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刃 第96章

作者:吃书妖

“你以为凭你们这几个人就打得过我了吗?”尉迟暗藏怒火地问。

“打得过。”剑齿毫不犹豫地说,“正视现实吧,尉迟。现在你的力量已经虚弱到连我都要不如了。”

听到这些话,尉迟怒火更甚,但他心里也明白,剑齿说的是对的,他今晚恐怕难逃一死。

而剑齿也不再说话,他打了个手势,要让身后的几个人配合他围攻尉迟。

但是那几个人谁都没有动弹。

他疑惑地回过头去。

在他回头的同时,那几个人终于有了动作——他们全部像是被推倒的人偶一样毫无生机地倒在地上,每个人的后脑勺上都开了个小小的洞。

我从尉迟的角度清楚地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在剑齿与尉迟说话的时候,一道有着非人气质的人影出现在了剑齿等人的后方。那是个穿着黑色繁复服饰,白发苍苍,皮肤遍布皱纹的老妇人。不是咬血,又是何人?

咬血拿着标志性的红色大伞,闲庭信步地走到了他们后方的近处,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觉察到她的存在。接着,她从伞中抽出了细剑,快速地击穿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头颅。速度之快,甚至没有让武器沾染丝毫血液污垢。

就连剑齿也未能幸免于难,他一回头,细剑便不由分说地击穿了他的头颅。

他倒在了地上。

剑齿死了……我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惊愕。

咬血将细剑收回伞柄里,笑着看向了尉迟,“你还真是让我好找。”

尉迟错愕地看着她,“咬血……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简单,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就尾随着这个叫剑齿的执法术士跟过来了。”咬血回答,“他作为追踪方可不像是你一样难找。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就是他提前发现了你的秘密吧。所以我就想着只要牢牢地跟住了他,那么多半也能够找到你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尉迟又是警惕,又是恐惧,“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咬血亦是“功不可没”。在他的怀疑里,咬血对于自己要么是提供了有问题的恶魔,要么是提供了有问题的融合秘法,否则之前的恶魔融合就不可能出故障。咬血绝对是包藏祸心,而他在这种处境下再次遇到了对方,又怎么能够不感到恐怖?

“你知道吗?很多人类能用的延长寿命的秘法并不适用于我这种与恶魔混血的人。而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我做过很多的努力。甚至还学习真正的恶魔,让其他人把自己的寿命献祭给我。”咬血感慨,“不过很遗憾,恶魔虽然会收割寿命,但仅仅是将其当成消遣而已。它们既没有将其转化为自己寿命的能力,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真正的恶魔是没有寿命那种概念的。我模仿它们收割寿命,自然也做不到将其化为己用。真是令人痛心啊。”

“你……”这一刻,尉迟联想到了许多关于她的传闻,声音更是恐惧,“你是想要把我变成延长寿命的材料?”

“我为自己延长寿命的材料,至少要和我一样,必须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种,而且起码要到达主力级的水平。但这仅仅是最基本的前提,毕竟恶魔也是千奇百怪,并不是所有的混血恶魔都适合我。与其寻找那么稀有的对象,不如自己培养一个。”咬血感慨万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扶植了很多恶魔术士,让他们按照我提供的恶魔知识修行,在模仿恶魔的过程中循序渐进地获得恶魔的属性,把自己一步步地培养为适合做我的延命材料的恶魔术士。”

她接着说,“不过,我后来找到了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那就是直接让有能力的术士与我亲手挑选的强大恶魔融合。”

尉迟咬紧牙关反问:“就像是我一样?”

“你其实不是那么合适的人选。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你太强了,与恶魔融合之后,我反而难以处理你。”咬血说,“所以我只好在融合秘法上动了一些小小的手脚。与你融合的恶魔会顶掉你传承自尉迟家的魔物血脉,同时对你的身体造成巨大的内在冲突。”

这段话语验证了尉迟心里的推测,但他还是无法接受,“怎么可能!你明明与我签订了恶魔契约,你在契约里承诺过你给我的融合秘法和恶魔都没有问题。如有违背,你就会被巴里洛制裁……”

“我就是巴里洛。”咬血回道。

闻言,尉迟如遭雷击,再也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非但说不出话,甚至无法继续动弹。一股无形的力量宛如刑具般强硬地钳制住了他的每一块肌肉。

他被咬血控制住了!

