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出身自卡塞尔学院的人似乎总有种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白烂起来的灵魂,他们的对话在加林查听起来非常不爽,这就像是一种无声的侮辱,隔空扇他的耳光,这些年轻的小子们是觉得解决掉了他的手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就该是束手就擒的局面了么?香槟开的太早,通常都意味着局面会出人意料的反转,电影小说动画都是这么描绘的,现实也不例外。
加林查直接锁定了夏弥,她站在两栋建筑之间的夹角小巷里,多年的战场经验让加林查瞬间就判断出这个女孩就是场上最弱的对手,那种站位极其小心,处在最安全的地方,困兽破局的最好方法就是集中力量,突破最弱的防御点。
他扭了扭脖子,脚下骤然发力,根本就不理会近处的楚子航,暴起直奔夏弥而去。三个男人同时察觉了加林查的意图,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围了上来。青铜御座加持之后的芬格尔在体型上已经接近相扑选手,横亘在加林查面前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背后楚子航的刀近在咫尺,恺撒从侧面包抄过来,准备近身用美式搏击锁住他的行动。
同是卡塞尔出身的学生,即使没有眼神交流,大家在这个时候也保持了惊人的契合同步率,加林查根本无路可逃,但凡他想率先迎击任何一个人,其他两个人都会在下一个瞬间进攻他的后背或者侧面,瞄准了最弱的对手试图拿来做人质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他忽略了其他人的威胁。
加林查忽然纵身跃起,如运动会上最优秀的双杠运动员那样双手抱臂,尽可能的缩小了自己的受击面积。村雨擦着他的下方切过,芬格尔的熊抱扑空了,恺撒已经触及到加林查的身体,但加林查唯一防备的就是他,膝盖发力猛顶在恺撒的臂弯上迫使他改变了进攻的方向。
在这瞬息之间,加林查几乎是以跳马的方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在三个人同时进攻的包围圈里,找到了那个唯一破局的正解,难怪他会直接把目标放在夏弥身上,因为他知道身后的三个人无法拦住他前进的方向!
加林查冲向夏弥藏身的角落,便如凶猛的角雕扑食,夏弥昂首挺胸,面无惧色,骄傲得像是天鹅,风王之瞳倾力全开,因为知道对方必定径直而来,操纵攻击的方向就尤为简单,瞬间集中爆发的风王之瞳可以媲美风眼。
可就在狂风骤来的瞬间,加林查仿佛预料到了夏弥反抗的方式,他助跑加速之后高高跃起,一把就抓住了从房顶上延伸出来的挑檐,暴风从他下方席卷而过,却未能影响房顶分毫。他踩着古旧的瓦片,每一步都把那些老玩意儿踏的粉碎,只是几步的加速,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张开双臂。
恐惧终于压垮了夏弥,她觉得自己像只被穿在羽箭上的鸟,她想躲开,却抬不动脚步,加林查的身影遮蔽了为数不多从头顶上洒下的日光,那感觉确实像是一只张开翅膀扑食的猛禽。
黑色的枪口顶在夏弥的脑袋上,加林查拖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小巷子里拽了出来,跟过来的卡塞尔精英们距离加林查只有几步之遥,可他们不敢再往前半步了,没人可以比子弹更快。
“嗨,卡塞尔的英雄们!谁来拯救这可怜的小羊羔?”加林查得意洋洋,用枪口挑起夏弥的额发。
他和卡塞尔学院没什么深仇大恨,甚至还有过合作关系,问题是恺撒属于卡塞尔学院,他带着自己的同学们来干翻了加林查的手下,只是这点就足够让加林查把对凯撒的怒意转移到卡塞尔身上去。
“放开她,这张地铁卡归你!”恺撒把那半张地铁卡丢给加林查,声音冰寒,他非常讨厌把淑女卷入到战场上来,这是他和加林查的私人仇恨,夏弥本不该掺和进来。
“喔!多英雄的台词,我听着都快感动哭了!”加林查冷笑,“别他妈傻了,加图索君,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想要这个女孩儿活下来?当然可以!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喜欢的就是交易!只要有钱赚,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加图索君你的人头更值钱的了,现在,立刻,马上,用你身边那个男人的刀在我面前自杀,这样你就可以换回淑女的命!你们家不是最喜欢自称绅士么?绅士就该为了美丽的女士去死!”
