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就算是这样,一般人也很难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实践里冷静地提取出关键的线索,再找到正确的方法将其结合起来。你果然很擅长前线活动啊。”她说。
见她如此表扬我,我心里难免羞涩和高兴。只不过我仅仅测定了迷雾是从哪里开始爆发的,这条信息有多少用处,其实还不太好说。当初魅魔在白日镇里解放雾之恶魔,也没见解放时所处的位置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我们急需调查的方向,而迷雾的源头则很有可能存在着比其他地方更多的线索。
而且,当我在地图上划出这个区域的时候,我产生了十分明确的觉察。
不要去。
这个区域,非常的危险。
但,越是如此,越是凸显出了这个区域的特别性。我必须要去一探究竟。
乔甘草看着地图上的这个区域陷入了沉思,然后拿出来自己的罗盘,与地图相互对照。我静静地等待她的进一步反应,而她过了一会儿则说:“提前知道这个区域很特别就好办多了。我刚才推算了下,离开迷雾的线索,在这个区域里的可能性比起其他区域来要高得多。”
我转头询问那些幸存者,“这个区域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吗?”
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也想不出来什么。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说:“硬要说的话,那里有一座广播塔,是蜃楼市最高的建筑。”
广播塔,也算是个地标性建筑了。我姑且记了下来。小景看着局面似乎正在推进,面露担忧之色,“离开的线索……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妈妈……”
我无法给予她更多的承诺。从一路上的经历来看,她的母亲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我没有傲慢到自以为能够拯救所有人。不过,如果有那个机会,我也确实想要帮助她,拯救她的母亲。
而接下来,我计划暂且留下其他所有人,独自前往广播塔所在的区域。
狂信徒甚至不允许自己人离开这场迷雾,而那里既然有着离开迷雾的线索,又令我感觉如此危险,那么我很有可能会与狂信徒正面碰撞。即使我的目的并非离开,而是解决迷雾本身,也非得前往这个区域才行。在这个过程中,我甚至有可能遇到超主力级的咬血。别说是保护其他人了,我连自保的余力都没有。
我不认为自己打得过咬血,但叫我止步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苟且偷生的想法。
最差的情况下,哪怕是我牺牲在这里,也要让乔甘草他们生还。
不过我的计划有个难以忽视的问题,那就是我也不放心把乔甘草和小景留在这里。虽然这么说对于那些幸存者缺乏信任,但我确实信不过在这种宛如末世般的城市里挣扎求存半年以上的他们的人性。
救下他们是我的决断,不可以因此而让乔甘草和小景背负风险。
但是乔甘草对此有着不同的观点。
吃饭的时候,我对乔甘草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食物和水是在回到安全局废址的时候顺路收集的,那五个幸存者正在远处边聊天边吃东西。小景好像觉得自己是我们这边的,也加入了我和乔甘草的对话。而乔甘草则这么对我说:“我不会跟你说不要去冒险,因为那就是你如今的生存方式。而且处于现在这种局面下,不冒险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你不像是以前一样故意赴死就可以。但如果你是担心我们的安危,那大可不必。”
“如果他们趁我不在,对你们表现出歹意,你有办法应对?”我反问。
“你忘记了吗?我手里是有枪的。”她说。
“那么,如果他们从后面偷袭你,或者装作无害接近你,突然夺下你的手枪呢?”我问。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术士,而他们是不具备灵性隐藏力的一般人。如果他们心里对我有了明确的歹意,我一眼就可以觉察出来。”她说,“而且我的手里还有青鸟送给我的隐秘护符,这个东西对付一般人可厉害了。万一他们露出了獠牙,我就带着小景隐藏起来。他们别说是要看到我们,就连意识到我们的存在都极其困难。然后我就在暗中放冷枪,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击毙。”
我想起了自己在治愈梦境里初次见识青鸟的隐秘护符时的体验,也不由得点头了。
“我跟着你来蜃楼市,可不是为了成为你的累赘的。”她笑着说。
