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 第85章

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那把莫辛纳甘步枪的刺刀绝不是普通货色,是带有某种封印的炼金武器。”

  “封印?这个词听起来好像什么游戏里的东西,大魔王是杀不死的,所以就只能总是把他封印起来。于是乎魔王总是会在蛰伏很多年之后再度重生,勇者的第NNNNN代子孙就得背负起宿命再次踏上杀死魔王的冒险之旅……”

  说到这邦达列夫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擦,这不就是你们龙族的剧本么?杀不死,只要有茧就会再次苏醒!”

  “你太年轻了,不知道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男孩的眼中荡起混沌的迷雾,拨开来似乎就是历史的真相,“我上一次苏醒的时候还在中国西夏,这个政权的建立就是因为有我的帮助。但很快,西夏王族就意识到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东西,对未知的恐惧促成了他们的背叛。他们接受了宋朝屠龙家族的帮助,偷袭我之后用所谓道家的阴阳道术将我封印。简单点解释,其实就是一些具有炼金术性质的银质法器,在打进我的身体之后会阻止我的心脏跳跃,让血液停止流动,看上去就像死了,但实际上我还活着,只是失去了生物活动的能力。”

  “我要是能活在西夏,我现在就得有一千多岁了,什么人类能活一千多年?别拿你们龙族的思维方式对我说教!”邦达列夫翻翻白眼,“这故事听着有点鬼扯,他们能让你无法行动,那干嘛不直接杀死你呢?”

  “那年代的人类可没你们现在的本事,即使有一些言灵的帮助,使用最多的还是用贤者之石加持了炼金术的冷兵器。这种东西很难杀死我,因为我可以使用涅槃,再加上龙族自身的再生能力,无论他们杀我多少次,我都会重新站起来,他们只能用这种办法。”男孩轻声说,“西夏人把我放进棺材里锁死,沉进他们修建好的王族陵墓中,希望这样可以让我永远见不得天日。但那个年代的他们大概没想到千年之后的盗墓贼会那么高明,定位并挖掘王室墓穴很轻松,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真该庆幸那年代我的老祖宗跟着军队去了一趟中国,否则现在一切都会大有不同。”邦达列夫点头微笑。

  “不过直到今天我还在受那种东西的影响,上千年不间断的伤害就连涅槃也没法修复,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能是这个样子的人类,我没办法再长大了,只能依靠吞噬同族来提升自己,甚至连恢复龙身都很难。”男孩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他的心脏,很多年前他亲眼看着自己信赖过的人们把银钉嵌入他的身体,人们的表情狰狞,脸上涂满血污,绣袍上盘踞着龙蟒,狂舞起来像是一场混沌的噩梦。

  “可你依然是八大君主里的最强不是么?你要是能长大,铁定得是我这个级别的美男子,不过性格不太一样,你比较冷,是假面帅哥那类的。相信我,在欧洲有很多女人都喜欢你一款的!”邦达列夫笑着伸手拉了拉男孩的脸。

  他大概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敢对男孩这么做的人,虽然很清楚这男孩到底有多危险,但他从来都没怕过,在他眼里男孩更像一个可以坐下来随意聊聊的朋友,大可以放心地对他动手动脚,他只会扬起冰冷的眼神示意你停手,但从来不会直言拒绝或者生气,就像什么特大号的玩偶。

  “半生半死的骸骨意味着我的老朋友其实并没有真正死去,她只是被同样的方式停滞住了。想来那支人类军队花了不少代价,才成功把这支致命的炼金武器插进她的骨头里,一位龙王怎么可能被枪炮击败?”男孩站起身,对着镜子简单的理了理衣领,梳直头发,简单的打扮立刻就看上去格外精致了不少。

  “你这是打算去见她么?”邦达列夫立刻警觉起来,他就是个花美男,所以很清楚男人通常不会用心打扮自己,如果忽然有一天不修边幅的老伙伴站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的西装,那他指定是要去见女人了,“别把她唤醒或者想着吃掉啊,我们不能让赫尔佐格发现龙骨有异常!他手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还没套出来呢!”

