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小景母亲对于这种风气看上去不是很能接受,但对于丈夫受人敬仰这件事本身是引以为豪的。
而鸣义则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转过头来对我说:“我也不怎么喜欢被人当成仙人啊天使啊什么的,但是幸存者们的压力真的很大,我又无法承诺自己一定有办法带他们离开迷雾,只好任由他们找办法寄托心灵了。而且辅佐我管理避难所的几个人也总是跟我说,这样的风气有助于防止避难所内部出现分裂和犯罪。我不擅长管理组织,只好听他们的办了。”
按照我以前在网络上看过的一些杂学知识,宗教在这方面确实特别管用,但长期如此总不是好事。不过鸣义估计也没想过要在这里繁衍新文明,作为暂时糊弄局面的办法确实是无可挑剔了。
他给我们安排好了各自的房间。先前的五个幸存者被打散安排到了不同的位置,而小景当然是要和父母住一起,至于我和乔甘草则被安排到了一处双人间。
虽说我和乔甘草睡觉的距离那么近不是很合适,可现在终究是条件特殊。况且这处避难所也不是完全安全的,其中的重大隐患在之前也有提及过一些。为防止在出现危险的时候我来不及保护乔甘草,休息的地方还是挨近些比较好。而且也不是说要睡在一张床上,这房间是有两张床铺的。
乔甘草似乎已经很疲惫了,一下子就扑到了床上,我也在另一张床上坐了下来。不过她好像没有立刻睡觉的意思,而是与我谈起了现有的情报,想要再看看是否还有突破口,以及如何打败拦截在我们面前的两堵高墙——狂信徒和咬血。
“狂信徒的位置已经很清楚了,但是咬血还是不知去向。”我说。
“咬血,那个吃掉尉迟并返老还童的混血恶魔吗……”乔甘草面露思索之色,“你是对她感兴趣的吧?我是说那方面的兴趣。”
估计是青鸟对她说的吧,她们这对闺蜜总是无话不谈。不过要说这点的话我也一样,我也偶尔会把心事倾诉给她。尽管我常常腹诽她的“不正常的兴趣”,却不得不承认她也有着某种令人愿意依赖的侧面。在她的身上似乎就是有着那么不可思议的魔力。
“是。”我承认。
“为什么?”她好奇,“是因为她吃人,让你觉得她与海妖有着相似的魔性吗?”
“我不知道。”我说出心里话。
“连自己都不知道啊……”她模糊地感叹一声,接着说,“说起来,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惑。”
我接了一句,“什么疑惑?”
“海妖是吃人肉的吧,但是这与过去的你杀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问。
“怎么说?”我问。
“就算是必须从他人的身上切割下来一大块肉,视切割的部位和方法而定,也完全可以避免他人的死亡吧。”她看着我的眼神里似乎完全没有非难的意思,只是想要了解我当时的动机和心境,“魔人时期的你与现在的你在人格上是几乎一致的,也有着相同的道德观念,因此那时候的你也会饱受煎熬。而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你由于受到了海妖的强力魅惑而不得不为她猎来人肉,这点无关于与自己的意志。但是除此之外的地方你都是可以灵活发挥的吧。”
“或许。”我姑且不去辩论魅惑不魅惑的问题,“不过,它基本上只吃刚刚死去的人类的肉。”
“也就是说和新鲜度有关?但这好像与‘必须把人杀死’没什么关系吧。”她奇怪地说。
“不是新鲜度的问题。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只吃刚刚死去的人类的肉。”我说,“它似乎有办法知道自己吃的肉的来源是否在刚才死亡。”
“换而言之,它在乎的是被捕食者是否死亡,这与捕食本身同等重要,甚至后者未必那么重要。但是这种习性对于生物来说感觉很没有必要啊……”她若有所思地说,“难道她是有着散播死亡的倾向吗?”
我不置可否。对于“它”的诸多习性,我有过很多思考,却总是得不到答案。忽然,乔甘草像是反应了过来,“等等,你刚才说‘基本上’?也就是说她也有极少数例外的情况吗?”