小景小声地说:“那么麻烦的话,在救下他们之后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走掉,不管他们不就好了。”
按照这个逻辑,其实我和乔甘草也没必要带着她才对,但是这种说法难免会对她形成恐吓。正当我想着如何采取更加委婉的说法时,乔甘草就笑着说:“我们可是安全局的术士啊,保护你们就是我们的责任。”
“那你刚才还盘算着怎么对付他们……”小景傻眼地说。
“善良和愚蠢是两回事。”乔甘草说,“保护你们,是因为我们善良,而防备则是因为我们并不愚蠢。”
小景无话可说。
以防万一,我还是把“快速交谈”护符留给了乔甘草。万一他们起了歹意,她就可以将“快速交谈”护符的说服力与手枪的“说服力”相结合,强行支配局面。即使事不可为,也可以再用隐秘护符转入暗处,配合手枪反制他们。
临走前,我又与她多讨论了两三个应急方案,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暂且离开了安全局废址。
因为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在城市里移动的速度也要比之前快得多了。没过多久,我就从安全局废址来到了地图上划出来的特别区域,并且看到了幸存者提及的广播塔。
在周围一众建筑之中,广播塔鹤立鸡群,确实称得上是地标性建筑。
而在看到广播塔的那一刻,我顿时惊呆了。不是因为这座广播塔有多么高大,当然,这确实是座高大的建筑。但是建筑本身的高低无足挂齿,在广播塔的上空,盘旋着一大片巨大的“光之漩涡”。
那漩涡看上去是由无数的光云形成的,里面蕴含着排山倒海的灵性波动。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灵性以这种形态集中在一起,以数量来说已经是我的千倍万倍了。
然而更加紧要的问题甚至还不在于组成光之漩涡的灵性有多么海量,而在于,在我的觉察里,那海量的灵性似乎与组成塞壬之刃的灵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那些都是与塞壬之刃有着相似属性的灵性。
换而言之,那些全部都是真灵之力!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单单是有如此海量的灵性集中在那里就已经令人头皮发麻了,还都是真灵之力。
迷雾的源头,以及离开迷雾的线索所在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东西。
我召唤出来塞壬之刃,同时屏住呼吸,尽可能地隐藏自己的踪迹,在阴影里面向着广播塔接近过去。此时我距离广播塔还有一公里,就算是采取以隐蔽为主的姿态,我也只需要十几秒钟就能够到达那个地方。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我再怎么往前移动,我与广播塔之间的距离都没有拉近。并不是我的位置没有改变,我确实正在以飞快的速度移动中,两边的建筑也确实在从我的身边飞掠,但是与广播塔之间的距离依然没有肉眼可见的变化。这个场面已经严重地违背了我视觉上的逻辑,以至于我无法用文字语言形容出来。
似乎有着一道天堑横亘在我的面前,令我永远都无法到达广播塔。
不过我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其实还是有在接近广播塔的。是空间发生了某种诡异的畸变,在随着我的前进而无止尽地拉长我与广播塔之间的距离,而其他的细节现象都不过是附带的。
如果像这样继续下去,那么再奔跑个几天几夜大约就可以到达广播塔的面前了吧。但是身处于这种畸变现象里的我迅速地浮现出了更多的觉察——没用的,越是接近广播塔,这种空间畸变现象就越是严重。就好像古人所云的那样,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就在这时,我的心里响起了强烈的危险警示。这种感觉促使我迅速地后撤。只见一道黑影像是炮弹一样猛烈地轰入了我原本所处的地面上,在落空之后,黑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飞出坑洞,往广播塔所处的方向返回。而在那个方向,则有一个正在向我疾速袭来的人影。
会在这种时机拦截和袭击我的,只可能是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我看清楚了那道人影的面容。
在过去,我遇到过了太多次预测和真相对不上的情况,即使局面突然发展出了“其实幕后黑手既不是狂信徒,也不是咬血,而是看似遇害实则诈死的句重”那样的离奇事态,我也不会对此感到意外了。而这次,我的预测总算没有失准。从远处向我袭来的人,赫然是狂信徒,而先前攻击我的黑影则是他的钉头锤。
钉头锤回到了他的手里,紧接着,他与我之间的空间陡然发生了某种畸变。原本还有数十步的距离像是变得近在咫尺,他竟不可思议地,一步就来到了我的面前,钉头锤对准我的头颅猛地砸落!