他用枪口狠狠地拧着夏弥的太阳穴,夏弥不敢说话,只能皱眉闭上眼睛强忍这份痛楚,这种时候人质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成为动摇暴徒心理防线的举措,但凡这个家伙手欠了一下,一切就都玩蛋了。
恺撒深吸了一口气,“楚子航!把刀给我!”
“不是吧老大?”芬格尔惊呆了,恺撒的额头上少见的密布着青筋,这让那张向来英俊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看得出来他很愤怒,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把局面搞成这样的憎恶,他确实是个顶级的绅士,绅士到为此他愿意支付自己的性命作为捍卫荣誉的代价。
“他可不是会信守诺言的人。”楚子航低声提醒,对付一个帮派分子,最好的手段就是在他耍手段之前活劈了他,所以楚子航才会从一开始就那么暴力,他和夏弥芬格尔尾随加林查他们的踪迹而来,亲眼目睹了这家伙拿出火箭筒的瞬间,那绝对是不择手段的家伙。
“我知道,但那是以后的事情,如果我死了,他并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剩下就是你的事,该断手的断手,该断脚的断脚,如果做了错事可以不受到惩罚,还有谁会相信上帝的荣光?”
恺撒从楚子航手里夺过村雨,楚子航甚至没有做任何反抗,握刀的手轻柔无力。他也很想破局,但这种情况下没有别的办法了,三个人围堵都无法阻挡加林查的步伐,这个南美黑帮头子显然远胜于他们这些出身卡塞尔的所谓屠龙精英,楚子航固然可以用君焰去赌一把,可他输不起,夏弥和加林查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第155章 蝉,螳螂,还有黄雀(五)
“说的太好了!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你们意大利人不是信奉天主教么?杀人是沉重的罪行,当以奉献灵魂慰藉死者!”加林查大笑,“先砍了自己的腿再合适不过了!我希望你死的更有宗教感一点,瘸腿去见耶稣多少能得到点宽恕!”
“很遗憾我不信任何宗教,我只相信我自己。”恺撒冷冷地回绝,但仍旧把村雨架在自己的膝盖下方,他已做好了牺牲的觉悟,并不打算磨叽,任何无意义的对话都有可能让加林查更加暴虐。
急促的脚步声从小巷尽头传来,身穿迷彩服头戴作战头盔的武装部队接管了整个小巷的出入口,这些武装反恐部队来的极其迅速,他们甚至特意关掉了警灯,为的就是在暴徒没有来得及意识到的时候就将他们封锁。最前方的部队假设起防爆盾阵列,后方是荷枪实弹的突击队员,两名狙击手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二楼房顶,直接把这条小巷化作无人可逃的天罗地网。
“巷子里的人听着!我们是反恐特种部队SPC!你们涉嫌暴力犯罪,动用枪械,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接受检查!”被喇叭放大的声音如狂风般席卷小巷,简直震耳欲聋,整条大街上的吃瓜群众纷纷探头过来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拉起的警戒线驱赶。
“来的真快!天子脚下什么暴徒都得认罪伏法啊!”芬格尔小声嘟哝着朝恺撒靠拢,听到那些脚步声的时候他就解除了青铜御座,否则反恐武警们就会看到一只堪比猩猩的壮男。
“把村雨丢掉!恺撒!”楚子航低声喝令,转身举手投降,朝着小巷外走去,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紧张表情,“请帮帮我们!这个外国暴徒绑架了我们的同学!”
恺撒只花了一秒钟就理解了楚子航的意思,把村雨扔出去一脚踢到加林查脚下,武警们当然看得见加林查手里的家伙事儿,何况他还挟持着夏弥,他们只需要装作受害者就可以摆脱这个困境,而武警则会把加林查定为暴力目标。在这里的大家都是外国人,唯有黑发黑瞳的楚子航适合扮演本地良民这个角色。
“站在原地!双手抱头蹲下!”警官经过喇叭加强的命令声喝止了楚子航,他们还没有那么好骗,不管楚子航是真的受害者还是暴徒之一,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控制住这里所有人的行动,事后调查会还给他一个清白。
楚子航不得不贴着墙角依言蹲下,武警们的枪口已经近在咫尺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弃扮演一个受害大学生的角色,“那个光头手里有枪!甚至还有火箭筒!对付他要小心!”
