受这份恩赐，你大概也会如此。但是，其他人并不是，他们不够幸运，神抛弃了他们。”
“他们喝下这些液体发生了什么？”
“那是最精彩的部分，他们变成了不断渗血永远不会停止哀嚎的怪物，成为相当美味的血袋，这真是完美的神器。”
莱尔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虽然自己对于转化成吸血鬼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只要饮用那个被子里的液体，自己就会变成一个一直往外渗血的血袋，光是想象都毛骨悚然，而这群吸血鬼显然不会给予莱尔自由选择的权力。
“碧翠丝，我的孩子，来吧，迎接你的未来，和洛书塔尔一起。”
德拉瑞斯公爵张开双臂，等待着碧翠丝的回应，他的笑容依旧灿烂，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有阴冷在凝结。
接受恩惠，祈祷莱尔在转化中不会失败变成血袋。
或者拒绝他，又一次挖掘吸血鬼大公的发怒底限。
碧翠丝松开了手，捻起自己的裙摆，低垂着脑袋，双腿屈膝，弯折到接近于跪地的高度。
“我很抱歉，父亲，一再拒绝您的恩惠，我的良知此时正在灼烧我的血液。但是，请原谅我再一次的恶毒，我需要时间来考虑使用圣杯，毕竟，这太重要了，请给我一点时间。”
大厅里的声音消失了，血族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蹲伏的碧翠丝和阴沉的德拉瑞斯公爵身上，时间仿佛禁止了大约三秒，直到血族公爵的喉咙里鼓动地喷吐出气息。
德拉瑞斯脸上重新挂起微笑。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我会把血红圣杯放在这里，碧翠丝，你和你的男仆，随时可以使用它。”
暂时，躲过了寒潮。
碧翠丝重新站起，脸上带着面具一样的微笑，和德拉瑞斯上演了一场父女情深的喜剧。只有临近的莱尔看到了她手心因为抓握，被指甲划破的血痕。
“父亲，如果无事，请允许我告退，我和莱尔经历了长途跋涉，需要休息。”
“当然可以，亲爱的。”
莱尔心里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吗？
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站了出来，和德拉瑞斯七分相似的脸庞和携带的压力表明了他的特殊身份，而他的脸，莱尔恰好见过。
约书亚，德拉瑞斯之子，在纳斯兰陵寝被救走的吸血鬼。
他单膝跪地，面对自己的父亲，说出的下一句话让场面再次凝固。
“父亲，现在碧翠丝已经回来了，我恳求您实现我的心愿。”
“我请求履行曾经的婚约，我想娶碧翠丝·纳斯兰为妻。”
第四百六十章 封印
婚约？一个未曾提起过的词汇轻松牵扯住莱尔的神经。
碧翠丝从未说过此事，莱尔的余光移动到这个自己还算了解的站在身边的小姨子，她的神情被黑暗隐藏，看不到她的脸色。
“的确，我的孩子，在你的父亲阿尔维斯还在的时候，我和他共同定下的婚约，你和约书亚的婚约。”德拉瑞斯公爵伸手将自己的孩子扶起，看着碧翠丝的背影，“我们曾经约定，你们会在适婚年龄结合，纳斯兰和洛书塔尔的联系会更加亲密。孩子，哪怕如今，我们都成为了血族，阿尔维斯已经离去，我依旧十分乐意看着曾经的约定达成。”
“你的意见呢，碧翠丝？我的孩子。”
烦躁，自从约书亚说话开始，每一个字音，每一个动作，都在压迫莱尔的神经，刺鼻的血腥味充斥整个房间，莱尔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吸血鬼，期待着血腥和暴戾。
真是好奇呢，如果就在这里召唤雷蒙先生，德拉瑞斯和约书亚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难？
莱尔的拇指缓慢抚摸着自己的戒指，让圣光吞噬一切，在废墟中寻找卡莲，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现在只需要一句话，我就能终结这操蛋的局面。
“雷……”
两条柔韧的手臂就像绞索缠上了自己的手，柔软碰撞自己的肱三头肌，突然的冲击让莱尔一瞬间愣神，然后下一个瞬间，莱尔彻底迷失。
“既然是父亲们的约定，我愿意遵从婚约。”银铃一样的笑声出现在昏暗的大厅，将气氛点亮，也让莱尔的心彻底下沉。碧翠丝抓紧莱尔的手腕，吸血鬼的怪力封住了莱尔的行动，而她的脸上笑靥如花，“莱尔是我的姐夫，是纳斯兰现在唯一的男人，长兄如父，他完全可以替代我的父亲见证这一切。我很高兴，德拉瑞斯大人。”
笑容，欢喜的纯粹的笑容出现在公爵的脸上，他的表情回暖，如同一位慈爱的父亲眯起眼睛。“我的女儿，碧翠丝，你们的婚礼，会在十天之后，和约书亚的仪式同步进行。你选择了最完美的伴侣，幸运的孩子。”
“你的未婚夫，会在十天之后，成为血族的领袖，成为反基督。”
“仪式？”
未来儿媳兼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提出的疑问，德拉瑞斯很快回应了。
“是的，反基督的仪式研究已经完成了，我们在不久之前还得到了需要的所有材料，等十天之后的受洗仪式的结束，我的孩子，将成为唯一的血族的领导者。”公爵露出微笑，“以及你的丈夫。”
莱尔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麻木地看着碧翠丝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十指交叉，安德瑞之戒，被她的手指紧紧覆盖。
回过神来时，莱尔已经被碧翠丝带着走出了大厅，婚礼就这么决定了，十天之后，自己会像这样牵着碧翠丝的手，送她成为洛书塔尔的一员。
“为什么？”莱尔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抓得太紧了，想从碧翠斯的怀里离开。
莱尔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碧翠丝就像挂件一样依靠着自己的肩膀，亦步亦趋地前进，可实际上，自己才是被挟持拖行的那个。
一路上血仆低沉的嘶吼覆盖沉默，莱尔感觉十分刺耳。
自己被碧翠丝拖行到一间客房，完全不明白血族的脑子，他们将未来的吸血鬼新娘和莱尔安排在了一起。
进入房间，这种异样的挟持并没有结束，但莱尔的大脑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开始观察碧翠丝的侧脸，想从缭乱的长发中发现那双眼睛。
碧翠斯将他拖到长椅上，两人保持着这个麻烦的姿势并排坐着，沉默得如同时间静止。
轻佻的声音出现在深呼吸之后，碧翠丝的眼睛里带着戏谑。
“我以为你会更激动一点。”
“你如果刚才松手，你会看到更激动的我。”
“什么时候发现的？”
“回来的路上，你用力的抓握让我的手臂麻木了，我想是那个供血不足外加麻木让我恼火的大脑失神片刻。接着，我就感觉，你对约书亚并不感兴趣。”莱尔看着那双眼睛，血红的瞳孔剔透如同宝石，“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碧翠丝捏着莱尔胳膊，揉搓已经麻木的肌肉。莱尔在感受酸爽的同时，发现她的手指在颤抖，碧翠丝在害怕。
“把妮娅呼唤出来，混蛋。”
莱尔抬起了右手，看着自己的袖口边缘的阴影。
“妮娅。”
没有动静，寂静让莱尔看上去像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妮娅消失了，不安爬上了莱尔的脊椎。
“我的力量消失了！”莱尔明白了碧翠丝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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