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原本我还觉得被他拿着“战利品”跑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嘴脸,我感觉自己的火气也快要死灰复燃了。
但紧接着,他又说出了至关紧要的情报,令我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同理,白驹也是我厌恶至极的人,我也不想在自己死掉以后他还可以在别的地方舒坦地过日子。你不是想要找白驹的麻烦吗?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白驹如今在什么地方吧。”他说,“白驹现在是前夜的首席科学家,他就在前夜的总部——‘曙光梦境’里。自从他在柳城安全局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他就一直在那里闭门不出。”
“如果你的目标是那个恐怖来访者的残骸,就去曙光梦境吧。”
……
白驹居然在前夜?
也就是说,他与狂信徒居然还是同事的关系?
狂信徒以前对我提到过,他在五年前带着前夜的恶魔术士队伍袭击过白驹的实验室,我还以为白驹肯定与狂信徒以及前夜是敌对关系。
但现在看来这两人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妥协,居然在一定程度上“相安无事”了。也难怪狂信徒那么想要让白驹出丑,却不直接针对白驹本人,而是拐弯抹角地想要通过打败列缺来证明白驹不如自己。
不过,狂信徒虽然指出了白驹在曙光梦境里,但是无法说出曙光梦境在哪里。按照他的说法,曙光梦境正如其名,是个脱离于现实世界的梦境空间,并且入口与进入方式都会定期更新。他与白驹实在是处不来,因此从来不去曙光梦境,连带着都不知道最近的入口和进入方式是什么。虽然他要想知道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联络前夜的领袖问出来,但他现在人都死了。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白驹就在前夜,列缺大概也不知道这件事。不过,这不足以说明狂信徒是在撒谎。这种情报对于前夜来说多半是绝密,毕竟作为恶魔术士组织,有大术士和没有大术士,在安全局眼里的威胁程度是截然不同的,相信前夜也不想要在这种意义上受到重视吧。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由于狂信徒在蜃楼市做出了如此恐怖的事件,前夜在安全局眼里的威胁程度将会出现地覆天翻的改变。这已经不是部分败坏分子能够偷偷摸摸打掩护的范围了,安全局如果还想要继续自诩为隐秘世界的秩序化身,势必会对前夜重拳出击。
狂信徒这次也算是大大地拖了自己人的后腿,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在意的。为了他梦寐以求的真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更何况其他人的命?就是不知道前夜的高层会恨他恨到什么地步。
我暂时收敛了心思,开始着手解决迷雾。
良久,我终于在废墟下找到了应该是“锚”的物体。
这东西在外观上就像是个有很多电子回路的铅球,表面遍布破坏的裂纹,估计是之前吃了我的刀罡才会变成这样的吧。我也有听说过“锚”是难以破坏的物品,却没想到会耐打到这种程度,狂信徒自身都灰飞烟灭了,与其融为一体的它居然留了下来。
我还在废墟里翻找到了很多有高科技感觉的设备残骸,或许真灵之力漩涡的停转与这些设备的毁坏有关,狂信徒之所以要留守在广播塔内部也是为了要维护和操纵这些设备吧。不过广播塔被破坏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剧烈的情绪反应,或许他还有替换的设备放在了其他地方。
既然他预想到了可能会与我发生战斗,那么应该也有想过可以在关键时刻自杀以激活梦幻不死身逃离战斗才是,但是他好像真的没有做过那方面的措施。在我的面前自杀就等同于把“锚”拱手相让,也意味着自证真灵计划的失败,很可能在他看来这是怎么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明明还可以再有下次的,他的执念却是如此的深重。而成为真灵术士所需要的,是连“我”这一执念都要放弃的心灵境界。越是想要自证真灵,越是无法自证真灵。
