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刃 第124章

作者:吃书妖

“魔人李多……”他以前肯定有在哪里听说过我,不过比起我本人的脸,果然还是武器比较好认,他看着我杀死不死人的武器,脸色顿时变了。

“看来我不用继续自我介绍了。”我说,“那些不死人都是你抓来残害的?”

“你是想要在道德上谴责我吗?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要听从命令交差的。如果不与其他恶魔术士一样那么做,在见到你们之前我就先被自己身边的人杀掉了。不是有句话叫‘紧急避险’吗?我这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错?”他连珠炮似的问。

“自保?那些不死人被你残害成了这么支离破碎的惨状,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我说。

“你要怎么证明,怎么定我的罪?就凭你的话语和感觉吗?”他说,“我不怕你,我知道的,你根本没有过去传闻的那么恐怖,只不过是个被魔物洗脑的倒霉鬼而已。听说你最近还在安全局加入了什么律法阵营,还当了救人的英雄?像你这种好人,我可不会害怕。”

看来我的名声是真的有在好转,而好名声也有其副作用。

“先说正事吧。”珠暗忽然说话,“你为什么要做这个线人。资料上说你是想要加入安全局,你的动机是什么?”

“哼……没什么特别的,我只不过是想要站在赢家的阵营里面而已。”输作理所当然地说。

“你是认为传教士一定会失败吗?”珠暗问。

“传教士这次会不会失败我不知道,但是前夜最后一定会失败。”输作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前夜确实是这个国家目前最强大的恶魔术士组织,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罪犯的团伙无论做得再怎么有声有色也不过是罪犯的团伙,好好藏起来还能够在暗处站稳脚跟,利用黑暗和影子让自己看上去深不可测,一旦走到台面上,就会立刻成为笑话。”

“而现在的局面不正是如此吗?全国各地的前夜势力都在被安全局飞速地消灭,过去看上去那么强大的组织居然像是泡沫一样一戳就碎。”他接着说,“这场隐秘世界战争的赢家注定是安全局,我可不想跟着前夜这副大棺材一块儿入土。”

“原来如此……”我说,“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你是恶魔术士,即使真的加入安全局,也只能做处处受限,连身家性命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恶囚’。”

“我很清楚,无非是变成安全局的家犬而已。当然,待遇肯定是比不上你们这些‘根正苗红’的,但多少人想当狗还当不成呢。”他不以为然地说。

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暗暗讽刺我,因为我可算不上是“根正苗红”的执法术士。

“那么,你知道传教士现在在哪里吗?”我问。

如果他说自己知道,我或许会真的忍不住把他杀死了,直接读取他的记忆。

而令人失望的是,他摇头了。

“我不知道。”他说,“不过,我知道怎么带你们找到他,以及……”

他微微一顿,说了下去,“我知道传教士在这座城市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问,“那样的秘密,是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的吗?”

从那些恶魔术士的记忆里我已经得知,传教士几乎所有的手下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但是我不打算暴露自己有着读取记忆的能力,便装成了一无所知的态度。

“并不是所有人。除去传教士自己,知道的人就只有红手套,以及我。”输作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珠暗怀疑地说,“还有……红手套又是什么人?”

我还没有向她解释过红手套的来历,这正好是个机会。虽然不知道输作为什么能够像是红手套一样知悉传教士的秘密,但是借由输作之口可以让珠暗获悉她应该获悉的情报,而我也可以继续方便地隐瞒自己的读取记忆能力。

但念及此处,我顿时改变了主意。

“慢着。”我先让输作停止,再对珠暗说,“我有话要与你单独交流。”

珠暗面露意外之色,随后与我一起走到店外,而输作则被留在了店里。珠暗似乎看得出来我有不方便让输作听到的话,她对着空气施展了个法术。我感受到有道无形的结界封闭住了我和她的周围,这貌似是种反探查的法术,能够隔绝结界的内外,让外面的人无法听见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对于她这种精通侦查与反侦察的术士而言,这类法术也算是基本功了。

而我要对她说的话很简单,那就是向她说明自己的记忆读取能力。

既然是要共同行动,那么说明自己的长短本就是应有之义。之前我就是因为觉得不应该暴露自己有着读取记忆的能力,所以才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与她交换重要的情报,但是这种隐瞒重要情报的行为放在并肩作战的关系里无论怎么想都是自私且不光彩的。

诚然,如果她将我的记忆读取能力曝光出去,以后必然会对我的诸多行动造成巨大障碍。倒不如说,考虑到她对我的极端怨恨,不那么做才比较奇怪。但是她要怎么做是她的事情,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情。即使她真的那么做了,那也是过去的我种下的苦果所致,而自食苦果也是我应受到的报应。

更加重要的是,我不想在她的面前做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欺瞒行为。

听我说完之后,她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了话,语气里混合着强烈的怀疑和纠葛,脸色阴沉地质问:“既然你能够得到自己所杀之人的记忆,那么,难道我丈夫的记忆也……”