我的意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如此诡异而又神速的袭击,但是我的觉察力和身体却是反射性地做出了回应。我将塞壬之刃横在了自己的头颅前,防御住了他的致命一击。
“还是老样子那么敏捷啊。”他对我说了一句,然后抽开了钉头锤。
我立刻砍向了他的喉咙,而他后退了一步。只是一步,却退出了足足数十步的距离,我的武器完全来不及触及他的身体。
只是从他刚才的袭击里,我已经判断出了他好像有着利用空间畸变现象的能力,也多少预测出了他会这么躲避。在攻击落空的同时,我就爆发性地向他冲刺了过去,数十步的距离也在眨眼间化为乌有,斧头再次砍落。
不过这点空挡也足够他做好准备了,他把我的攻击防御了下来,又再次以一步化为数十步后撤。我再次产生了新的判断和觉察——他对于空间畸变现象似乎不能无间断地使用,所以刚才必须先防御住我的攻击。
显然,这个空间畸变现象是他搞得鬼,但这原本应该不是拿来与人战斗的,而是用来防止其他人接近广播塔的。否则他完全可以站在广播塔上对着处于一公里外的我发动攻击。
但就算是这样,空间畸变现象带给他的地利也足够巨大,我很难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之下打败他。
趁着自己正处于战斗之中,觉察力的敏锐程度极高,我注意了下附近除了他是否还有咬血。结果是没有,咬血不在附近,敌人就只有他一个人。为了维持压制力,我继续向他发动攻击。
“蜃楼市是你毁灭的吗?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没错,就是我干的。”对于自己的罪行,他非常痛快地承认了,“至于我的目的……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也没有指望他会老老实实地交代。而且,由于没有突破“改造门禁”的手段,即使我杀了他,恐怕也读取不出有用的记忆吧。
更加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杀死他。现在的他肯定依旧有着梦幻不死身,虽然塞壬之刃是梦幻不死身的克星,但是他也有着真灵之力。
换而言之,接下来就是真灵之力与真灵之力的比拼了。
广播塔上空的真灵之力漩涡多半也是他的壮举,但是根据我的观察,那不是他本身的力量,既无法随心所欲地调动,也不可能将其用于防御塞壬之刃的“真实杀伤”。
那么,我只需要用出比起上次打败他的时候还要强大的“真实杀伤”就可以了。
随着我对于塞壬之刃的使用变得更加熟练,现在的我已经能够用出更加强力的“真实杀伤”了。这种能力在对上其他敌人的时候毫无用武之地,对付他却是正中要害。
第142章 撕裂空间
在之前那段时间里,除去“真实杀伤”外,我的“战斗隐藏”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付尉迟的时候施展出来的“战斗隐藏”仅仅是我还不熟练的结果,现在的我已经在训练之中更加深入地掌握了这个技能。而在此刻与狂信徒的战斗中,则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效果。
随着战斗持续,我已经快速地把握住了狂信徒的战斗风格,而他却无法做到相同的事情。实际上他虽然是科学家,但是战斗方面也异常熟练,而我的技巧则相当粗糙,以他的眼光是很快就可以把握住我的战斗风格的。但现实是:每当与我交锋之际,他都表现得像是初次面对我的攻击一样。
他无法积累与我战斗的经验,就像是他心里的眼睛瞎了一样,连我的三板斧套路都无法洞察。
这就是“战斗隐藏”的进阶效果。
可惜,他以前已经见识过了我用“战斗隐藏”掩饰大杀招的做法。那样的招数由于预定的破坏规模过于巨大,比起普通攻击要更加难以瞒过对手的觉察力,更加难以指望第二次也瞒得过去。但也不算是完全失效,只要我找到他的破绽,依然可以给予他致命一击。
问题在于要如何克服他操纵空间畸变的能力,他稍微动动就可以闪到很远的地方,我即使抓得到他的破绽,也没有信心能够真正命中他。
严格地说,我来到这个区域的目的并不是打败狂信徒,而是找到办法带着乔甘草他们脱离迷雾,最好是解决迷雾本身。打败狂信徒就能够做到这些了吗?也未必。但放任狂信徒继续活动,只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但广播塔上空的真灵之力漩涡肯定不是挂在那里好看的。况且蜃楼市就是因他而毁灭,我就更加没有让他称心如意的理由了。
“这片迷雾也是你展开的吧,为了自己的目的,你连跟随自己的恶魔术士都不放过?”因为即使杀死他也无法通过读取记忆得到情报,我只能在战斗中用语言套取线索。
他老辣地看出了我的居心,“你是想要知道怎么解决这片迷雾吧。但是我可没有好心到告诉你关于这片迷雾的事情,你就一无所知地死去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一些事情。咬血在杀死尉迟之后拿走了封印着恶魔雾气的木盒,再将其转交给了你,然后你通过某种手段将其化为了吞噬整座蜃楼市的大雾,是这样吧?”我尝试着根据手头上的线索继续推理,“那个‘某种手段’是什么?要做到这种事情绝对需要极其多的灵性,你是使用了从柳城那里收集来的海量灵性,将那一点点雾气增殖到了如今的规模吗?”