火箭筒三个字如重拳一般打在警官的心口上,他们只是接到了枪声的报警,却没料到逮住了大鱼,那个挟持人质的外国光头瞬间上升到可以被击毙的对象。
“栋幺!报告情况!”警官启用了对讲机。
“射角完美,可以确保命中,请指示!”栋幺就在小巷入口那栋阁楼的二层,加林查的视角里是看不到这里的。
“更换麻醉弹,目标是那个光头。”警官下达了射击命令,他本可以直接选择射杀加林查,但加林查的手中掌握着人质,楚子航的证词更说明这个光头来历不凡,甚至能携带火箭筒这种重火力杀伤性武器,这就有必要尽量抓一个活口,说不准这家伙是他国间谍特种兵之类的角色。
“如果你现在逃跑,说不定还来得及哦!”身后站着一整支反恐部队,芬格尔就非常有底气了,狗仗人势,满脸佞臣模样,好像巴不得把加林查生吞活剥。
加林查的目光扫过那些全副武装的反恐武警,笑的有恃无恐,芬格尔的威胁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经典的笑话,他什么时候怕过政府部队了?在南美,他曾多少次面对这样被无数把枪指着眉心的局面都安然归来。
他用右手架枪威胁着夏弥,往左侧走了一步,左手高高举起,比出了一根中指!
简直狂妄到没边了!一个外国暴徒,在中国的领土上绑架人质,动用枪炮,甚至敢于挑衅已经包围他的反恐武警!
警官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是现场的指挥,不能因为暴徒的一点小动作就乱了心境。确保栋幺已经换用麻醉弹,他下达了最后的进攻命令。
“栋幺开枪作为信号,立刻突击!无论是什么人,全部确保逮捕!”
这时栋幺已经换弹完毕,倍镜锁定加林查的眉心,这个目标身材高大非常好命中,栋幺很有信心。保险栓打开,压下保险卡笋切换到单发射击状态,栋幺果断扣下扳机。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加林查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的方向拉动嘴角,轻轻地笑了。
栋幺是反恐部队的精英狙击手,从未因为反恐环境的恶劣失手过,可在这一刻,惊恐浸透了他的后背,他仿佛看到那个光头的眼睛里爆发出金色的光芒,危险,致命。身为狙击手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一发子弹要打空了,因为目标看见了他的位置!他能躲开!
这个距离上子弹命中不需要半秒钟,出膛的麻醉弹螺旋射向加林查,他只是轻飘飘的歪了一下脑袋,那颗本该在他眉心上绽开来的子弹就擦着射入了青石地板。
恺撒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想起刚刚自己的那致命一枪,也是这样被加林查轻易躲过,这家伙难道是看的到子弹?不……不对,那种反应的速度与其说是他看见了致命的武器,不如说是他预判了对手的进攻!