“有是有,不过那种情况就是把活人带到它的面前,让它自己去捕食。”我回忆着自己做过的“实验”,过去的场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要是它吃人吃到一半就撑到了,而人暂时还没有被它吃死,那种情况下它也会暂时消停下来。”
不过“它”在吃人的时候总是先挑着致命的地方,比如说从喉咙先下口。如果让“它”先从非致命部位开始,“它”宁可不下口。因此无法利用这种办法令被捕食者免于一死。不过以前也出现过生命力特别顽强的术士,即使被那么吃过了也不会马上死亡,我也是从那次经历里总结出来这条信息的。
我也有尝试过让“它”在饥饿的情况下吃我。
虽然“它”一般不会把我当成捕食对象,但在肚子特别饿的情况下是连我也会吃的。而遗憾的是,由于我当时的不死身和超速再生都源自于“它”的力量,让“它”通过吃我来补充营养,完全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
……
“它”的话题暂时结束,乔甘草又谈起了其他事情,这次她谈及的是最近的我与青鸟。
敏感如她已经注意到,最近我与青鸟之间的相处氛围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我怀疑青鸟其实没有在我的治愈梦境里植入过“恶性因子”,又很清楚自己永远无法从青鸟口中得到答案。但是,我实在是太想要知道真相了。
我对乔甘草说出了自己的心事,而她则说出了与青鸟相同的感想,“但是,你想要知道的不是真相,你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就是个坏人而已,对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说。
“不妨假设这么个情景吧。”她说,“有一天,你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是‘青鸟真的植入过恶性因子’,并且这还不是青鸟亲口告诉你的,而是你根据其他无可动摇的铁证得出来的。这种情况下,你会觉得自己不是坏人了吗?”
“就算是那样,作恶的也是我的手,所以我当然是。”我说。
“既然无论真相如何,你是坏人的事实都不变,你又为什么要追求真相呢?”她问,“你其实也希望自己其实是个好人,不是吗?”
“我怎么可能会是好人?”我反射性地说,“况且,就算我是被洗脑的,在世俗社会也有很多因被他人教唆、煽动、洗脑而犯罪的人,那样的人不也一样有罪,要受到惩罚吗?”
“那样的事情列缺更加清楚,但他还是选择了释放你。因为,纵使再怎么被别人用语言植入观念,最后下定决心要作恶的还是自己;而被隐秘之力洗脑的人在关键的选择上就连做出那种判断的自由都没有。或许你以为自己有判断,但那只是幻觉,是海妖用她的判断覆盖了你的心智。”她说,“在刚刚进入迷雾,你从恶魔的獠牙下保护我的时候,你有这么对我说过,说有你保护我,不会让恶魔伤到我分毫。这句话是谎言吗?”
“不是。”我说。
“那么,这是内心邪恶的人会说的真心话吗?”她的声音变得很温和。
我无法回答。她的力量明明是那么的弱小,没有我的保护,她甚至无法在蜃楼市里独自生存。但是,她的话语又是那么的有力,把我逐渐压向了内心的墙角,想要顾左右而言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当成没有听见她的话语。同时也让我再次想了起来,她其实是个非常厉害的心理分析师。
说不定就和她说的一样……不,就是和她说的一样,我是希望知道自己真的是被“它”洗脑的。这个念头甚至在那五年间都时常会出现,时而强势地占据我的思考,时而潜伏在注意不到的角落,在我的耳畔窃窃私语。就好像很多故事里编造的一样,妖物以魔法蛊惑人心,使人死心塌地为自己服务。如果真是如此,对我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宽恕啊。
乔甘草用像是能够洞彻我的心灵一样的目光凝视着我,让我的心灵无处可逃。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就当你是个坏人吧。”
“嗯?”见她改变口风,我有点意外。但显然,她的话语还没有结束。
“然后,假设你今天残忍地杀死了某个无辜的人,你会觉得自己该死吗?应该为那个人而偿命吗?”她问。
“当然。”我说。
“既然你觉得自己应该偿命,那就说明你已经悔过了。然而你的罪孽已成事实,悔过也无法令死者苏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惩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说,“但是,如果你活到了明天,你就有机会拯救十个人,那么你觉得自己是应该今天晚上就偿命,还是姑且先活到明天,把那十个人拯救了之后再偿命?”
我已经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但是面对这个选择,我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先拯救那十个人。”
“如果你背负了十条人命的罪孽,但是下个月可以拯救一百个人,你是应该这个月就偿命,还是下个月再偿命呢?”她问,“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你已经杀死了数百人,但是活到明年,你就有机会再拯救数千人。实际上,考虑到你迄今为止的功绩,你也确实做到了同等以上的事情。那么你是觉得自己应该今年偿命,还是明年偿命?如果你打算明年再说,却发现活到后年还可以再拯救更多人,那么你觉得明年的自己也应该先偿命吗?”
