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你会主动跟她做吗?”她问。
我毫不犹豫地说:“不会。”
“那就是了。而且小草……乔甘草那个女人是野兽啊!”她震声道,“她居然还在出发前往我手机里传了一本外地出差的丈夫瞒着妻子和美艳的女同事行苟且之事的日本成人漫画!那完全就是犯罪预告啊,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是很过分。”我决定不给乔甘草买好吃的了。
青鸟以令人联想到电话那头的脸颊都鼓起来了的口吻说:“回头我要好好地数落数落她,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简单放过她了!”
“是该数落数落。”我一边赞同,一边心想,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还只是数落数落,你和乔甘草的关系其实超级好吧。
她发了一通牢骚,接着打住,说:“抱歉,说了那么多……我其实就是担心你,你这次的任务目标是那个混血恶魔咬血吧?你有追踪到她吗?”
“追踪到了。”我说。
“什么?”她先是屏住呼吸,然后问,“你与咬血发生战斗了吗?”
“嗯,但没能拿下。”我说,“然后,她还有一个帮手……关于那个帮手,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
第77章 两本书
根据我的观察,“尉迟”绝对不是使用灵魂出窍术的活人术士,否则就会在灵体头颅破碎的同时死于肉体头颅破碎。当然,术士的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真的存在肉体头颅破碎也不会死的术士。就拿青鸟来说,要是她的反应速度快到能在自己的头颅受到致命打击的瞬间元素化,也不是无法以这种方式避开致命伤。但假设“尉迟”用的真是灵魂出窍术,那么他的肉体肯定是处于毫无防备的沉睡中,不可能用相同的方法避开致命打击。
但要说他是幽灵,又有些令我难以信服。他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幽灵,不如说他在化为白色雾气的瞬间,我感受到了雾之恶魔的波动。难不成他是雾之恶魔的同族?以力量的规格来看,他起码不是雾之恶魔的触须。莫非他是有着人类知性的恶魔?
这依旧说不过去。我知道少数恶魔有着高度的知性,但恶魔就是恶魔,思考回路和看待世界的方式从最基本的地方就与人类截然不同。哪怕能够扮演人类,也会在某些地方与显出差别。而在战斗的过程中,“尉迟”在我的觉察里呈现出来的所有反应细节,都是人类的模式。
说不定他确实是幽灵,只是与我曾经见识过的所有幽灵都不太一样……怀着这般揣测,我向青鸟道出了“尉迟”的事情,并且请教起了关于幽灵的知识。
青鸟对于我仰仗她的知识这件事显得一如既往地兴高采烈,她说话时的语尾都有点开心地上扬。
“人类死后形成幽灵的情况,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她解释,“一种是外因,由于死亡地点存在着特别的灵场而被束缚住了灵体。这种束缚既会限制住幽灵的自由,也会保护幽灵的形状不在外界自然解体。因此这种灵体也被称为‘地缚灵’。他们必须遵守灵场的秩序,一旦灵场消失,他们就会消失。要是灵场发生混乱,他们也会发狂。很多异空间本身就是灵场,死在里面的人,有时会化为在里面活动的幻影。”
“还有一种则是内因,死者存在着强烈的死不瞑目的执念,以执念为核使得灵体维持住了形状。”她接着说,“这种幽灵在思维上非常顽固,只会以完成执念为前提思考和行动。有机会践行执念就会立刻完成,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虽然在完成执念之后就会自然解体,但绝不会因此而拖延自己的行动。”
“嗯……我没有在‘尉迟’活动的地方感受到特别的灵场,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活动范围限制的样子……至少不是地缚灵。”我首先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况且,如果他是地缚灵,之前咬血和他就不会用那种先让我在城里到处逃窜的战术了。除非整座天河市都是那种特别的灵场,但如果确有此事,天河市早已沦为鬼蜮了。
我继续说:“他肯定也不是执念型的幽灵,那种幽灵我以前见过,我感觉‘尉迟’的思考和反应比那柔软得多。”
“如果两种都不是……那么他或许是以某种特殊秘法转化而成的特殊幽灵?”青鸟揣测道,“涉及到那些秘法问题,我知道的就不是很多了。你说他身上有雾之恶魔的气息……会不会是借助了雾之恶魔的力量,从外侧包装了自己的灵体,才使得灵体没有自然解体?但是也有点说不通啊……”
“说不通,是指?”我问。
“把自己转化为幽灵的秘法虽然存在,但基本上没人会主动那么做。”她说,“因为幽灵无论如何都无法作为生者的延续。幽灵归根结底,就只是生者的回响而已。因此转化为幽灵,本质上就是先杀死自己,再去创造出和自己相似度很高的另一个全新的存在体而已。而且这个全新的存在体的上限还被定死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超越生前的自己。谁会为了这种事情而放弃自己独一无二的生命呢?”