栋幺的枪声响起,这是总攻的信号,四颗黑色的圆柱被高高丢进巷子里,随即大量浓烟喷射遮蔽了视野,已经换上红外探测目镜的突击队员拉下面罩隔绝烟雾,伴随着防爆盾突入小巷。
那是高效的烟雾弹和催泪弹,因为目标是活捉小巷子里的暴徒,武警们临时更换了备用的武器。
浓厚的烟雾在小巷中肆虐,武警们大概想不到这里的所有人都对催泪弹有很高的抗性,龙血确保了他们短时间内置身于这种环境里的行动力,烟雾弹和催泪弹并不是对付混血种的好选择。尽管如此,视野仍旧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楚子航保持着蹲在墙角的姿势,他深知如果这时候行动会被武警暴力执法。
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臂膀,只是这一瞬间楚子航就能确认那是夏弥,冰冷中带着一点温暖的触感是女孩子体温的特质。
他心里略微惊喜,刚想说你怎么挣脱那家伙的,就把夏弥一把强行拽了起来。
“走了啦!还在这抱头蹲防假装什么良民!难道你希望被警察叔叔带去盘问喝茶,问你是哪国派来的间谍吗!”夏弥把村雨递给楚子航,楚子航看不见她的脸,只是隐约知道自己面前就有个人。
就在夏弥吐槽的功夫,楚子航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巷子之间的夹缝中翻墙跑路了,看身影也不知道是恺撒还是芬格尔。
他忽然明白过来,作为一个中国人,他打小就在心里印上了警察叔叔是我的好朋友,有困难就找警察叔叔的想法,却没想过在反恐执法中,武警最优先的是确保现场的安全,他们甚至无法辨认谁才是敌人,刚刚拿着凶器的可不止是加林查,恺撒手里的村雨也是明晃晃的,他和芬格尔恺撒夏弥都算武警眼里的暴徒。
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他便拉着夏弥狂奔起来,第一个武警已经冲到他们身边了,楚子航不得不用村雨的刀鞘猛击上去,武警震惊地看见手里的防爆盾嘎嘣儿一声出现了裂痕,跟着他就被一脚踹到了角落里。
几分钟后突击队员们从渐渐散开的浓烟中归来,一个个拉拢着脑袋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他们执行任务不但失败了,甚至连一个暴徒的踪影都没有抓到。
警官气的把对讲机猛摔在脚下,指着部下们的鼻子怒吼,说今天如果还是一个都抓不到,任由这些暴徒在帝都肆虐,那么你们也不用服役了,回家挖地瓜也许更适合你们!
午后,琉璃厂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小巷子里的商家打扫打扫门前,又重新开张了,古朴的店招擦的锃光瓦亮。
林凤隆从小巷子的拐角出探出个脑袋来,鬼鬼祟祟的左看右看,又回头瞅瞅,确保没什么人盯梢自己,他才佝偻着快步走向凤隆堂。
门板上全是被手枪射出来的洞,帘子也被打的稀碎,他心疼的不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把老玩意儿摆在身边一起生活,不管有用没用,这家店里的每样东西都像是他的朋友那么珍贵。
店里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恺撒那一发喷火枪点着了很多东西,好在武警们来帮忙把火灭了,由于没能找到店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谁也没想到店主躲了大半个早上,还敢偷偷摸回来。
林凤隆拉开了角落里的那个抽屉,几十张金色的地铁卡还好好地躺在里面,这让他那张老脸上露出庆幸的微笑来,这些东西才是他骗钱的招牌,地铁卡可以轻易制作的秘密绝对不能丢。
一只大手从侧面伸过来握住了林凤隆的手腕,他惊得几乎跳起来,扭头看向那个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家伙,愣住了。迎面是一张贱不兮兮的笑脸,有着典型日耳曼民族的特征,年轻人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似乎他在这里藏了很久,因为他知道林凤隆还会偷偷回来。
“你……你是?”林凤隆结结巴巴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小伙子,面对这家伙的铁手,他根本动弹不得,唯有祈祷这小伙子不是来找茬讨要保护费的。
“芬格尔·冯·弗林斯。”年轻人自报家门,他把林凤隆请了起来,用袖子扫扫椅子上的灰尘,示意他入座,并且很亲切地沏了一杯茶,他甚至知道这个店里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我想您应该不知道这个名字,毕竟我出生的时候您已经离开家很久了。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是我爷爷的爷爷。”