  “你说过我适合当个幕后黑手,阴谋家在成功以前是不会露出马脚的不是么?我只是去以胜利者的姿态会会面,羞辱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大概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男孩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阴冷的风在狭小的空间内回旋,暖气管道也顶不住这样蚀骨的气息,邦达列夫被冻的抱紧双臂直打哆嗦,要知道他可是能在冰天雪地里冬泳七八个来回的货色。

  “什么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羞辱别人,说的还真好听,说白了你丫还是眷恋着人家对不对?分明就是调教嘛!长了一张幼男脸,干的全是腹黑的事儿!”邦达列夫低声戳人脊梁骨碎碎念。

  中国有句话说来如影,去如风,男孩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冥照加上流影,使得他可以像鬼魅一样在任何地方以超高速行动。虽然房间是紧闭着的,但客房的门可不像研究室那样严丝合缝,男孩可以从那个缝隙,亦或者通风管道,任何他想走的地方离开。即使这里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高速摄像机也没用,在镜头下只会有一缕阴暗的丝气一闪而过。

  雷娜塔哼着儿歌穿过走廊,墙壁上的老旧白垩墙灰片片剥落,每隔几十米才有一盏白光灯照明,这些老灯泡咝咝啦啦作响,鬼火般一跳一闪,每盏灯只能照亮走廊的一小段,两盏灯之间伸手不见五指,就这么黑白交替着去向远处,像是通往鬼魂肆虐之地的路。

  这种景色在外面的世界里已经很少见了,通常是很贫穷很破旧的农村或者废弃的老筒子楼,但黑天鹅港除了研究室以外的大多是地方都还是这样,它的年代停留在几十年前建成的那一刻,墙壁上还贴着破烂的报纸来填补那些墙皮脱落的空缺,隐约能看见一脚用俄语大标题写着德国投降了。

  绝大多数小女孩被丢在这种地方都得吓得魂飞魄散,但雷娜塔并不害怕,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她穿着白棉布的小睡裙,抱着她珍爱的布袋熊,这可能是黑天鹅港最奢侈的礼物之一,因为只能从莫斯科买来,破冰船每年只来那么一次。雷娜塔给小熊起名叫‘佐罗’,她从书中知道佐罗是个戴面具的侠客,一切坏蛋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瑟瑟发抖。所以雷娜塔晚上总是带着佐罗,这样不管哪里的黑暗里有什么妖魔鬼怪,有佐罗出场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走廊右侧是厚实的墙壁,左侧都是小房间,有点像监狱里那种,窗口很高,小小的,只有一个推拉的小口子。门上用白漆刷着数字,从1号到38号,每个房间里都住着一个孩子,一共有38个,雷娜塔就是38号,这代表她是这里最小的那个。

  前方就是护士们的值班室,这里的地形设计非常精巧,值班室卡在最关键的位置上,无论是想去往上层还是下层,亦或者起夜上个厕所,任何人都会在值班室的视线内出现。

  但当初的设计者们估计没想到日后的房间里住的都会是小孩,值班室唯一的缺点就是那个窗台有点高,坐在里面的人扭头只会看到空荡荡的楼梯口。

  靠近值班室的时候,雷娜塔趴下轻手轻脚的从值班室门前经过,已经过了午夜,护士们不会再出来查房,全窝在值班室里喝酒打牌,玩到脑子都不清醒,这种时候是没人会想起来出门再去每个房间窗口看一眼的。

  雷娜塔很快就摸清了护士们上夜班的规律,每当午夜一过她就会从自己的房间里溜出来,只要绕过了护士们的房间下楼,整个黑天鹅港就归她所有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平日里难得开放的娱乐设施也都对她敞开大门。

  她巡视黑天鹅港就像小女皇巡视领地,去工具间转转再去设备间转转,经过厨房的时候还会溜达进去偷吃一些牛肉,故意剩下最后一点,然后用手指甲把它扣出一点老鼠啃食的样子来,这样厨师上班就会以为是老鼠偷吃的而把这块丢掉。雷娜塔不喜欢浪费,所以总是找小块的,最后就留下那么一点再弄碎伪装。