“不,这个能力是我在去年才得到的。”我摇头。

闻言,她摸了摸佩戴在自己腕部的手串,又无法释怀似的闭上双眼,然后再次看向了我,“你的这个能力,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告诉我的东西吧,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正要作答,她便忍不住阻止了我,甚至带着隐约的哀求,“不,算了,不要再说了……”

我闭上了嘴巴,而她则做了数遍深呼吸,然后摘下了自己的手串。

“既然你对我坦诚了一件事,那么我也要对你坦诚一件事。”她说,“这是我向总部申请的道具。因为这次的任务需要与作为恶魔术士的线人接触,所以总部就通过了我的申请。而这个道具的功能是‘侦测谎言’。如果与我对话的人撒了谎,它就会发烫提醒我。”

第174章 扮演

说完,珠暗便将手串戴回了自己的手腕。

原来这件手串是侦测谎言的道具。听过她的解释,我却是想到了其他的可能性。恐怕,这件手串不止是为了与输作对话时不被欺骗,也是为了与我对质而带来的道具吧。她要借此看看我对她说出来的话有哪些是真心、哪些是谎言,以判断接下来要如何对待我。

那么,她的判断结果是什么呢?还是说她仍然在判断的过程中?

一开始在火车站的时候,她说原谅了我,这会不会就是她的判断结果?我不那么认为。设身处地地想想,就算自己的手里拿着侦测谎言的道具,也判断出来对方是真的是改邪归正了,但对方可是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是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爱人的变态杀人魔,怎么可能因为三言两语的真心话而彻底放下仇恨呢。

我没有就手串的事情深入询问她,而是分享起了自己这边的情报,向她说明红手套。

“红手套是传教士唯一的亲信。”以这句话为开头,我说出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关于红手套的信息。

听完后,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也说出了她那边观察到的结果。

“输作之前对我们说的大多数是实话。”她说,“他是真的想要加入安全局,同时,他也是真的知道如何帮助我们找到传教士。”

“大多数?那么,传教士的目的呢?”我问,“他说自己知道传教士的目的,这句话也是真实的吗?”

“这句话有着夸大的成分。”她说,“他或许知道了一大半,但还有些许部分是他暂时不明白的。”

“他还在什么地方撒谎了?”我问。

“他之前说自己不害怕你,不过,嗯,他应该还是比较怕你的。”她说,“他在遭受我的斩击时全无惧色,这是因为他笃定自己不会被我杀死,所以能够漠视自己肉体上的伤害和痛楚。反过来说,他真正害怕的多半就是被杀死。”

柳城安全局的体检医生对我说过,恶魔术士要么害怕折磨,要么害怕死亡。而输作很可能就是后者。

迄今为止死在我手里的恶魔术士也不算是少了,其中不乏强大的角色。就算输作把我当成了“好人”,也绝不至于把我当成心慈手软的人。他是真的害怕我一怒之下把他杀死。

但要是这样,他就别在我们的碰面地点残害普通人就是了。我旋即想到,或许是恶魔术士的邪恶冲动真的就有那么难以抵抗,才令他做出了违背理智的行动。

在交换完信息之后,我又与珠暗商量了接下来与输作交流的方针,然后回到了店里。

看上去我们是对彼此坦诚布公了,但我很清楚,珠暗还是对我有所保留的。当然,她从来也没说过要对我全盘托出,只是以手串的秘密交换我读取记忆能力的秘密而已。而木头令牌的事情,她则是只字未提。

她在一开始把那块木头令牌送给我,一定不是为了在后来将我从咬血手里救出来,其中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动机。但是,就算那可能是为了杀死我,我也没有打算在这里逼问她。她有什么手段都可以尽情地倾泻到我的身上,我会全部从正面承受。

“说说看吧,传教士的目的,如何找到他,以及你的真实身份。”我看着输作说。

闻言,他先是回答了我最后的问题,而他说的居然是:“我是传教士的亲信。”

我看了一眼珠暗,她已经恢复了冷淡的工作态度,对我微微地点了下头。

“你就是红手套?”我说,“我听说传教士的亲信只有红手套。”

“那是现在的事情。以前,传教士的亲信只有我,但是自从红手套加入,一切都变了。他一天比一天受到传教士的器重,即使他在手下里面发展自己的耳目,传教士也没有丝毫怀疑过他。”输作说起这件事时,口吻中出现了怨气,“而我的地位则一落千丈,现在还要去做在城里把人抓来转化为不死人这种普通的杂事,有的新人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珠暗没有特别的表示,我也就当他是在说实话。不过,他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要背叛传教士的吧?我不由得这么想到,而珠暗则在旁出声道:“你还没有回答另外两个问题。”

“在此之前,你们得先给我个交代。”输作死死地盯着我们,“你们要拿什么来保证会让我加入安全局,而不是把我用完就扔?”

