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过了数秒钟,他才说出了心里话,“我就是觉得,要是我有个像你一样的哥哥就好了。”
……
最后,乔安似乎是想要把决定权交给我。
他希望由我来决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成为魅魔。
但是我不打算自以为是地支配他的未来。
他才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没有把人生的方向盘交给其他人掌控的道理。我希望他能够自己做主,往自己真正想要的方向迈出决定性的一步。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乔甘草与我谈及青鸟时说过的话。
——她当时还小,却懵懵懂懂地做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
——之后说不定一生都要被囚禁在那个决定里,我感觉那是很悲伤的事情。
我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还是说,我应该尝试支配乔安的未来?
我回到了会议室里,向青鸟打听了会议的进展。还是老样子没个结果,面对狂信徒的布局,谁都找不出来第二条合理的破局方向。反倒是坏消息增加了,昏睡者的数量这会儿已经超过了五千人,狂信徒计划的进度条又上升了一个百分点。目前的进度看似只是百分之五,实际上正在以滚雪球般的速度增加。
目前列缺已经派出了执法术士部队扫除柳城各处的恶魔术士和梦境法阵,根据分析部门的计算,这么做能够大幅度延缓狂信徒计划的进度。但是只要无法破坏集体梦境本身,短则一周,长则半个月,昏睡者就会到达十万人。届时就是狂信徒的胜利了。
两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列缺面无表情地说:“去传唤乔安的父母吧,我来劝服他们。”
乔甘草不甘心地捶了一下桌面。
我准备先她一步去找乔安,但就在这时,又有新的消息传进了会议室里。
乔安已经进入了集体梦境。
具体地说,是他在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私自进入了看护室,再取下了压制自己魅惑之力的护符,然后主动释放出魅惑之力控制住了体检医生,命令其配合自己,把自己送进了集体梦境里。
他是知道会议注定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才会独断地潜入集体梦境里的吗?但反正都是要潜入集体梦境,为什么要独自冒险呢?还是说,他其实没有那么相信我?
与他一起潜入集体梦境的前提是他对我足够信赖,信赖到在身陷险境的时候立刻就想到我。如果他不相信我,我就无法施以援手了。
我对此有些不成形的想法,不过现在还是先抓紧时间,看看我能不能潜入集体梦境。
我们立刻进入了看护室,乔甘草第一时间向体检医生询问,“乔安怎么样了?”
“他暂时没事。”体检医生叹息着看了一眼乔安,此时的乔安已经趴在白床旁边不省人事了,而白床上躺着的人是我的父亲。也就是说,乔安是通过我的父亲进入的集体梦境。
体检医生看向了列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没有抵抗住刚才的魅惑。”
“你现在如何了?”列缺问。
“已经恢复了。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练习过魅惑之力,只是学会了暂时性的魅惑,而无法将魅惑深深地植入人心,所以一停止输出力量就无法维系我的魅惑状态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打算那么做。”体检医生说。
“能够与梦境里的他通话吗?”乔甘草急切地问。
“只能单方面地把我们的声音传过去,他那边无法将声音传回现实,因为他对梦境方面的技术一窍不通。”体检医生说,“他也不知道怎么把梦境内部的其他信息传输到我们现实里来,我们现在无法通过他进一步地分析梦境。按照原本的方案,我是应该要把相对应的道具交给他的,但是他刚才只拿走了入梦的符印和防御血液法术的护符就进去了。”
“你怎么没给他?”我疑惑。
“他的魅惑之力虽然很强大,但是用得过于粗暴了,会把被魅惑者的脑子变得愚蠢。”体检医生惭愧地说,“我刚才满脑子都是他,觉得服从他的命令就是无上光荣,反而想不到他还需要我查漏补缺。”
“把道具都给我。”我先是无语,接着说,“让我进去。”
“好。”体检医生立刻就从白床旁边的抽屉里拿东西。
“如果第一个进去的人能够通过信赖关系拉第二个人进去,那么第二个人能否以相同的方式拉第三个人进去?”青鸟询问。看来她也是想要进入集体梦境里。
我是肯定相信青鸟的,基于这层信赖关系,我作为第二个人,应该是能够把青鸟作为第三个人拉入集体梦境的。
但是体检医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两个人就是极限了。要是你提的方法行得通,之前尝试的就不止是两个执法术士了。”