  阴冷的风忽然从背后吹来,雷娜塔浑身发抖,直觉告诉她那好像是什么人。她猛地回头,做好了逃跑被意外抓住再惩罚的打算,可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身后仍是那条幽深的走廊,其他孩子们没有她这样大胆妄为,被护士们抓住的下场是极其严厉的惩罚,只有雷娜塔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出去探寻未知的世界。平常白天的时候,每个孩子都会被安排适当的学习和检测,没有机会去看看黑天鹅港的其他地方,很多孩子连其他楼层的厕所在哪都不知道。

  雷娜塔放下心来,加速爬过了值班室的窗台,一旦过了这里她就安全了,甚至可以在走廊里小跑起来也不必担心被发现,因为这里的墙壁和门扉隔音出奇的好,大概是怕那些孩子们不受控制的闹腾。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这一次她没有下楼,而是去了走廊的另一端,经过一号门之后前面就是走廊的尽头,可这儿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是一堵墙壁,那里有一扇孤零零的铁门,上面用白油漆写着巨大的Zero。

  零号房间。

  这是雷娜塔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层楼里其实是有39个小房间的,但排序只到雷娜塔的38号房间。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走廊尽头的那个屋子总是很少被人青睐,无所谓是实验室,酒店,亦或者公寓住房,它相对安静,也意味着过于隐秘。很多侦探小说或者灵异故事里,走廊尽头往往就是事件焦点的聚集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会往那蹭,有人甚至觉得只是靠近就会有冷风侵蚀。

  但这些雷娜塔都不知道,小孩子其实很多时候会比大人更加胆大妄为,因为他们的学识还来不及让他们知道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和传说,无知总是让人无所畏惧,哪怕这门上写个外国的死字,雷娜塔也不会本能的害怕,这不在她的恐惧范围内。

  在她看来世界上最吓人的东西莫过于被值班的护士逮住,那样意味着没有饭吃,还会被隔着铁门用沉重的铁棒敲打教训,其他孩子们都会被叫来围观。即使捂着耳朵也没有用,那种该死的声音在小房间里简直能被回荡之后放大上好几倍,穿透人的耳膜,直达人的思维,让灵魂也跟着震颤,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尖上。

  如果犯的错误再大一些,可能就不是隔着门那么简单了,那些挂在值班室里的皮鞭和锥子从来不只是看着吓人。

第185章 黑天鹅之死(五)

  铁门上锈迹斑驳,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让人觉得里面确实像是关着什么怪物一样的玩意儿。

  雷娜塔轻轻抚摸着大锁,她还没做好打开房门看个究竟的准备,反正她也打不开。在她的想象里,里面大概住着护士们养的怪物,因为她们在殴打那些犯了错的小孩儿的时候,经常会大声咆哮说让零号房间里的东西出来把你吃掉好了,这样就不会再给她们添麻烦。似乎就连在护士们的眼里,零号房间关着的就是怪物。

  怪物啊……想到这个词的时候雷娜塔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其实是她也是个怪物,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黑天鹅港里有一位只有雷娜塔才能看见的大姐姐,第一次看见她是在食堂里,坐着吃饭的只有小孩子,那么一个大姐姐坐在那就很惹眼。她的身材很好,喜欢穿一件淡蓝色的毛衣,脖颈上挂着太阳形状的吊坠,在雷娜塔看来整个黑天鹅港里都没有比这位姐姐更漂亮的人了,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傲人,即使是那种厚实的毛衣也能高高顶起,看着雷娜塔的时候总是露出和善的笑意。

  因为她一直看着自己微笑,雷娜塔就觉得她应该是个很和善的人,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在她身边,问她为什么要看自己。她说因为觉得你很可爱啊。

  雷娜塔心想这肯定是谎话,她的脸上还有很多雀斑,就连自己照镜子都不会喜欢自己。在这里最可爱的女孩是霍尔金娜,因为她的年纪最大,已经发育的很好了,高高瘦瘦袅袅婷婷,每个男孩女孩都喜欢看她穿舞裙跳芭蕾。

