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刃 第59章

作者:吃书妖

猎手曾经说过,大多数的追踪术,本质上都是“寻物占卜”。而塞壬之刃的转移之力,不止是能够转移我身上的诅咒,也可以在其他人企图占卜我的行踪的时候形成反制。占卜会错误地把塞壬之刃判断为我,以为我位于塞壬之刃所在的位置上,从而丢失真正的我的行踪。

当初听塞壬介绍这个功能的时候,我还评价说派不上用场,没想到这就要派上用场了。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就向她道歉吧。

我移动到了远处的灌木丛后面,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片刻后,我目击到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树林里,对方正在向着塞壬之刃所在的地方移动过去。

那不是咬血,而是“尉迟”!

他果然没有死,非但如此,他看上去竟是毫发无损,头颅也好好地长在脖子上,似乎是突破了塞壬之刃造成的伤害无法治愈的规则。不过,我隐隐约约地觉察了出来,他的状态不怎么好。所谓的毫发无损仅仅是表面文章。

但这仍然很异常,如果他真的是某个施展了灵魂出窍术的术士,那么在塞壬之刃劈碎他灵体头颅的那一刻,他沉睡在某处的本体的头颅也会在同时破碎。灵体能够免疫那种要害打击也就罢了,肉体又是如何在沉睡的情况下回避死亡的?

还是说,他是幽灵?但我分明感觉他不是。

很快,咬血的身影也从“尉迟”后方的不远处出现了。从这个位置关系来看,是“尉迟”在给咬血带路。也就是说,负责施展追踪术的人是“尉迟”。他们大概还不知道现在是我在暗,他们在明。我很想先偷袭拿下咬血,但是完全没有能够成功的预感。以她强大的危险觉察力,我的偷袭成功率几近于零。

我将目标转为了“尉迟”,悄然地接近了过去。他似乎还没有发觉到我,但是,这会不会是他的演技?这一切行动,会不会早已在咬血的预知梦里上演过?我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部是汗。与此同时,我动手的决心也上升到了顶峰。

“尉迟”死死地凝视着远处的灌木,而当我伸出右手,将远处的塞壬之刃召唤到自己手里的那一刻,他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表情。

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我蓦然突进到他的身后,塞壬之刃对准他的头颅猛地劈落。

他只来得及将头往回转三十度,头颅便被劈得四分五裂,连同躯干都被厚实沉重的斧刃一分为二。

但下一刻,他全身居然都化为了浓郁的白色雾气,从雾气里传出了狂怒而又痛苦的嘶吼。而目睹到这一幕的瞬间,我心里竟产生了熟悉的感觉。化为白色雾气的“尉迟”,竟传来了像雾之恶魔一样的波动!

虽说他呈现出了这等前所未有的惊异变化,却显然无法继续战斗了。不如说,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正因为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所以才现出了“原形”。塞壬之刃造成的伤害哪里有那么容易无视,哪怕他做出了看似毫发无损的表面文章,伤害也一定是某种形式停留在了他的身体内部。而随着这一击,伤害终于积累到了他无法承受的地步,身体都崩溃成了白色雾气。

但是他即便到了这种地步都没有死,在我的眼前,这些白色雾气向四面八方逃逸,有些甚至都钻入了地下,转眼间不知道逃窜到了哪里去。

而我也不再理会他,也无法再理会他了。几乎就在我发动偷袭的同时,咬血也反应极其迅速地刺出了细剑。剑刃化为神速的银光,向我的后脑勺奔袭而至。

我险之又险地偏过头,避开了这一击,旋即回身斩去。咬血动作灵敏地后撤至远处。但是,我的反击还没有结束。在她落地的同时,我投射出了塞壬之刃。

这次的投射,和上次的投射完全不一样。

上次为了保证连射速度,我牺牲了部分的力量,但这次的我是全力以赴地投射出了武器。在我铆足力量的投射下,塞壬之刃的飞行速度甚至超过了每秒钟三百四十米。

换而言之,此时此刻的塞壬之刃,速度比声音还要快。

在这种恐怖的飞行速度下,连空气都来不及为塞壬之刃让路,只能在前方不停地堆积和压缩形成宛如墙壁般的障碍。这就是所谓的音障,然而就连这音障也被塞壬之刃在爆鸣声中悍然击穿,产生了乳白色水汽形成的音爆云。冲击波和烈风狂暴地扫荡四周。