经过十数次宛如打铁般的全力捶打,我总算是将原本就遍布裂纹的“锚”打成了一地碎片。
这一刻,笼罩在蜃楼市的迷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稀薄,而广播塔上空的真灵之力漩涡则迅速地土崩瓦解,像是镜花水月一样消失无踪了。
我转身离去,然后回到避难所,见到了乔甘草,又从她的口中得知了避难所最近发生的事情。
在之前的一周里,避难所一如既往地没有受到恶魔的威胁,也没有恶魔术士来进犯。后者倒不是幸运使然,根据鸣义的记忆,是他事先将附近有可能威胁到避难所的某些恶魔术士都给扼杀了。
然而现在因为他长时间没有回归,所以避难所内部的秩序无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但是在关键时刻,乔甘草拿着我借给她的“快速交谈”护符站了出来,同时与避难所的管理层联手强行稳定住了人心。
这种手段算不上是正道,而且没有解决最为关键的问题。时间一久,避难所的秩序还是会崩溃的。好在如今不需要再担心这种问题,幸存者们已经发现了迷雾的退散。
不仅如此,我在过来的路上也注意到迷雾里活动的恶魔也在随着迷雾一同淡化。这些恶魔都是迷雾的触须,迷雾退散,它们也会退散。虽然我也有想过在破坏“锚”之前先花些时间杀杀它们以补充灵体碎片,但果然还是先解除蜃楼市的危机比较重要。
我将鸣义已死的消息告诉给了小景和她的母亲。不过,我传达的仅仅是“他死了”这一结果而已。其实我并不介意坦白说是自己动的杀手,只是不知道如何当着她们的面说出鸣义不可告人的企图,以及鸣义经历过的种种绝望以及罪恶。这更多的是不希望将过于残忍的真相扔给这对母女,而不是为了给鸣义留下最后的体面。虽然他经历了很多痛苦,决定屠杀同僚的时候自己也很绝望,即使抗拒,到头来估计也会被咬血以契约强行命令,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以自己的心灵做出了罪恶的决定。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与自己相似的部分,而就算是这样,不,正因为是这样,我不会为他做辩护。
但是,这一切错误的源头,果然还是咬血。
我一定要杀死她。
我多么地希望,这是我对于她唯一的想法。
迷雾彻底退散之后,安全局的救援部队到来了。
第159章 前往总部
安全局的救援部队很快就找到了这处避难所,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显然也是对蜃楼市遭到毁灭的事实深感震惊。“整座城市被毁灭”这种规模的事件,绝对会给这个国家的隐秘世界带来一场巨大的地震。
救援部队去联络更多的后续人力和物力了,这下避难所的幸存者们也算是得救。一开始后者还对救援部队的到来很是警惕,采取了相当敏感的对立姿态,好在有乔甘草站出来,才没有出现更多的不愉快。
负责与救援部队交流的也是乔甘草,我拿了个马扎到避难所的天台上坐了下来。虽然也很想给她帮帮忙,但我毕竟是不擅长那种沟通,而且这么多天都没有进食,有生以来饥饿到这种程度还是第一次,时不时就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乔甘草给我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水,我打算先在这里为枯竭的身体补充下营养。
“你的肠胃受得了吗?真的不用我给你煮点粥?”她不放心地问。
“没事的。”我对自己的消化能力心里有数。
她继续去做交流工作了。我边吃了口食物边拿出手机,打算联络列缺。不过电话还没有打出去呢,只听天空一声炸响,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天,一道粗壮的紫色落雷便坠落到了我的面前,旋即化为了熟悉的身影,正是列缺。
“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面沉如水地询问,同时也在观察着我,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有伤在身?”