林凤隆觉得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幕,两个德国人,坐在一家被火烧过的古董店里,用中文攀亲戚。
芬格尔表现的堪称亲切,但林凤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已经离开了德国100多年,连同他的故乡,他的家人。这期间都已经打过两次世界大战了,他曾经熟悉的友人也许早已化为现代战争里的炮灰,但他仍旧还好好的活着,深陷于内疚,痛苦,还有自责之中,畏惧某一天会找上门来的恶徒……就像眼前这个自称是他亲戚的日耳曼人。
“你认错人了。”林凤隆摇摇头,在椅子上蜷缩起来,像只佝偻的老鹌鹑,只是这个动作,他就剧烈的咳嗽不止,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这个老人真的已经命不久矣。
芬格尔起身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不会认错的,你的照片时至今日仍旧挂在庄园的大堂里,每个暑假我回去都会看上很多遍。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你早就死了,但家里的老人都知道你绝对不会轻易死去,因为你的言灵很匪夷所思,它是迄今为止少有的与生命本身直接挂钩的言灵,龙族曾用这种力量缔造生命。”
林凤隆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芬格尔的每一句话都像午夜敲打着门扉的恶灵,那么轻描淡写,却叫人不寒而栗。这些年来他在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国家辗转生活,经历过最困难的时期,那段日子他甚至只能和身边的人一样穷到天天出去挖野菜吃树根,半夜躺在破席上吐的颠三倒四,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过上这种日子。
每每这种时候埋藏多年的恐惧就从心底悄然迸发,他很清楚沦落到这步田地是他自己的选择,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像他这种人,早就该被枭首挂起来让人泄恨,可他仍旧努力活到了今天。也许在他心中,一直渴望着某天会有像芬格尔这样的人坐在自己面前,把陈年往事一件件抖落出来,悉数他的罪行。
“你真是我的玄孙?”林凤隆抬眼看着芬格尔,这样近距离的细细观察,他确实感觉到眼前的人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相像。
“否则我怎么能知晓您的秘密呢?”芬格尔耸耸肩,“弗里德里希·冯·隆先生。”
第156章 蝉,螳螂,还有黄雀(六)
他称呼林凤隆为先生,因为林凤隆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家族除名了,尽管那座庄园里仍旧有他的照片,会跟年轻的孩子们说这是某人的遗照。
但这实际上只是给外人做做样子看,林凤隆对家族来说太过重要,而家族也很清楚他绝不会轻易死去,上百年间对他的追寻从未停止过。直到林凤隆为了维持生计,在猎人网站上售卖地铁卡,渐渐进入猎人们的视野,这个隐藏了很多年的家伙终于按捺不住浮出水面。
这个太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让林凤隆愣神了片刻,曾几何时这个名字也是光辉耀眼的存在,曾在秘党中占领重要的位置。
他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伸进袖子里,这是试图抓住藏在里面的匕首,虽然言灵并不适合于战斗,但从那年代走过来的每个秘党成员都是这样,连睡觉都会在枕头底下放着刀和枪。他摸了个空,宽袖的布衫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他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BJ大爷,会在早上喝着豆汁儿提着鸟笼出去溜达,跟左邻右舍打个招呼,那样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了。
“给我一点时间。”林凤隆低声说,他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老旧的天花板,潮水般的思绪从沉寂了很多年的心湖中涌来,那个用以封印记忆的闸门在弗里德里希·冯·隆这个魔咒面前彻底打开。
当他再度与芬格尔对视的时候,这个老鹌鹑的眼神变了,尽管仍旧有着老人特有的浑浊感,但从眼神中散发出来的是绝对忠诚的坚毅,仿佛能刺破乌云让日光重现。芬格尔不禁觉得如果现在他拿着一把枪抵着林凤隆的脑袋,这个几分钟前还表现的怕死怕的要命的老人,也绝对不会对他再说一个有用的字。