  霍尔金娜就坐在长桌的另一边吃饭,以这位大姐姐的视角不是看不见,但她真的从来都不多看霍尔金娜一眼,每当雷娜塔来的时候她都会挥挥手,小声地笑着说嗨雷娜塔。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才知道的,至少第一天见面的时候雷娜塔还对这位大姐姐抱有戒心,觉得她在撒谎就没有跟她继续聊下去的打算了。

  雷娜塔知道只有自己能看到这个大姐姐是在某一天,霍尔金娜端着餐盘离开的时候好奇问了她一句,雷娜塔你为什么总是跟空气说话,你是脑子里住着一个想象出来的朋友么?直到这时雷娜塔才意识到大姐姐的存在对其他人来说是看不到的,吃饭的时候就有护士在跟着监督,但她们从来不过问雷娜塔对着空气说话的事,这里的孩子们被使用了太多的药品,发发糊涂犯个幻觉是常有的事。

  从图书馆的一本书里,雷娜塔了解到这个世界上有多重人格这么一种病,患有这种病的人能想象出一个,两个,甚至更多个人格,他们可以有不一样的身份,年龄,性别,只会在病人的视线和脑子里对话,发生具有情感和逻辑的日常生活与争吵。

  雷娜塔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得了这样的病,那个总会坐在食堂里的大姐姐就是她想象出来的人格,所以只有她能说话。

  不过她不在乎,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久了会觉得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就算那是个不存在的人好了,雷娜塔能和她说上很多话,偷偷聊聊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事,这就让她很满足。

  后来雷娜塔渐渐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因为这个大姐姐能说出很多雷娜塔不知道的东西,譬如她自称是另一个种族,一个比人类厉害很多很多的族群。再比如她说雷娜塔生活的这个地方叫西伯利亚,是苏联的一部分,往东边走的话跨过白令海峡就是北美洲,一直往南走可以看见蒙古和中国。

  多重人格建立在患者的学识和日常印象上,无法凭空捏造出一个完全没有相关知识的角色,这是书本里的说法。假设一个男性多重人格患者从小就生活在孤岛上,是个落难者,他的母亲生育他的时候死了,没有见过女性,他的父亲也没有提过女人,那么他想象出来的人格里就一定不会有异性,因为他不知道。

  这让雷娜塔开始怀疑这位大姐姐到底是什么,只会生活在食堂里的幽灵?还是什么试图撺掇人类灵魂的恶魔?

  似乎是察觉到雷娜塔最近对自己有点冷淡,某一天,大姐姐跟雷娜塔说了自己的名字。

  她说她叫朝潮,意思就是白天冲上海岸,时涨时落的海水升降,是一种自然现象,白天叫做潮,到了晚上就叫做汐。

  朝潮对雷娜塔说不用害怕她会对自己做什么,她只是想和雷娜塔多聊会儿天,因为大家都是一样寂寞又孤独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笑,眼神看着像是失去了光彩,让雷娜塔想到那些黑天鹅港里诞生的雪橇犬幼崽,分明是那么成熟的大姐姐了,可还是会露出小小的,叫人心里会被揪住的表情来。

  雷娜塔心想朝潮的意思是她也是个怪物,所以大家才能互相认识。

  从那以后雷娜塔就放下心来和朝潮做朋友了,渐渐地朝潮也不限于只在食堂出现,她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来找雷娜塔。有时候她会从床铺下面忽然探出头吓唬雷娜塔,有时候她会在护士呵斥雷娜塔的时候趴在护士头顶上,狠狠戳护士的脑袋,满脸坏坏模样。她和雷娜塔之间的联系是单方面的,只有她来找雷娜塔,雷娜塔却从来都找不到她。

  所以雷娜塔经常在半夜溜达出来,除了巡视黑天鹅港这块仿佛属于她的领地,更多的就是寻找朝潮,看看她不在的时候究竟会藏在哪里。

  会是在这道铁门后面么?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挂锁啪地一声弹开,直坠下去!这么重的一把挂锁如果落地一定会惊动值班室里的护士们,那样雷娜塔就完蛋了!她赶紧扑过去接住挂锁。

  奇怪的是当这挂锁落入她捧着的手掌,她才发现这把锁依然是扣上的,难道刚刚看见它忽然弹开了只是个错觉?