由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他不由自主地跌倒在了地上。咬血将伞扔到了草地上,向着他慢慢地走来。他瞪大了双眼,我能够听到他心里正在疯狂地嚎叫和哀求:“不,不要,我还不想死——”

然而除了我,他的惨叫注定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接着,在深夜的荒地里,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了起来。宛如野兽般血腥的捕食,鲜血到处飞溅。

在这个无比邪恶、无比残忍的过程中,咬血的外貌发生了缓慢而又显著地变化,她脸上的皱纹逐渐地消失,干枯的肌肤像是重新获得了水分一样显出了滋润和白嫩。时光像是在她的身上倒退了,她正在逐渐地回归到自己年轻时的姿态。而进食的行为则令她身上那股非人的味道更加浓郁,甚至更加接近了我印象中那个有着魔性魅力的似人非人之物。

良久,当她从那片狼藉的血肉里支起身体,擦去脸颊上鲜血的时候,她的容貌竟变得稚嫩而又美丽。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个衰朽的老妇人了,而是个看上去和乔安差不多岁数的,玲珑而又华美的女孩。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纤细的手脚、苗条的身姿,黑色繁复的服饰穿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松,又有着说不出来的古典风情。

她解开了自己盘着的头发,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接着,她用鲜红色的双眼再次低头看了过来,仿佛在透过尉迟的双眼与我对视。我心里燃烧起了一股莫名而又强烈的欲望,一种强迫意向的念头宛如烧红的铁制棍棒般来回搅拌我的脑浆,让我无比地想要拥抱她、蹂躏她。

我竭力平息自己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邪念,却怎么都无济于事。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强行逼迫一样,明明剑齿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倒在那里,我却只能凝视女孩宛如妖精般可爱的面容。

美丽的女孩双手捧起仍在抽搐的“果实”,慢慢地啮咬、吞咽,红色的汁水从她的嘴边不成体统地流淌下来,如此恐怖的作为却是那么的诱人心魄。尉迟绝望而又仇恨地瞪视着,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女孩流露出了像是看到点心一样的眼神,笑着将手指伸向了他的眼球。

当我在梦里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裤裆已经一片黏湿。

第131章 青鸟

次日上午,我用笔记本电脑整理了自己在尉迟的记忆里得到的情报,然后发送给了列缺。

以及,为了帮助安全局回收剑齿他们的遗体,我也大致上锁定了事发的地点。虽然尉迟分辨不清楚自己跑到了郊外的哪里,但我好歹是能反复回溯他记忆的,要得出他死亡的地点并不困难。之后天河市安全局应该会妥善处理此事。

除此之外,我也顺便把咬血就是巴里洛的情报上报了。过去我在知道这条情报的时候没怎么放在心上,但这种看法显然是有失谨慎的。经过尉迟这件事我也算是反应过来了,咬血不止是可以将这个秘密与恶魔契约相结合去欺骗其他的恶魔术士,也大可以欺骗安全局的人。以前我是不方便说出这条情报的来历,如今列缺都知道我能读取自己所杀之人的记忆了,也没必要继续遮遮掩掩。

做完这些之后,我不再去看笔记本电脑,而是闭上了双眼,回忆着,或者说是回味着自己在尉迟的记忆里看到的画面。那个衰老而又残忍的混血恶魔一口一口地啃食人肉,在月光之下变化为美丽的少女。她宛如宝石般冰冷的鲜红色眼眸,她魅惑却残酷的笑容,她那令人联想到花骨朵的、青涩而又旖旎的身体,一旦开始在脑海里描绘,便着魔似的无法停止。

然而在那美好的皮囊之下,却似乎藏着一头超出人类理解的、毫无道德和良知的怪兽,正在冰冷地窥探外界。在我的想象中,那恐怖的眼球在隐约的粘稠声音中缓慢地转动着,接着与我的目光对上了。就藏在那张娇媚可爱的脸蛋后面,以宛如昆虫般机械的目光凝视着我。这样的意象就像是甜美的梦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令我在内心震怖的同时无法自抑地充血。