咬血正面横剑,竟挡住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却也无法再从容以对,身体都被这股巨力向后一路推出。

她倒也没有退出去多远,因为我又在下一瞬间把塞壬之刃召唤回了手里。然后,我再次以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威力将塞壬之刃投射了出去。

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我循环地重复着全力以赴的投射。哪怕是以我的力量和持久力,这种毫无保留的爆发也无法频繁地执行。仅仅一次就会在我的肌肉里产生大量的疲劳,三次开始就会变得难以为继,五次就会产生明显的损伤,十次之后,这条手臂基本上就不能用了。

但是,那仅仅是指“正常的状态”。

塞壬之刃不遗余力地燃烧灵体碎片,支援给我庞大的续航力和恢复力,我的手臂才产生疲劳就会迅速恢复至万全,我还能够继续重复这种全力的投射。第二十发、第三十发、第四十发……我似乎可以永无止境地投射下去。

数十斤的重斧以每秒钟接近二十发的频率超音速地轰击咬血所站立的地方,相当于以机枪的速度发射坦克的炮弹。在纷至沓来的恐怖攻势之下,地面像是变成了水面,每当塞壬之刃轰击在地面上,就会变得好像是巨石落入水中一样高高地掀起波浪。而波浪则在层层叠叠地爆炸中迅速攀升至高空,大片大片的树木在轰炸中接二连三地倒下,尘雾宛如爆发在树林里的沙尘暴一样弥漫开来,大地疯狂地震动。

然而,即使做到了这个地步,咬血还没有倒下。

她时而挥剑格挡,时而扭身回避,就像是上次面对我的连射攻势一样。但是,这次她变得狼狈了太多。每当她格挡都会被严重地带偏姿势,而地形也在轰炸下无时不刻都在变化,对她的闪躲造成了麻烦。她很快就无法在继续支撑,只能匆忙地躲藏到附近的巨石后面。

而就连那巨石也在高频轰炸之下粉身碎骨,咬血的身影再次被数不尽的重斧炮弹所淹没。

几秒后,她的气息在狂乱的尘雾里完全消失了。

第76章 青鸟来电

咬血的气息消失了,我停止了轰炸攻击。

抛飞在高空中的无数尘土碎石树枝宛如巨大的瀑布般轰然落地。而即使在所有东西都顺应重力回到地上之后,烟尘缭乱的树林里也似乎仍然在回响着延绵不绝的轰鸣,地面也好像沉浸在幻痛里回荡着震动的余韵。

这就是我的连续高频轰炸所造成的结果。但是,这样的攻击虽说看似声势浩大,却不是什么大规模覆盖的“面式”攻击。究其本质,依旧是把斧头扔到对方身上的“点式”攻击而已。只要避开了那极具破坏力的一点,之后的爆炸溅射伤害都对于主力级术士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如果刚才“尉迟”还在战场上,为咬血分担一半火力,我本来就因全力而降低频率的投射攻击就会变得更加容易闪避,会被有着熟练身法的咬血和能够做出鬼魅般动作的“尉迟”轻而易举地应付过关。哪怕我将所有的攻击都专心集中到其中一人的身上,也会被另外一人突袭打断。到最后会死的人依旧是我。

不过,我还是活了下来。

从无力回天的劣势,到生死一线的挣扎,再到绝处逢生的翻盘……我没想到自己今晚会经历这般跌宕起伏的激战。

我谨慎地移动到了咬血的气息消失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她的尸体。

显然不是因为她在刚才的攻击之下被挫骨扬灰了。实际上,我也没有感觉到塞壬之刃有吸收到她的灵体碎片。

她一定是逃跑了,以爆音和烟雾作为掩护逃得杳无踪迹。我感觉到总是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危机感也终于是脱离得一干二净。在没有“尉迟”协助的情况下,她无法再时时刻刻把握住我这边的位置了……不,经历过刚才的失败,她也不可能再放心地使用刚才的战术了。

她的预知梦一定是真的,但似乎和我最初预估的不一样,她借助预知梦得到的关于我的信息没有那么详细和丰富。对付我的战术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具有针对性,用在我身上也可以,用在其他人身上似乎也并无不可。