我继续与青鸟讨论了一些时间,还是没能对于那个“尉迟”想出个所以然。
接着闲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我趁此机会向她报告了关于她的诅咒很容易被其他人看出来这件事。她果真没想到自己的诅咒还有这方面的纰漏,我仿佛又听到了她那里传来了掉链子的声音。随后她便约定在我回去之后就做处理。
“其实不做处理也没什么,那个诅咒没有什么让外人利用的余地。”说到这里,她还开了个玩笑,“而且还有种往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打上自己的标记的感觉。”
你是喜欢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气味的狗狗吗。我心想。
不过她也很快恢复了正经,认为以防万一还是妥善处理为好,并且认认真真地承认并反省了自己的失误。
而正要结束通话的时候,她忽然问:“你还有什么心事吗?”
“嗯?”我意外。
“你那边应该有发生过什么吧?不可以糊弄我哦,你以为我关心了你多长时间,那种事情我一下子就看得出来。”她说,“说说看吧,我不会生气的。”
“好吧。”我稍稍犹豫,还是把自己与咬血他们战斗时曲折的心路历程全部交代了出来。
听完后,青鸟停顿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止不住愕然地说:“……什么允许自己冷静地逃跑,不允许自己因害怕而逃跑啊。上次对付旧骨的时候也是,说什么健康复仇病态复仇什么的……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逃跑这件事很逊对吧?”
“嗯,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说是这么说,因为觉得某件事很逊所以故意往反方向使劲本身也很逊。虽然被她正面指谪,但我不是很想承认。那不就显得我很像个逞强的小孩子一样了吗。在其他人的面前也就罢了,在青鸟的面前,我还是很好面子的。
“我以前有说过吧?”她的声音变得温柔,“遇到发自内心恐惧的事情,逃跑也无所谓,不如说再好不过,那才是聪明的做法。”
是的,她有说过。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我还记得她后面那句话。她说过我试图面对恐惧的样子虽然很愚蠢,但是有点帅。对我来说,只要能让她发自内心地说我也像个英雄,哪怕仅仅是有点,哪怕要做的是很愚蠢的事情,我也想要做做看。
而且我当时选择死战的理由也不止是在乎她的看法,也是为了自己加入安全局的初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允许自己逃跑。
“但是,我……”我正要说下去,但是,她就像是能够知道我的想法一样。
“无法允许自己逃跑吗?没关系,我允许你。就算你再怎么无法允许自己,我也允许你。”她的声音像是从花洒里落下的暖洋洋的细雨,“每当你无法允许自己的时候,你都要想想,好好地想想。就在这里,就在这通电话的对面,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的女孩子,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情,她都会全心全意地允许你。就算是你想要扑到她的怀里像孩子一样撒娇,她都会好声好气地摸摸你的头,说你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要枕着她软软香香的胸脯睡觉也任你自由,要在她暖暖的怀里休息多长时间都随心所欲。这么一想,心里是不是就很放松很多了呢?啊,说是什么都允许你,但还有一些特别条款。除了我上次禁止你做的事情,还有背着我跟我的闺蜜出轨这件事也是绝对禁止的,还有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也是不可以的,还有还有……”
听着她后面的话语变得絮絮叨叨,我在哭笑不得之余,也觉得自己的心情真的放松了很多很多,接着插了一句话,“十九岁就已经不算是女‘孩子’了吧。”
“你知道你这句话会被多少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的女孩子炮轰吗?”她笑嘻嘻地说。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三十多岁的女孩子吗?我大吃一惊。
“就算我说多少遍不行不行,但当你再度面对战斗的时候,你还是会傻乎乎地冲在前面吧。”她说,“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在这件事上阻止你的。”