“这样啊……”青鸟先是失望,又想了想,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些治愈符纸塞到了我的手上,“以防万一,把这些带上吧。”
我全部收了下来。虽然我不害怕受伤,但是没有治疗方面的法术和专业知识。因此如果与乔安汇合之后发现他受伤了,我就无法妥善治疗。那种情况下有这些符纸自然是再好不过。当初我也拿这种符纸治疗过剑齿。
而体检医生则把入梦的符印和防御血液法术的护符,以及一个像是单边蓝牙耳机一样的黑色物件塞到了我的手里。
“把这个耳机戴好。”体检医生叮嘱道,“我们之后会通过这个耳机与你通话,并且以此作为媒介分析梦境里的信息。”
我戴上了耳机,“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虽然还有一些想要跟你提醒的话,但时间紧迫,你就一边在梦境里行动,一边听我们解释吧。”体检医生说。
乔甘草无比郑重地看着我,“乔安就拜托你了。”
我也郑重地点了头,然后走到父亲的白床旁边,深深地凝视着他的面孔。我的任务是为乔安保驾护航,同时也是将自己的父亲从梦境里带回到现实,借此在集体梦境上创造出令列缺也能够进入的破绽。
换而言之,我将要在梦境里面对我的父亲。
我默默地做好觉悟,将符印按在了昏睡中的父亲的肩膀上。体检医生走到了我的身后,按住了我的背部。
一道昏沉沉的睡意涌上心头。
我不去抗拒,主动地迎接了这道黑暗,任由自己的意识沉入梦乡。
第118章 汇合
我感觉自己的思考和知觉像是进入温水的雪球一样缓缓消失,却分不清楚具体是在哪一瞬间完全失去形状的,所有的判断力都在暧昧不清的黑暗里变得失去轮廓。直到某一刻,我终于对先前的体验做出了“暧昧不清”的判断,也判断出自己其实已经清醒过来了。
我睁开双眼,立刻坐直了身体,紧接着便观察清楚自己所处的场景已经变换为某处房间的内部。我正坐在床上,而这里是间卧室,不,看上去更像是宾馆的房间。只是到处都很凌乱破旧。灯光明暗不定,桌椅东倒西歪,床单被单上也点缀着令人不快的褐色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朽的气味。
窗帘是半开的,我谨慎地凑近过去观察外界。外面看上去是城市,正处于深夜,能够看到霓虹和路灯的光芒,却没有半点儿人的踪影和声音,宛如鬼城。而从高度来看,我所在的房间应该是在二楼。
这就是集体梦境内部的样子吗?虽然看上去没有危险,但是我的觉察力传来了淡淡的警示,似乎有着某些对人类不怀好意的东西正潜伏在黑暗的角落里,流着恶意的口水窥视着明亮的地方。
乔安又在什么地方,我又要怎么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父亲呢?
我先是检查了下自己的耳朵,再摸索自己的衣服口袋。体检医生给我的蓝牙耳机依旧挂在耳朵上,青鸟给我的治愈纸符,以及防御血液法术的护符也还在,就连黑色绷带都没有落下。把现实的物品带到梦境里算是初步的梦境技术,我固然是做不到,帮助我进入集体梦境的体检医生是有办法替我做到的。
只是在检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个很明显的问题。不知为何,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变大了,而且身体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就好像是换了具似是而非的身体一样。我重新看了一眼窗户,玻璃上映射出来的淡影确实是我本人的脸,却也有哪里对不上的感觉。
这个房间还配套了洗浴间,我用洗浴间里遍布灰尘和裂纹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镜面里映出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大约十四岁的男生的脸。
是在五年前,刚刚邂逅“它”的,十四岁的我的脸!
为什么我在梦境里变小了?是这个梦境的设定吗?
我暂且镇定下来。人在梦境里会变成与现实里不同的外貌是很正常的,有人会在梦里变老变小,变男变女,还可能会变成连人都不是的异形,全看这个梦境的设定如何。
有些觉察力不够强大的人,甚至会被梦境的设定所裹挟,失去自己的原本认知。例如,有的人做了个废土的梦境,而他在梦境里的设定是幸存者,那么他可能就会很自然地代入废土幸存者的身份,而无法意识到自己原本应该是个在和平社会生活的一般人。治愈梦境里的我也是这么接受自己是个大学生的设定的。
而现在的我要是没有足够的觉察力,说不定也会在心智层面上退转回十四岁的自己,并且以梦中人的角度去理解外界城市空无一人的状况。
我尝试着召唤塞壬之刃。没有问题,塞壬之刃依旧能够随时召唤。力量也没有由于我身体的变小而发生削弱。就仅仅是我的外表不一样了而已。
就在这时,我耳畔的蓝牙耳机传出了熟悉的声音,“李多,李多,能听到吗?”