我无法合情合理地解释自己炽热而又邪恶的冲动。咬血可是已经九十多岁,做我的曾祖母都绝对足够了。而我居然对她,对她,产生了肉体上的欲望。我是多么的想要侵占她,想要与她抵死缠绵。

这种欲望绝对是错误的。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么想,就像是那沉沦的五年里的每一个夜晚。我动摇的内心甚至被青鸟觉察到了。

在乔安恢复为人类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搬回自己家里居住了。而青鸟也挑选好了新的住处,就选在我住处的楼上。我在那之后就回到了时常到她家里做饭和过夜的日子里。这天晚上,她一如既往地与我做过之后带着心满意足的疲惫紧紧地抱着我,片刻后问起了我时而心不在焉的理由。我是不愿意提及那种心事的,但既然她都问了出来,我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隐瞒。无论是多么难堪的想法,多么隐私的秘密,只要她想知道,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对她吐露出来。

听完之后,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熄灯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她运动过后淡淡的喘息声。我做好了承受她发火的心理准备,但是她到最后都发出没有生气的声音,倒是像搓揉面团一样用力地揉起了我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放过了我。

“你不会以为我会生气吧?”她哭笑不得地问。

我反问:“你不生气吗?”

“我早有心理准备啦,这种事情或早或晚肯定会发生的。”她说,“但没想到会是咬血啊……她真的有那么符合你的癖好吗?”

“我也不是很好表达。”我说,“或许是因为她给我一种似人非人的感觉。”

“是吗?就我所知,她不是应该与你的期望完全相反吗?”她问。

“怎么说?”我问。

“你所喜欢的海妖对于人类的事情一窍不通,因为她很可能遵循着在人类看来完全是异次元的思考模式,就好像人类完全无法理解她一样,她也完全无法理解人类。”她似乎有很认真地思索过那方面的事情,“但是咬血截然相反,她知道要穿衣服,会说人话,所作所为全部有理可据。她甚至深谙人类的心理和文化,就连如同尉迟那般老练的战士也被她的阴谋诡计玩弄于鼓掌之间。虽然她是混血恶魔,但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纵使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恶魔,既然都如此深具人性了,那么对你来说也与人类没什么差别了吧。”

“嗯……”我倾听着她的话语,同时也在心里计较着。没有错,按照这样的逻辑,我确实不应该把咬血当成似人非人之物看待。

就好像我从来不认为塞壬是真正的人类,但是既然她具有浓郁的人性,我就会把她当成人类看待。

那么咬血又是哪里令我感觉非人了呢?

是因为她吃人吗?但是人吃人以恶魔术士的道德标准来说不足以大惊小怪,别说是她了,就连旧骨都吃过人,中间人和魅魔也为了强化自己的力量或多或少地吃过人肉。明明魅魔也算是混血恶魔,也吃人,我对于魅魔就是毫无欲望。

但是,我依然觉得在咬血的身上有着强烈的非人之感,只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到底是从她的哪个部分散发出来的。

“我也想不通。”最后,我只能这么说。

她笑着抱住了我,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住我的身体,“那就暂时不要想咬血了,多想想我吧。”

“嗯。”我回应。

“你应该还有其他的心事。”她说,“趁现在一起说出来吧。”

闻言,我却是犹豫了。倒不是我想要隐瞒,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对青鸟摊牌的。但是对我来说,这是远远比起自己对咬血有欲望那件事更加令我动摇的事情。甚至不止是动摇,而是痛苦。并且这还与青鸟息息相关,令我更加无法轻易诉说。

但是我很清楚,我必须说出来,因为我是不能对青鸟隐瞒自己的。哪怕在接下来,我不得不对青鸟投出怀疑的话语。

“青鸟,你以前说过,你在治愈梦境里植入了恶性因子,是吧。”我说。

“是的。”她说。

“恶性因子的作用是在治愈梦境里逆转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原来的剧本应该是有着强大力量的我用塞壬之刃打败弱小的魔人,但由于恶性因子,我在治愈梦境里变成了一无所知的学生,而魔人的力量则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就连塞壬之刃都落到了魔人的手里。”我说。

“没错。”她说。

我沉默了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恶性因子,对吗?”