第148章 直面咬血续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不是死有余辜的人。
在剑齿第二次向我索命的时候,如果不是担心会牵连到青鸟和塞壬,我大概会像是第一次一样交出自己的性命吧。而此刻乔甘草似乎也暂时放弃了在我是不是个坏人的问题上劝服我,却又退而求其次地,企图通过其他方式,让我感觉自己至少不是个该死的人。我是能够明白她的话术和意图的。尽管明白,我却找不到办法正面辩赢她。
然而,我依然感觉她的话语存在着某些问题。是哪里有问题呢,比如说,人命是不应该用数字去衡量的?仅仅如此似乎还嫌不足,但是我一时间找不出更多的有力观点。我想,说不定我是被她的观点绕进去了;或者说,是我的内心卑鄙,无意识地想要顺着她的话术往上爬了。所以才会无法在这里雄辩地反驳她。
“对于被我杀死之人的亲朋好友来说,即使我在远方拯救了再多的人,也比不上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重要之人吧。”最后,我只能稍微避开她的话锋,从不那么正面的角度老调重弹地回应她。
而这也不是空话。实际上,剑齿就是因此才会无法原谅我的。哪怕我加入了正道的阵营也无法改变,不,或许在他看来,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性质恶劣吧。而虽然用恶招作为例子不够贴切,但是我这时候确实也联想到了恶招的经历。
对于受害者来说,如果还有什么是比“变本加厉的加害”更加邪恶的,说不定就是加害者的改邪归正。
我痛恨自身罪孽的廉耻心固然是真实,但是,难道过去促使我犯下罪孽的欲望就是虚假的吗?
“你还记得小景的父母对于你救下小景这件事的感谢吗?”乔甘草问。
“当然。”我回答。
“你也曾经从旧骨的手里舍命救过我,这件事可还记得?”她再问。
“记得。”我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面对她的道谢而手足无措,还被青鸟带着笑意调侃的记忆。
“过去被你杀死之人的亲朋好友一定至今仍然在远方诅咒你吧。”她说,“但是,难道只有诅咒是真实的,感激就是虚假的吗?”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她洞彻了内心,连刚才的思考都被看取,变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这怎么……这怎么能一样。况且无论我以后再怎么拯救他人,过去的人也无法复活。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着注定无法挽回的过错的。”
忽然,她站了起来,走到了坐着的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以为她又要说出一些企图侵入我内心的话语了,甚至生出了些许忐忑不安的情绪。她是那么的能言善辩,又循循善诱,我很担心自己真的会被她的话语所动摇。她的心里一定装着很多观点,知道要如何包装成我无法反驳的形态,令我哑口无言。
可最后,她并没有如我所料地倾吐出强辩的话语,只是轻轻地搂住了我的脑袋,慢慢地摸着我的头发。我大吃一惊,不过她的这个动作里没有任何煽情的意思,甚至令我下意识地想到,如果我有个姐姐,说不定就是这个样子的了。现在的她就像是真的变成了我的姐姐一样。
“但是呢,我还是希望你和青鸟可以幸福,希望你们可以迎来像梦一样的好结局。”她慢慢地说,“不是‘应该不应该’,我打从心底里,希望你们幸福。只有青鸟可以带给你真正的幸福,也只有你,才可以让青鸟变得幸福。”
“我……”我再次无言。
“这既不是道理,也不是辩论。这是我的愿望。”她松开了我的头,又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住了我的脑门,脸上露出了笑容,“所以,变得幸福吧,李多。然后把你的幸福,带给青鸟吧。”
……
乔甘草的话语缠绕在了我的脑海里。
让青鸟变得幸福,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当然,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哪怕乔甘草不说,我也很清楚这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事情。只是落实到具体的方向上,我却只有纠葛。不管是自己的善恶问题,还是如何让青鸟幸福的问题,我总是如此。似乎是过去对自己说过的话一语成谶了,浓烈的纠葛无论何时都像是惩罚一样如影随形地纠缠在我的余命之上。
我想,我一定是对不起青鸟的。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明明过去的她在山上走失的时候我只要老老实实地等候就可以了,偏偏要做多余的事情,把我和她都卷入痛苦的世界里。
如今也是,每晚翻云覆雨的欢愉过后,与她紧密相拥的我都能够捕捉到她深藏着的强烈的寂寞。
因为我无法对她的肉体产生正确的反馈,她似乎在感受到肉体上的强烈欢愉之余,又在精神上绝望地品尝到了仿佛徒劳地对着墙壁喊叫的滋味。即使有声音传回来,也无非是孤独的回音而已。我有时候会想要演戏,让她以为我也做得很开心,但她实在是过于敏锐,我拙劣的演技只会让她变得更加伤心。
由于在生理层面上受到过激进的肉体改造,我甚至无法给她一个孩子。当我在不久的将来死亡之后,她就会变成孤身一人。我应该如何是好呢?