“不会阻止我吗?”我问。
“嗯。如果你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危险和困难注定如影随形。我虽然想要你尽可能久地活下去,但是不会把你束缚在我的身边,更加不会阻止你追求什么。”她认真地说,“我发自内心地喜欢上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所以我绝对不会试图扭曲你。”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为我而改变。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要以去死为前提做什么,只要有能够活下去的机会,你就要全力活下去。”
她接着说:“现在不用答复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道别之后,她结束了通话。我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我非常清楚,虽然青鸟对于我的爱,有时候会表现出看似沉重的一面,但究其根本,她从来都不是某些故事里描述的那种沉重而又潮湿的病态女性。她的本性是阳光而又洒脱的,有时候还有点脱线的,敢爱敢恨的清爽的女子。
都因为对象是我,所以她才会表现出看似沉重的一面,或者说是不得不那么做。
是我把她逼成了那样,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补偿她才好。
我坐到床上,闭上双眼,慢慢地回味她与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同时审视着自己的内心,自己今后应该怎么做比较好。良久,我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眼下的事情上。
经过与“尉迟”的战斗,我总计接收到了三份灵体碎片。
在过去,我总是在杀死敌人之后才能够接收到对方本人的灵体碎片、继而读取其记忆。而这次我没有杀死“尉迟”,却得到了他的灵体碎片。那么,我是否能够从这些灵体碎片里读取到他的记忆呢?
我想要尝试看看。
当然,严格地说要看的不是我的努力,而是塞壬的努力。
我把身体在床上放平,看了一眼酒店房间的天花板,然后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当我的意识再度清醒的时候,视野里出现的已经不再是酒店房间的天花板,而是黑色的夜空和银色的满月,以及一言不发地俯视着我的,小小的女孩的脸蛋。
后脑勺也不是松松软软的枕头的触感,而是苗条温软的大腿的触感。
虽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让幼女外貌的塞壬给自己做膝枕还是难免有点害臊感。我像是掩饰自己的心情一样坐起身体,然后直奔主题地问:“之前的灵体碎片……不,等等。”
塞壬慢慢地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白色荷叶边连衣裙,然后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我有件事要向你道歉。”我说,“之前我说你新能力里那个转移占卜对象的部分派不上用场,那是我错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倒是希望你更加注重自己的生命安全,下次要是再感觉胜算渺茫,还是专心撤退为好。”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出来有没有在生气,有时候看着这样的她,我会忍不住说一些有问题的话,想要看看她的反应,“我会考虑的。”
“不要只停留在考虑。”她毫不客气地指出,又话锋一转,“还有,你刚才是想要询问那个‘尉迟’的灵体碎片的事情吗?我已经将里面的记忆全部提取并且整理完毕了。如果你想要阅览,随时都可以。”
“谢谢。我现在就想要看。”我说。
她点点头,对着草地上一指,地上轰隆隆地升起了一套石头打造的桌椅。
桌面上白光一闪,出现了两本记忆之书。
“原来你不止是可以在梦境里还原我记忆里的场景,还可以对场景进行改变?”我问。
“我也在慢慢地成长,或者说是学习。你不在梦境里的时候,我就在你的内心世界里慢慢地摸索。”她说。
“原来如此。”我在石桌前坐下,而她则像是小小的侍女一样,侍立在我的身边。
我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两本书,“为什么有两本?”