……

一直以来,我都隐隐约约地觉察到治愈梦境存在着某个说不通的疑点,却无法将其确切地认知出来。

而在不久前,列缺的话语给予了我至关紧要的提示。

他告诉我,任何梦境都存在着某个绝对的中心,与其相比较,梦境里的其他要素都只是陪衬的,甚至是无关紧要的。因此只要将这个中心之物毁灭,梦境也会随之毁灭。

当时的我只感觉这段话对我来说很重要,却不知道如何用到自己身上。而在集体昏睡事件结束之后,我有了重新整理思绪的时间。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终于以这段话作为钥匙,将治愈梦境的疑点从意识的黑箱之中取了出来。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治愈梦境虽然是我的梦,但当时的中心之物却不是我,而是魔人。因此只有杀死魔人,我才能够从梦里苏醒过来。

而列缺以前则对我说过,因为恶性因子的存在,所以梦境失去了在诊断我心理一事上所有的参考价值。但是这里存在着某个问题,恶性因子的影响范围仅仅局限于我和魔人之间,既然梦境里除此之外的要素都未曾受到影响,为什么就无法继续参考了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在这场梦境里,对于诊断我的心理有着参考价值的只有“我”与“魔人”,或者说,只有“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

列缺他们肯定没有打算在梦境的形成过程中干预,最多是事先指定梦境的主题,确信里面肯定存在一个“我”和一个“魔人”。就好像命题作文一样,他们可以为我的意识“出题”,但我的意识之后会怎么“作文”,他们完全不知道。否则梦境对我心理的诊断参考价值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然而,他们却早在那之前就对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做出了预言,认为在梦里我的力量相较于魔人的力量必定是压倒性的强大。

他们是根据什么做出的结论?为什么觉得一定是我比较强?

只能是根据在我入梦之前对我做过的一系列审问和心理测试了。

他们根据审问和心理测试得出了我是好人的结论,又根据这个结论,做出了梦里的我一定比魔人强的预言。

而反过来说,如果梦里的魔人比较强,那么现实中的我就一定是个恶人。

想必当初的列缺在看到治愈梦境里的我比起魔人来居然是那么孱弱的时候,心里一定非常震惊吧,然后他一定会这么想,之前那么严格的审问和权威的心理测试居然全部是错误的,魔人李多竟真的是个本性邪恶之人。

必须杀死魔人李多,非杀死不可。

但列缺后来还是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决定。因为就在那时,那个负责监视治愈梦境的人对列缺这么说道:你误会了,李多不是恶人,梦境之所以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植入了恶性因子。

那个人就是青鸟。

但是她明明说过,她一直以来的修行都是以提升战斗力为主,且因为梦境之道难以应用于战斗,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学习过梦境知识。

那么她又是怎么做到对我的梦境植入恶性因子,且如此精确地逆转我与魔人之间的力量关系的?

如果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恶性因子,那就是梦境本来的样子呢?

在与她摊牌之前,我先找过了列缺。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所说的治愈梦境的疑点?”而在听完我的话语,列缺的神色却是没什么起伏,“我当时确实怀疑过你,而青鸟也确实是对我这么说的。当然,那种怎么听怎么像是包庇的话语,我不可能说相信就相信。所以我才会潜入你的梦境里,对你进行心理测试。而结果就如你所知,你真的是清白的。”

“那么青鸟又是怎么懂得植入恶性因子的?”我问。

“你忘记了吗?青鸟当时是你梦境的监视者,在那个位置上,即使她从来没有学习过梦境知识,也有着干预你梦境的条件。尤其是在梦境形成的过程中,她干预的余地会更大。”他说。

“她那时候应该是初次做这种工作吧,初次上手就能干预得那么精确吗?”我问。

“按照常理来说是不能的。但青鸟是超出常理的天才,在她过去五年的修行历程中,比那更加超常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而且在事后我也通过设备调查过治愈梦境的信息记录,里面确实存在着强行干预过的痕迹。”他说,“当然,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依据当然是不足够的。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我在梦里对你做过的心理测试,哪怕现实中的你其实是欺诈的天才,梦里的你都会反映出你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那么,能否再让我做一次治愈梦境?”我不屈不挠地问,“只要再来一次就可以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