  失去了挂锁的制约,这扇老旧的铁锈门缓缓拉开一条缝隙,有种在邀请谁进去的感觉。

  雷娜塔大着胆子推开了零号房的门,房里黑着灯,空荡荡的,轻微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白窗帘慢悠悠地起落,上面沾染了某种黑色污迹,探照灯的光从木条的缝隙里透进来,隐约可见左手是一排排铁架,上面堆满玻璃药瓶,右边则是一张铸铁的手术床,遍布黄色锈斑。

  这里是一间手术室,雷娜塔不是没有去过类似设施的地方,但给那些孩子们使用的手术室都非常干净整洁,最大化程度的避免细菌感染。可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脏乱和老旧,敢在这种地方给谁做手术,主刀医师大概就不用想着收尾,让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就好了,否则那些伤病感染就能要了他的命。

  雷娜塔忽然听到了隐约的呼吸声,伴随着锁链哗啦作响,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隐约有一团东西在蠕动。

  她伸手在墙根上摸索,找到了灯光的开关,打开来后她才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人,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女孩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看起来像是重度烧伤的患者,但实际上那些都是手术留下来的伤痕。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身上会有如此多的创痕,大概只有那个叫做千刀万剐的恶劣刑罚才能形容这种状况,伤口从新到旧大小不一,如果是普通人在这么脏乱的环境里早就该伤口溃烂感染而死了,但这女孩的伤口多半都在结痂,周围留下一大片红色的疤,看上去像个血人。

  但她居然有一头清丽的长发,坐着的时候能盖过屁股,很干净也很纤长,像是那些彩色绘本里才会出现的女孩,她们通常是公主,伯爵,或者生活在莫斯科的某位小姐。

  相比之下雷娜塔的头发就就很干瘪了……扎起来的辫子都还能炸毛,又涩又没有光彩,雷娜塔很羡慕。

  女孩似乎睡着了,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到来,雷娜塔小心翼翼地弯腰,伸手轻轻撩起了她的额发。

  那是一张亚洲人的面孔,尽管涂了不少血污看着有点脏,可仍旧能看出来清秀的近乎孱弱,似乎一碰她就会跌倒。雷娜塔觉得她真是比黑天鹅港任何小女孩都好看,霍尔金娜也比不过,她还没到那个年纪呢,但已经能够凌驾于霍尔金娜之上了,将来一定会是很漂亮的大美人,就像书里那些童话般的公主。

  转瞬间雷娜塔忽然有些伤心,将来这个简单的字眼是不该出现在她的字典里的,无论是她还是黑天鹅港的其他小孩,所有人都没有未来可言,绝大多数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这里,再也没有见过父母,有些人索性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黑天鹅港就是大家拥有的全部,西伯利亚,遥远的莫斯科,那些都只是书上的一个字眼,看似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摸不到。

  某一天自己就会死吧?黑天鹅港是不会给谁特意去建立一个坟墓的,扛出去丢到雪地里就好了,没多久风雪就会把一切都掩埋,处理起来简简单单,这或许就是雷娜塔最好的结局。

  就在雷娜塔满心伤感的时候,那个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金色几乎要灼瞎雷娜塔的双眼,她捂着脸庞惊恐地后退,感觉自己像是遇到了什么冷血的动物。

  女孩愣了一秒钟,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笑的有点尴尬。

  “对不起,雷娜塔,我以为你不会害怕的。”她准确地叫出了雷娜塔的名字,可她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

  “你……你认识我?”雷娜塔吃了一惊,她还没从那种惊吓中回过神来,但女孩叫出她的名字给予了一种亲切感,也许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候,比如食堂,或者望风的图书馆,大家是见过面的,38个孩子里迄今还有一些雷娜塔一直都不怎么熟悉。