“我的灵体受伤了,不过这先不提……”说着,我简单地解释了自己此前的所有遭遇。
他看了一眼我屁股下面的马扎,然后操纵起了紫色雷电,居然用电流也编织了个大同小异的玩意儿,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雷电法术居然还能够这么做,倒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他耐心地听完了我的所有叙述,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
“是吗,鸣义被咬血变成了那样……”他面无表情地说,“以及句重……他居然与狂信徒勾结,连总部的调查组也为他打掩护。”
他的目光好像飞到了远处,片刻后,他的注意力好像回来了,目光重新落到我的脸上。
“没想到你居然打败了狂信徒。”他又是感叹,又是难以置信。套用最近几年比较流行的形容句,他的反应就像是听普通人说自己靠着出神入化的滑铲功夫把老虎给杀掉了。狂信徒相较于我就是那么厉害的对手。
不过,他还是全盘接受了我的叙述。
“我也是侥幸。”我想起自己之前的战斗,也是觉得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用武侠小说的话来说,狂信徒也是个‘威震江湖’的大人物。就算是放在安全局里,也足以成为某个阵营的领军人物。”他说,“这下你的名字一定会真正地响彻隐秘世界。不是以恶名,而是以威名。”
“那也太夸张了吧。”我说。
“一点儿也不夸张。”他笑了笑,又审视了我一番,再次皱起眉头,“不过,你这个伤真的没问题吗?”
“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只需要再静养一两个月,我的灵体应该就可以痊愈了吧。”我说。
“我不是说这个……”他摇头,“算了,现在说这件事也没用,你记得回去做个体检。”
他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我。由于蜃楼市安全局已经覆灭,为蜃楼市收拾局面的工作就落到了邻近几座城市的安全局的肩膀上,其中自然也有柳城安全局。要做的例如救援和安置幸存者、收敛受害者们的遗骨、解决或许还在城市里藏身的恶魔以及恶魔术士等等,狂信徒真是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
然而狂信徒所残留下来的影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魂不散。
我马上就明白了,列缺到底在与我的对话里注意到了什么问题。
说起来这也是个很简单的逻辑。我的灵体因为是被真灵之力所燃烧,所以恢复速度很缓慢,这还算是轻症状。如果这不是我自己的真灵之力,就不止是恢复速度缓慢的问题了。那么我的肉体呢?
我的肉体也是被狂信徒以真灵之力所重伤,而且那还不是我自己的真灵之力。凭什么我的灵体恢复那么慢,肉体却现在就已经恢复完全了?我是实际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肉体修补完全,而塞壬则是负责修补的人,反倒是灯下黑,看着貌似健全的肉体而没有注意到这个矛盾。列缺作为局外人却是敏锐地觉察到了问题所在。
或许是在吃饱喝足之后精神好多了吧,我昏昏沉沉的头脑总算是真正地重新启动,并且觉察到了奇怪的细节。尽管已经吃了那么多,可我的身体总有股挥之不去的饥饿感,就像是身体里依然缺少了什么重要的元素。倒也不至于说是会影响活动,就是感觉心里不痛快。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虚不受补”?但是我受过改造的肉体没有道理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将自己感受到的异常情况对塞壬提及,她疑惑地问:“难道是生病了?不过你应该是不会生病的才对啊。”
“回去之后得做个全面的体检。”我说。
“那倒是没必要。”她说,“我吸收了那么多恶魔术士的记忆,对于人类的肉体也算是非常精通了,就让我来给你做这个体检吧。”
“那么就拜托你了。”我说,“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法术,只要将灵性作为探针输入进去……”
在她说话的同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侧像是塞满了细小到像是绒毛一样的触手,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她似乎已经开始体检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做,可能会让你有点不舒服。”她说,“让我看看,嗯,确实是哪里都没有问题啊……等等,这是……”
我身体内侧的异样感忽然消失了,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虽然我这么问了,但是她踌躇着,像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算是解释清楚了。
简单地说,我的剩余寿命可能已经不到一年了。