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的战术依旧足够致命,又胜在简洁。虚构故事里那种错综复杂的战术往往在演习成本高昂的同时容错率低下,优秀的战术往往是单刀直入而又正中要害。

实际上,我能够从她的必杀战术之下拣回一条性命,也是纯属侥幸。

如果我没有在中途令对方发生意料之外的减员,后来的高频轰炸就绝对无法呈现出那般压倒性的成果。

换而言之,这次逆转局势的关键不在于那排山倒海的高频轰炸,而在于塞壬之刃最近得到的,转移诅咒和占卜对象的能力。

要不是能够转移诅咒,我早已死在了咬血狠辣的突袭之下;而要不是能够误导占卜,我就更加无法反败为胜。

没有抵赖的必要,尤其是对自己。本来,我是注定会死在这里的。

这就是连那个列缺都无计可施的,混血恶魔咬血的真本领……

我稍微地收拾了下起伏不定的心情,然后回到了天河市安全局。

我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继续搜查咬血和“尉迟”的踪迹,而他们也已经注意到了我战斗时传出来的巨大动静。当我告诉他们我与另外两名主力级术士罪犯发生激战并且将其击退之后,他们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天河市长期处于只有尉迟一名主力级的局面,而如今居然有三名主力级在这里发生激战,还不包含自家的主力级。况且其中一名主力级还是大名鼎鼎的咬血,而我则居然声称自己将她及其同伙打得落荒而逃。哪怕是我都觉得自己今晚的经历过于离奇。

但是天河市安全局很快就通过城市监控网络的录像确认了咬血和“尉迟”的存在,投向我的目光就从难以置信转变成了震惊,又好像联想到了有关于我的一些传闻,震惊里还混杂着害怕的情绪。

另外,虽说是委托他们帮忙追踪咬血和“尉迟”,但我没有真的有在指望他们能够追踪得到。倒不是说我觉得天河市安全局的专业素质有待提高,他们就算作风是那样,也好歹是真正的安全局,然而要追踪的对象毕竟是主力级。只要不是我这种野路子术士,术士一般都是非常擅长侦查和反侦查的,主力级术士就更是如此了。

说了那么多,帮忙沟通的主要还是乔甘草,我就是站在乔甘草的身后护着她、没事儿帮她瞪瞪对面罢了。

话虽如此,实际上也用不着特别去瞪。好像只要我在场,那边就会变得非常好说话。

与天河市安全局的沟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

……

结束之后,我们便回到了天河市安全局帮忙预订的酒店里。

走入酒店大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天河市安全局的方向。遗憾的是,他们还是联络不到自家的主力级。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见不到面,我感觉自己这次天河市之行十有八九是无法接触到那个尉迟了。

听说尉迟家的族地就在天河市周边的乡野地区,具体在哪里,外人是不知道的,就连从那里逃离出来的青鸟都记不清楚具体地址。虽说如今的尉迟家已经不会再对青鸟出手,但那大概率只是因为青鸟很强,又背靠安全局,并不是说他们没有那方面的欲望。所以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打算想想办法处理这件事。但要是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那就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咬血和“尉迟”也是如此,连找到对方都做不到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为什么术士都那么擅长捉迷藏……我再次陷入了这样的烦恼。

回过头去,正好撞上了乔甘草的目光,她像是在端详着我的神色。

接着,她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定是在想剑齿的事情吧。”

“我在想尉迟家的事情。”我说。

“啊?猜错了!”心理分析师小姐面露沮丧之色。

当然,我也很在意剑齿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应该庆幸,这次没有在天河市安全局里再次撞上他。念及他之前看到我就奇怪地逃跑的动作,说不定是他主动地避开了我。面对杀父仇人却无法说服自己报仇雪恨,在他的内心世界里翻滚的种种剧烈煎熬是我怎么都无法揣度的。

猎手似乎是担心撞见剑齿,我在天河市安全局里也没找到他。不过之前我与他交换过联络方式,用手机还可以联络到。他在通话里说自己在咬血这件事上帮不到我,所以就专心去调查在城市里出没的那些雾之恶魔的触须了。