是青鸟的声音。我立刻回复,“能听到。”
“能听到吗?”青鸟好像听不到我的声音,“对了,不要直接用嘴说话,在心里用力想着自己想说的话就可以了。”
和塞壬那时一样……我立刻理解了,接着熟练地在心里回答,“能听到。”
“那就好。”青鸟松了口气。
“现在是你在现实里负责与我联络?”我问。
“是啊。我虽说不能跟你一起进去,至少还能以其他方式给你提供帮助。梦境与现实的通话其实还挺耗费力气的,但我就是力气多,不在乎这点儿消耗,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了。”她似乎笑了笑,又问,“你那边情况如何,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我也没在这种通话上感受到有多么费力,“你们那边看不到我这里的影像吗?”
“只能以你佩戴的耳机为中心采集一些信息数据而已,声音和画面都没有。”她说。
“其他人也能听到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吗?”我问。
“不,只有我能用和你配对的那个耳机听到。”她说,“我说的话他们也听不到,因为我是用和你相同的方式直接把自己的声音传达到你脑中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疑惑,“但是你的声音怎么好像有点怪怪……”
在与她说话的同时,我已经离开房间,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走廊也是年久失修且脏乱的。而听到她的疑惑,我诚实地交代,“梦境里的我好像变回了十四岁……”
“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她在说“什”的时候是惊讶,但说到“么”的时候,就透露出来一股仿佛只恨自己不在现场一样的强烈惋惜。
“也不用那么大反应吧……”我一边说,一边运用自己的觉察力快速搜索了下这家宾馆。宾馆只有四层高,觉察力范围内没有反馈来生命活动的迹象,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见此,我便朝着宾馆的出口移动。
“你们那边能够为我指示乔安和我父亲的位置吗?”我问。
“我们这边还在分析呢……好,计算出相对位置了。”她说,“因为你是相当于被乔安拉着进入这个梦境的,所以与乔安之间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才对。接下来你就按照我的指示移动吧。”
在她的指示下,我直接离开了宾馆,并且在孤寂的街道上移动。她一边指示,一边跟我说:“还有……那个,李多啊,刚才分析部门也跟我说了件事,我觉得有必要也跟你说说。”
“什么事?”我问。
“就是关于这个梦境本身的设定,我们已经分析出来了。”她说,“就像是一开始预料的一样,这个梦境在困住昏睡者们的同时也在吸收和保存灵性,因此会倾向于让灵性和灵体以其本来面目在梦境里映射呈现。”
说到这里,她似乎带上了些许笑意,“不过对于人自身来说,什么是对自己而言的本来面目,其实是很主观的事情。换而言之,进入这个梦境的人会以符合自我认知的形象呈现出来。”
“慢着,也就是说,我的自我认知形象是十四岁的自己?”我惊呆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她似乎还挺欢乐的,但我就纳闷了。
难不成我的心理年龄就是十四岁?不对,要下判断还为时过早了吧。自我认知形象和心理年龄参考的应该是不同的评价标准。
不过这下就有些尴尬了,前头乔安和我对话的时候他还很认真地说什么“要是我有个像你一样的哥哥就好了”,后脚我居然就变成了跟他差不多的年纪。虽然认真计较的话我这副外貌还是比他大一岁的,但不对外人强调的话,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同班同学的感觉了。
“就没有变回去的办法吗?”我不死心地问。
“有是有,但是你没有学习过梦境技术,用不出来的。”青鸟笑眯眯地说,“好啦,放心吧,我不会跟身边的人说的。至于你要怎么跟小草的弟弟解释,就看你自己的吧。”
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既然现在我执行的方案是在保护乔安的基础上把我的父亲带出梦境,那么在找到他们之后,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个梦境?”
“回到自己最初进入梦境的地方就可以了,之后我们这边会帮助你们退出梦境。”她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根据我的观察,这座梦境城市有着很多柳城的痕迹,我还看到了一些现实里的柳城也有的店铺和公共设施,或许是集体梦境利用了昏睡者们的记忆素材吧。但也有很多与现实里的柳城大相径庭的地方,首先是城市的布局乱七八糟。
甚至用乱七八糟都不足以形容,这座梦境城市的布局其实是随时变动的。
虽然在移动的时候我有注意自己走过的路,但偶尔回头的时候,我会发现后方的街道与自己的记忆对不上。
这里的空间看似稳定,实则混乱,记性再怎么好的人也做不到“原路返回”。
乱数废墟也经常会出现这种现象。在那里,如果把之前打开过的门关闭,过一段时间再打开,那扇门的后面出现的就不再是原本的场景,而是会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场景。
而这座梦境城市就像是“开放世界版本的乱数废墟”一样。
这不仅仅是比喻而已,我在认真感受之下,竟真的从周围隐约地嗅到了近似于乱数废墟的味道。难道这个梦境与乱数废墟有什么潜在的关联吗?
上一篇:全职高手之全能设计师
下一篇:次元盘点,致以辉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