  “我还知道关于你的很多事情呢,你很有名的。”女孩吐吐舌头,那么多的伤口,就算很多都在愈合她也应该很疼很疼,可那张脸上传递出来的是亲密又友好的灵动,她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可是可爱在黑天鹅港是不能当饭吃的,雷娜塔和霍尔金娜的关系不怎么好,因为雷娜塔知道霍尔金娜的一些秘密,那些上了年纪的护士们已经不再年轻,照顾的偏偏又是些小孩子,女孩们多半都还算比较有姿色的那种。

  作为其中的佼佼者,霍尔金娜尤为突出,护士们就经常找她的茬,私底下把她从房间里带出来,用各种会很疼,但是留下很少痕迹的东西虐待她。比如很细但是很硬的钓鱼丝,绑起来之后一直锁紧,会在身上留下很细的血色勒痕,只要是大腿或者肩头这种不怎么惹眼能被衣服遮盖的部位,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再比如烫红的针头,用来扎人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神兵利器,因为它留下的痕迹肉眼甚至都看不到。

  雷娜塔在一起洗澡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霍尔金娜被单独虐待的秘密,霍尔金娜也注意到了她。雷娜塔本想去告诉赫尔佐格博士,博士对孩子们还算是比较照顾的,特别命令禁止虐待事件。但霍尔金娜制止了雷娜塔,警告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雷娜塔问为什么,霍尔金娜说将来你就会明白的,这里就是那些护士们的地盘,她们不会被轻易开除,就算你去告诉教授让她们获得了一时的惩罚,她们还会在这里工作,将来有的是机会对你变本加厉的复仇。现在遇到的这些至少还能忍受,可要是你惹恼了她们,那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霍尔金娜的例子让雷娜塔懂得了很多在黑天鹅港的处世之道,她渐渐变得鸡贼起来,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就会卖乖。在她看来美貌与可爱在这里就是一种罪过,所以从来没想过穿更好看的衣服学着去化妆,眼下的这个女孩看起来比霍尔金娜惨多了,大概就是因为她更漂亮吧。

第186章 黑天鹅之死(六)

  “你叫什么名字?”雷娜塔没有跟别人搭话的经验,如果是换做其他人,应该更会对这女孩当下的处境好奇。

  “我?我还没有名字。”女孩说,“不过我住零号房间,你可以叫我零号。”

  护士们通常以孩子们的编号称呼他们,比如雷娜塔就是38号,相比起俄语名字里有些很是饶舌的家伙,还是简单的数字更好记好用。

  “你好,零号,我是38号雷娜塔。”雷娜塔说,唯有孩子们之间相互自我介绍时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这大概是唯一一样能代表他们来自外面世界的东西了,名字是父母给的,尽管那些父母或许早已将他们抛弃。

  “你在找什么东西?”零号说。

  “找……找个朋友。”雷娜塔一下就被戳中内心,全然没有想到为什么零号能知道她是在找东西,零号那双睫毛很长的眼睛里像是藏着通透的镜子,一下就能照出所见之人的内心。

  “找朋友的话,我可以么?我们可以是好朋友。”零号笑,她故意曲解了雷娜塔的意思,让找这个字眼成为了别的意味。

  雷娜塔没有立刻回话,在她看来朋友不是随随便就能当上的,大家得足够了解,知道很多秘密,彼此足够亲密,才能成为好朋友,像是霍尔金娜那样的人,雷娜塔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和她成为朋友,她太高傲了。

  大概是看穿了雷娜塔的想法,零号狡猾地转着眼睛,“朋友之间总该有点表示的对吧?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能帮到你。”

  “你?”雷娜塔觉得零号大概是被做了太多的手术,所以脑子犯糊涂了,一个被关在零号房间里的孩子,身上的铁链那么沉重又受了那么多的伤,看起来就连站起来离开这个房间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帮忙去找人?其他孩子们当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比如有个男孩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说起话来嘴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看人眼神都是斜着的。

  “你知道魔鬼么?”零号问。

  “就是跟浮士德打赌的那个?”

  图书馆里有很多杂志和报纸,孩子们对外界的了解基本就来源于这些,当然它还有很多世界名著,去图书馆对大多数孩子们来说就像一场充满意外之旅的冒险,他们用自己掌握的文字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所以雷娜塔懂得很多名著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