哪怕在日后找到了延续寿命的办法,我又是否应该恬不知耻地接受呢?还是说就像乔甘草说的一样,这其实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而是想不想要的问题?
我睡了一觉,不过这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在梦境里检查那些恶魔术士的记忆,看看是否藏着有助于突破迷雾或者打败狂信徒的线索。很遗憾,那样的线索不是随随便便就找得出来的。我只好从梦境里醒来,然后走出房间,想要到二楼走廊的窗户前,看看外面的风景。
外界没有昼夜的差别,直到现在也还是白天,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笼罩在阴沉薄雾里的城市废墟。而在窗户前已经有了先来的人,是个穿着单薄的白色衣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孩。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我认得出来她是小景。
我没有隐藏自己的足音,她警觉地回头看来。见到是我,她放松下来,不熟练地打了个招呼,“李多。”
我注意到她的脸色显得疲惫,甚至有着明显的忧郁,这可不像是之前那个好不容易与父母团聚的快乐女孩。是发生了什么吗?我尝试询问她,想要看看有没有我力所能及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速交谈”护符的效力还残留着,她对于我是比较放心的,又或者是她也很想要个能够咨询烦恼的对象。没几句话,她就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老爸在这里救了上千人,所有人都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于这个避难所的人们来说,他就像是救世主一样。”她说。
“事实如此。”我也认同鸣义的功绩。
“但是,我以前却以为他就是个酗酒的烂赌鬼,还是个愧对家人期待的,烂透了的父亲。”她说,“连妈妈也觉得他是个会给家里带来危险的,从事着不知所谓工作的丈夫。”
“你们会这么想也没办法,这是不可抗力。”我说。
“是的,不可抗力。所以……”她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在我们离开迷雾之后,我和妈妈都会回到与以前一样的生活里,把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统统忘干净,然后把老爸再次当成烂人看待,是这样吗?”
虽然我很想告诉她事情不会变成那样,但是很遗憾,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现在的她之所以能够正确地理解那么多非常识的事态,是因为她正处于隐秘事件的现在进行时。就好像生物在面对性命危险的时候会展现出应激的反应,哪怕是没有高级觉察力的人也可以在回到正常的世界之前持续认知到隐秘,这也可以视为某种求生的本能。
反过来说,一旦她脱离了这个充满非常识的环境,她的意识就会无可避免地回归到富有常识的形态。
要说有哪里不对,那就是在事件结束之后,她尽管会无法认知到隐秘,却不至于真的继续把鸣义当成烂赌鬼。因为隐秘的记忆并不是真的会被遗忘,只是会沉淀在无意识里而已。所以她会无意识地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过,那样的认知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质。
在回到正常的世界之后,鸣义会继续从事在她们母女看来不知所谓的危险工作,而她们则注定与鸣义生活的世界无缘。双方就好像是相交线一样,只是正好在某个点相交,之后彼此的距离只会越来越遥远。
鸣义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般人,他有着高级觉察力,所以才可以在遇到隐秘事件之后成为隐秘世界的一份子,而对于她们母女来说,遇到隐秘事件,乃至于遇到鸣义,都仅仅是人生里一次不和谐的意外罢了。
时间一久,那些“觉得鸣义是个不知所谓的危险男人”的记忆大量地沉淀下来,她们早晚会再次把鸣义当成是不知所谓的危险男人。
在世俗社会的常识里,“阴阳两隔”这个词语代表的是生者与死者之间无法接触。但是在术士的传统里,隐秘代表着自然界里阴性的一面,而阴阳两隔则意味着隐秘世界的住民与世俗社会的人之间注定是无缘的。
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给小景,她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看着窗户外的风景,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
鸣义找到了我,他说自己打算出去收集物资,要请求我的协助。
他先前也是在外面收集物资,不巧的是中途遇到了我们,只好先打断手头上的工作把我们带到避难所里。不过工作还是继续要做的,他没有因此而偷懒的意思。只是他的实力就算是恭维也无法说是强大,在收集物资的过程中时常会出现危险,如果有了我的助力,行动就会变得既快捷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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