“两本记忆之书都是同一个人的记忆。因为你只得到了对方部分的灵体碎片,所以我只能提取出来片段的记忆。这两本记忆之书,就代表了对方在两个不同时期的记忆。”
“但是,我记得应该是收到了三份灵体碎片。既然如此,不是应该有三本记忆之书才对吗?”我疑惑地问。
她双手捧起其中一本记忆之书,将书本掉头转至正方朝着我,向我递了过来,“为了向你说明这件事的原委,我推荐你先从这本记忆之书开始阅读。”
第78章 咬血之梦
我听从了塞壬的建议,手伸向她递来的记忆之书。
也难怪“尉迟”的记忆呈现出来的会是书本,而非人形的映射体。既然只有片段的记忆,那就只能整理为书本形式了。其实就我来说,也是阅读书本这种读取记忆的方式要更加舒服。但遗憾的是,如果是完整的记忆,信息量过于庞大,以文字形式呈现反而会变得难以查阅。也不知道能不能拜托塞壬做成方便搜索关键词的电子文档……总感觉有些过于为难人家了。
希望能在这两本记忆之书里得到足够多的有用信息吧,例如“尉迟”的真身之谜什么的。怀着这种期待,我翻开了手里的书本。
而结果则是不负我的期望。
首先可以明确一件事,“尉迟”的真实身份,就是恶招。
而恶招则是隶属于恶魔术士组织“前夜”的成员。
二十年前,恶招在猎手等执法术士的追捕之下逃亡海外,去美国那里住了下来。而像他这种为非作歹如呼吸般自然的恶魔术士,肯定不会到了其他国家就金盆洗手。虽说他也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但还是在两年前再次败露了恶迹。为彻底摆脱追兵,他决定再换个国家。这时候他在国内的风头也完全过去了,所以他便回了国。恰逢这时前夜还在招兵买马,他顺势加入了前夜,并且重新见到了咬血。
是的,他与咬血早已不是初次见面了,但两人过去发生过什么暂且不提,这里先讲他之后经历的事情。就在他加入前夜一年多之后,经过咬血的推荐,他加入了前夜的某个新成立的部门。
这个部门在前夜里面格格不入,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将恶魔知识活化之后打包上传到网络上,再去观察那些意外地接触到了网络恶魔知识的人(之后统称为“网络恶魔术士”)的反应。有时候,他们还会主动地在线下接触那些网络恶魔术士,诱惑他们尝试更多的恶魔法术和仪式。
而恶招从前夜那里得到的任务也差不多就是那样。前夜的上级给了他一些闻所未闻的恶魔法术和仪式的知识,要求他拿去给网络恶魔术士用,并且观察和记录后者在实践过程中出现的种种反应,甚至还指定了标准的记录格式和流程。至于前夜为什么要这么做,上级没有向恶招透露其中细节,但无论怎么看那些网络恶魔术士都是被当成小白鼠了。恶招没有深挖任务背后真相的欲望,他明白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招来祸事。而这个任务本身倒是比较自由,他甚至有权利选择前往哪座城市去做。
然后,他选择了天河市。
即使过去二十年,他也没有忘记自己与猎手之间的旧仇。他早已调查到了猎手如今就在白日镇这件事,但是他没有贸然前往白日镇,而是前往了距离白日镇不那么远的天河市。他打算在这里做足准备,召唤出强而有力的恶魔,以作为对付猎手的武器。
如果他知道猎手这时候已经身陷于魅魔的支配,大概就会产生其他的思路了吧。
但是那种“如果”没有发生,他就这么一边统合天河市的网络恶魔术士,一边为召唤恶魔做准备。而在“召唤什么恶魔”这件事上,他犯了难。也就是在这时候,咬血现身在他的面前,给了他一个选择——召唤雾之恶魔。
同时,咬血还赠送给了他用来封印和支配雾之恶魔力量的木盒,以及与雾之恶魔融合的秘法,再以其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最终成功地说服了他接受这个方案。
话虽如此,他倒也没有真的打算和雾之恶魔融合。在他看来与恶魔融合实在是过于疯狂的行径,而且咬血这次如此热心肠,肯定不安好心。自己只要能够操纵雾之恶魔去战斗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做更多冒险。
他在满足于自己的判断的同时,倒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无法驾驭雾之恶魔,只不过……贪婪于超出自身的力量,最终自取灭亡,这是恶魔术士常见的毛病。很多老谋深算的恶魔术士,明明能够聪明地躲避执法术士的追杀,却偏偏会愚蠢至极地死在自己的某次恶魔仪式里,实属令人唏嘘。就连他也无法免俗,亦或是咬血那些充满蛊惑力的话语到底还是起到了部分的作用,他终于对更加禁忌的力量伸出了爪子。
而结果也自不用说,他失败了。
他带着那些网络恶魔术士成功地发动了召唤仪式,但是应召而来的雾之恶魔比他预想中强大太多了,轻而易举地超出了他的驾驭上限。辅佐他的网络恶魔术士们当场死伤大半,他也受到了致命的伤害。直到临死前,他也只能做到将雾之恶魔身体的一部分封印到木盒里而已。
但是他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他决定把自己转化为幽灵。
当然,这个决定有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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