珠暗意图占据主动,“不要产生什么误会,是你有求于我们,对我们提出的交易。”

“如果没有我,你们不可能找得到传教士。”输作咬住了这点。

“那不过是你的自说自话,是毫无信用的恶魔术士的发言,谁能够为你担保?要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向我们展现出真正的价值。”珠暗说,“况且,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传教士是否真的在这座城市,别以为只靠三言两语就可以从我们这里讨到什么。”

“那你们要我怎么做?”输作问。

“协助我们追踪到传教士。”珠暗说。

“要是这么做,我在你们看来就等于是失去利用价值了,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输作不屑一顾地说。

“那么,至少帮我们找到红手套。”珠暗故意妥协。

输作面露权衡之色,接着点头:“可以。”

这个结果也算是在我和珠暗先前商量过的接受范围内。

“先回答之前的两个问题吧。”我说。

“先从我为什么知道传教士的目的开始说起吧。虽然我现在地位大不如前,但好歹曾经是传教士的亲信,而他做计划总是会留有后手。例如这次,他赋予红手套的任务是在暗中展开计划的同时指挥手下们与浦青市安全局打游击,而万一红手套意外地死在了执法术士的手里,我就要作为候补重新上位,接过现场指挥的旗帜。”他说,“即使只是个候补者,我也有机会接触到很多普通手下不知道的情报。想必你们应该已经通过浦青市安全局知道了吧,我们最近把很多路人抓来转化为不死人,再将其分割成无法自由活动的状态,放置在了城市的各个地方。”

“虽然浦青市安全局在扫荡的过程中没收了部分不死人,但是那也正合我们的意。那些不死人单单是集中在一块儿就会散发出来某种污染,并且诱发极其恐怖的现象。浦青市安全局再这么下去早晚会灭亡。”他接着说,“而不死人的特殊之处不止于此,他们,或者说寄宿在他们身上的‘污染’,还与乱数废墟存在着神秘的关联。”

“与乱数废墟?”珠暗不解。

“我以前听传教士说过,乱数废墟其实是前夜的某些人创造出来的异空间,并且好像还与转化不死人的污染技术有着关联。”输作说,“借由不死人散发出来的污染,传教士能够将乱数废墟召唤到现实世界,而他现在的计划就是通过设置在城市各处的不死人将整座浦青市都用乱数废墟来覆盖和封闭。”

乱数废墟是前夜创造的?原本这是个要去震惊的情报,但他后半截话立刻吸住了我的注意力。我再次看向了珠暗,而她听到这般巨大的计划,也是面露凝重之色,又对我点了下头。

我向输作提问:“然后呢?召唤乱数废墟之后,传教士还打算做什么?”

“他打算在被封闭的浦青市内部大规模地散播一种特殊的‘污染’。”他回答,“与‘普通的污染’截然相反,‘特殊的污染’并不会制造不死人,还会把人直接杀死。而且由于容易消散,也不会诱发恐怖的污染现象。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浦青市里的所有普通人都会死在这种特殊的‘污染’之下。”

听到这个后果,我只感觉心里发沉,而珠暗则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下一个问题,“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怎么,我看你好像不太在乎那么多普通人会死啊?”输作讽刺。

珠暗忽然一怔。

“回答问题。”我介入了对话。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输作说。

见此,我就暂且停下来,先默默地消化那些令人震惊和头皮发麻的信息。同时,我也产生了奇怪的既视感。

同样是封闭城市,同样是杀戮群众,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是狂信徒的所作所为呢?

而且,传教士还是狂信徒的学生,最近还接收到了狂信徒的技术遗产。他不会是想要效仿狂信徒,先收割城市里所有人的灵性,再去冲击真灵术士吧?

虽然自证真灵相当于自杀,没几个人会去追求那样的结果,但那毕竟是狂信徒的学生,就算真的与狂信徒有着相同的渴望也不足为奇。

以及,输作提供的情报还令我联想到了咬血。白天在地铁隧道袭击我的时候,咬血也用某种方法召唤了乱数废墟。那大概不是咬血自己的法术,而是借助了传教士在浦青市的布置。

她果然与传教士达成了合作。

“既然你之前答应了要帮我们找到红手套,也就是说你知道他的位置吧,他在什么地方?”我对输作问。

“就算我告诉你们,你们也无法对他做什么。传教士将自己的部分力量给予了他,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危险觉察能力。任何对他有威胁的术士只要靠近他的一公里内就会被立刻发现,然后他就会逃之夭夭。”他说。

“这个问题我有办法解决。”珠暗冷不丁地说,“你们恶魔术士都是以力量为尊的吧,红手套既然能够成为那些恶魔术士的指挥者,应该也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而我没有什么战斗的能力,对他形成不了威胁,换而言之,我就算进入了他的一公里内,也不会被他觉察。”

“你说得对,但那又如何?”输作上下扫视她,“我承认你的力量弱得可以,然后呢?你觉得自己只要拿出那把刀就有能耐对他做什么了吗?”

他不懂,我却是立刻懂了。

珠暗能够通过木头令牌把我召唤过去。只要她先到达红手套的近处,我就可以瞬间跨越一公里的范围,以最短时间杀死红手套。

同样的难关在传教士那里也会遇到,但是只要与珠暗合作,我也能够用相同的方式杀死传教士。

看似无解的难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