我的身体是为了与“它”的力量完全适配而做过特别改造的,在失去“它”的力量支援之后,我也无法独自生存下去。按照安全局过去的体检结果,短则两年、长则四年,我就会死亡。而狂信徒使用真灵之力对我造成的重伤则使其雪上加霜,我的身体只是看上去完全修复了,但是伤害依旧以另外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修复的形式残留在了我的身体里。
我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真实杀伤”,是“无法修复的伤口”。
一直以来我仗以对付他人的武器,终于也落到了我自己的身上。
也无法怪罪塞壬没有第一时间诊断出来这件事情,这是我自身的特性使然。在寿命耗尽之前,我仍然可以一如既往地生活,甚至是战斗,正常意义上的疾病也无法侵犯我,怎么看都是无比健康的。
我姑且尝试了下能否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说,既然我的头部没有被狂信徒伤害过,那么能否将头部以下的身体部位全部换掉呢?这种方法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异想天开,甚至是显得疯狂,对于有着超速再生的我来说却是可以很方便地实现的。只要先将头部砍下来,再将头部以下的身体部位超速再生出来就可以了。
听起来的确有些离谱,但也就是碗口大的伤,与我之前经历的伤势相比较不算什么,也就是处理自己剩余身体的时候有点麻烦。
但是这个尝试也失败了,再生出来的身体依旧是那个样子。恐怕是狂信徒的真灵之力伤害到了某种本质性的地方吧。
狂信徒对于真灵之力的认知和运用比起我来显然是要更加高深的。如果是他拿真灵之力砍掉了别人的手臂,估计也不会出现什么“只要把伤口割除掉就可以再生出新的手臂了”之类的取巧规避方法。说不定在他看来,我对于真灵之力的运用就好像是把机枪当成棒槌一样。要不是我也拥有着真灵之力,也应该是无法从那么致命的重伤里逃离的。
而纵使我以后能够做到与他一样的事情也无法扭转这一变化。我强烈地觉察到,藏在这具身体里的“看不见的倒计时”已经跳跃了一大半的时间。就像是时间不会往回走一样,失去的寿命也不会再回来。
坦白说,我对于自己的剩余寿命变少了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感触。虽然有着本能的紧迫感,但是我并不抗拒死亡。我原本就是个死有余辜之人。只是……
只是,我想到了塞壬,想到了这个注定会与我生死与共的女孩。
如果我死了,她也会为我陪葬。
我……
……
在回到柳城之后,我将自己的经历写成报告书上交给了列缺,也去接受了安全局的体检,结果就和塞壬说的差不多。
出于保密规范,体检医生仅仅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我,以及作为我上级的列缺。青鸟现在不是我的监视者了,所以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列缺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跟青鸟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却觉得比起以往说出自己的任何心事都要难以启齿。
我没有打算隐瞒青鸟,但是,我感觉害怕。
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情绪呢?一直以来,我都对于青鸟毫无隐瞒之处。我的软弱、我的愚蠢、我的卑鄙、我的下流……甚至是我对她的怀疑,也全部对她说了出来。这件事情又与我过去坦白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反过来说,我过去又为什么会对青鸟毫无隐瞒呢?
或许是因为,我既卑鄙无耻地希望青鸟即使如此也愿意接纳我,又真切地希望她会嫌弃我,索性把我用力推开。只要她离我远远的,我就终于可以在谁都看不见的角落里孤独地死去了。
但是,现在的我就连孤独地死去都做不到。当我死去的时候,一定会有人陪着我死去。每当意识到这点,我便会倍感痛苦。
而现在即使对青鸟说出那样的话,她也不会远离我。她一直在为我找寻延长寿命的方法,我却在外面把自己的寿命丢失了那么多。我的话语只是会让她落泪而已。
次日上午,列缺联络了我。
“你的那件事,已经跟青鸟说过了吗?”他语气复杂地问。
“还没有。”我说。
“你不打算对她说吗?”他问。
“不,最多再过两天,我就会对她说。”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死线,无论如何,我还是不可能隐瞒青鸟。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做隐瞒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是吗。”列缺停顿片刻后说,“不过我这次不是专门来问你那件事的,我要带着你出一趟差。”
闻言,我直接问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要出差多少天?”
“放心,不会妨碍你跟青鸟坦白的。因为青鸟也要跟着我们一块儿出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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