就算是五千多人份的灵性也绝对不够做到这种事情,但是狂信徒似乎能够通过梦幻不死身梦境来重复地使用那些灵性。不过那种手段绝对不是毫无限制的,有那种条件的话,他甚至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就算是展开吞噬全地球的大雾也不在话下。
狂信徒似乎是不屑于说谎,又不想要回答我的问题,采取了不置可否的态度。我继续抛出问题刺探他的反应,“那个真灵之力漩涡也是你的杰作?”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宇宙是以什么逻辑在运行的?万事万物的本质是什么,是从哪里开始的,又要到哪里结束?”他听了我的问题,忽然反过来问我,而且说的内容统统不知所云,“我们生活的世界会不会仅仅是某个人的梦而已?如果是那样,或者不是那样,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又会是什么呢?”
我想起来了列缺对于这个人的诸多描述,“你不会是想说,你是为了探究真理才会毁灭蜃楼市的吧。”
“是又如何?”狂信徒面不改色地说。
“那种事情麻烦你只在上厕所大便的时候钻研,没有道理让其他人奉陪你的痴人说梦。”我虽然佩服他作为科学家追求真理的执念,但是无法认同他的邪恶。
“做梦的人是你们啊。用似是而非的世界观诠释世界,是你们在痴人说梦啊。”他喃喃地说,“我已经受够了。既然谁都追求不到真理,就由我来追求。我要从这场无聊透顶的梦里醒过来。”
话音刚落,他再次发动空间畸变,并且后撤一步。
但这次,他没有出现在数十步之外,而是直接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他当然不是真的消失了,即使他会隐身术,我也可以凭借着觉察力锁定他。而此刻,我也凭借着觉察力锁定到了他这一威胁的位置,并且用视觉再次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他居然只用一步就后撤到了一公里之外的广播塔上!
紧接着,他就站在那个位置上,再次发动空间畸变,并且对准我全力地砸出了钉头锤。
距离的概念顿时遭到了严重的扭曲,他那把最多一米长的武器诡异地跨越了足足一公里的空间距离,要砸碎我的头颅。
我在闪避的同时对他发起了反击。距离是相对的概念,既然他能够攻击到我,我也可以攻击到他。但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了——明明我与他之间的空间因畸变而拉近,他攻击我的时候近在咫尺,我攻击他的时候却感觉远到天涯。
如果他是在攻击结束之后就用空间畸变拉开距离,或者说是两个现象发生在了两个尽管挨得很近却互不相干的位置上,我都可以理解。但事实是,“极其近”和“极其远”,两种截然相反的事象完全同时且完全重叠地,连最基本的逻辑都不讲地出现在了我与他之间的空间上。
他再次向我发动了满载必杀之意的全力一锤,我依旧想要闪避,但是这次我连闪避都做不到了。我感觉自己身边的空间都在无止尽地拉长膨胀,按理说是移动了数十步距离,视觉上却仅仅出现了毫厘之差的移动。我只好采取格挡和反击。格挡是成功了,反击却依旧失败,无法触及他所在的广播塔。之后,他快节奏地再次发动了势大力沉的必杀攻击。
无论是我的斧头还是他的锤头都是绝对重视攻击性的武器,因此在防御面上是短板。在彼此都可以攻击到对方的距离,我还可以与他势均力敌,但是在这种单方面挨打的局面下,我是压倒性的不利。不过三招,我就被他击碎了胸骨,旋即超速再生,继续防御。
但是按照这个势头,不出三秒钟,我必死无疑。
局面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已经连百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了,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是我误判了。我以为他的空间畸变仅仅是化一步为数十步,结果完全不是那样。虽然我在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确实没有产生正中靶心的直觉,但很多时候即使没有这种感觉,也不意味着我的判断就是完全错误的,也有可能是“虽不中,亦不远矣”。我判断他顶多是能够将操纵范围再增加一倍两倍,却万万没想到他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毕竟,如果他能够这么做,为什么还要先过来与我缠斗,而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做呢?
我迅速地观察情况,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不知何时,我与广播塔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明明之前还完全无法拉近距离的。这个变化应该是在刚才我与狂信徒战斗的过程中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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