乔甘草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刚才的沮丧说不定只是她的社交演技而已。

“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打听了剑齿的事情。”她说,“听说他得了心病,甚至影响到了在上次事件里受到的重伤的恢复进度……说不定还有些恶化了,很多天都卧病在床,但总是勉强自己出门走动。”

“心病和恶化……是走火入魔了吗?”我问。

“走火入魔这个说法也太武侠风了吧……但差不多。”她说。

普通的术士想要调动灵性,哪怕是自己内在的灵性,都必须借助道具和符文等外在条件,但是高等级的术士只需要凭借简单的意念、话语、手势,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灵性呼应自己的想法。这种神奇的能力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先不去说他,坏处就是当术士的思绪芜杂,甚至是极端矛盾的时候,内在的灵性就会反过来危害术士的健康和生命。

“他好像在这边没什么朋友,我打听到的也就这些了。”她说。

“如果这里的执法术士都是那样的作风,他会交不到朋友也很正常。”我说,“谢谢你帮我打听。”

“不客气不客气。”她笑着回应。没过多久,我们便到了预订的房间前。她打开了旁边的门,煞有其事地说:“我就在你的隔壁,可别来夜袭姐姐我哦。”

她还真是喜欢这样跟我说话,但她说的次数多了,我也有了免疫力,不至于再大惊小怪。

而且,她以前还说过自己从小容易怯场,只是长大以后有所改善,那么这种有事没事便胡说八道的习惯,会不会是她的某种用来缓解心里紧张和害怕的方法呢?就好像有些人在紧张和害怕的时候反而会没个正经地讲笑话,像是要把气氛搅浑一样,她或许也是那样的吧。我可还没忘记她最开始与我见面时的紧张样儿呢。既然如此,我就以宽容的目光看待她吧。

还有,谁是你的弟弟啊……我咽下这句话,然后面不改色地说:“你放心吧,我没那兴趣。”

“你不要一直说对我不感兴趣啊。”她少见地皱了皱眉。

不好,莫非是我拒绝太多,让她自尊心受创了吗?或许是我在言辞上有些冷硬了,得她说一声对不……

“你越是对青鸟忠贞不渝,我就越是兴奋啊!”她猛地口吐虎狼之词。

我顿时被她这句话五雷轰顶,缓过神来之后,连我都少见地反击起来,“话说回来……你好像有在网络上写小说吧,没记错的话,笔名是叫草甘乔?”

闻言,她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反应,“等等,等一下……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笔名?难道你还搜索了我写的网络小说……”

“放心吧,我没有看你具体写了什么。”顺带一提,这个情报是青鸟给我的。

“呼。”她松了口气。

“因为那本《病娇弟弟恋上我》我看到书名就没有点击进去了。”

“啊!”她猛地捂住心口。

“在工作时间偷偷写小说不太好吧……”我说,“还有,乔安最近运用觉察力也越来越熟练了,你就不怕自己的好姐姐形象早晚会崩塌吗?”

“这个,这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她招架不住,脸也变得通红。这时候的她倒是和乔安有些相似了。实际上乔甘草的外表看上去也像是另外一个乔安,只是画了淡淡的妆容,身材更加修长且凹凸有致,头发也要长很多。

她慌里慌张地躲藏进了房间里。或许我反击有点过头了,之后请她吃点好吃的吧。

我也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坐到床上休息休息,以缓解自己险死还生的心理压力。不过,说不定是和乔甘草那些无厘头的对话起到了泄压的效果,我竟感觉自己的精神明显地恢复了一些。虽然乔甘草总是表现得不像个心理分析师,也强调过自己在日常生活里发挥不出那些技能,但我偶尔还是会觉得她说不定真的有洞悉我内心的能力,并且以自己的方式给予了我一些看不见的帮助。若是如此,我就又多了要感谢她的事情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青鸟。我按下接通,将手机举到耳畔,顺口打了声招呼。但是青鸟没有立刻说话,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说话,我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这才打破沉默,严肃地说:“我在听你那边有没有奇怪的喘息声和碰撞声。”

“什么……”我哑然。

她很认真地问:“你现在不会是一边被小草侵犯一边跟我打电话吧?”

这个人到底是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日本成人漫画啊?我一边腹诽,一边说:“我是男的,要说做什么,我才是主动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