那是军人的眼神,100多年前的夏天,林凤隆就已经第一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只不过那时候他是个侵略者,是德军步兵师中的一员,曾经罄竹难书的暴行,他是亲身经历者。
“如果这里的其他店主们知道,八国联军有您一份功劳,他们会冲过来剥了你的皮吧?”芬格尔调侃道。
“不全对,那时候我就已经是秘党成员,加入那支军队只是为了可以更便利的搭乘军舰抵达中国。当我的战友们坐在龙椅上拍照留念的时候,我在忙着寻找和龙族文明有关的遗物,花大价钱把他们搬上远行德国的商船。”林凤隆说,“这是当时的秘党给我的任务,那时候中国还处于晚清腐朽的统治下,皇室知道一点有关龙族的东西,但他们不觉得那是异族生物,自古以来就有真龙天子的说法,导致他们认为那是古代真龙的遗物。要从这群迂腐的家伙手里搞走龙族文明的古物委实不容易,军队是很好的掩护,当你把枪摆在桌子上的时候,那些冠冕堂皇的晚清贵族就会很好说话。”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凤隆中气十足,有着淡淡的轻蔑,听起来他非常鄙夷那些晚清人士。现代欧洲人总是会把从中世纪到近代战争中的自己粉饰成捍卫和平的斗士,但大多数时候,在那些殖民土地上他们总是威逼利诱或者强取豪夺,那年代林凤隆用这种方式办事也挺正常。
“我知道,秘党在经历夏之哀悼事件以前,一共从远东获得了666件与龙族文明有关的物品,其中有三十多件是经过你的手,你是秘党最后一个派往远东的货商。”芬格尔点点头。
这些事对现代秘党来说基本是秘辛,但对芬格尔来说不是。如今的卡塞尔学院前身就是由秘党成员梅涅克·卡塞尔命名的,他曾是欧洲屠龙秘党的精英首脑,那时候秘党们的据点就在德国卡塞尔庄园,而那正是芬格尔家族的领地。
这支德国贵族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洗礼,远远比不上现在的卡塞尔学院校董,稍显落寞,但在百年前的德国,他们曾是秘党最有力的支持者。而林凤隆当时正是家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过于优秀的言灵和灵活头脑,使得他迅速在秘党中展露头角,走到了梅涅克·卡塞尔的身边,得以被委托前往远东购买龙族古物。
当时所有人都为秘党的蒸蒸日上感到欣喜,却没想到委托弗里德里希·冯·隆做这件事,是个足以后悔终生的错误决定。
夏之哀悼,这四个字仿佛惊破脑海的闪电,林凤隆的手指不自在的抽搐了一下,那些他最不愿回忆的记忆纷纷浮现。
“不过我对那些事情的了解仅限于家族老人们的口口相传,可以的话我想听您亲口说。”芬格尔点头微笑,他难得这样正经。
“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复仇?你是昂热的人么?”林凤隆紧紧盯着芬格尔的眼睛。
“不准确,我现在确实在卡塞尔学院就读,但我代表的是家族的想法,没人知道你在中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忽然背叛秘党。我找你要做什么,取决于你告诉我的真相。”芬格尔轻描淡写,林凤隆却从那句话里感觉到了淡淡的危险。
长久的沉默,林凤隆紧绷如弓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高强度的保持那种紧张感,对他现在的身体负担很大,而且他也清楚现在的自己绝不可能是眼前年轻人的对手,他最大的资本是很难死,并非不会死,这点东西在如今的手段面前实在微不足道,只是在多年前的那个战乱年代会非常好用。
“我没有背叛秘党。”林凤隆的眼中仿佛暴雨倾泄,乌云密布。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不该一直逃亡,100多年的隐姓埋名总得有个理由。”芬格尔摇摇头。
“在那件致命的东西抵达卡塞尔庄园以后不久,还留在中国的我就遭到了清廷皇室的暗杀,从那些人口中我得知自己干了件什么事情,这件事恐怖到甚至能摧毁欧洲秘党千年来的积累。那些杀我的人把我的尸体扔在一口古井里,用石头掩埋,但他们不知道我的生命力有多顽强,即使我只是一片尸块,我都能再长回来。我活下来了,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这个时候那座远在德国的庄园大概已经被摧毁了,没有人能在那种东西的偷袭面前活下来。秘党的长老们必然会发了疯般追查我的下落,他们会把我视作丧心病狂的叛徒,抓到以后用一切手段逼问想要的秘密。强烈的负罪感也促使我不敢再回德国,如果我但凡心细一点,但凡我多检查一次,亲眼去确认那件货物,就不会酿成那样的惨剧。”
林凤隆抱着脑袋,失声痛哭:“是我对不起梅涅克!”
“抵达卡塞尔庄园的666号货物,那是一具棺材。”芬格尔说,“根据后来的溯源调查,我们得知这是清廷在甘肃盗墓找到的东西,很可能是历史上的西夏王室陵墓。那时候的清廷财政困难,他们便组织各地官兵盗墓掘坟以求金银。这具棺材被发现的时候,掘坟的士兵里有个屠龙家族的眼线,发现这是龙族的东西,报告给了清廷以换取赏银。经过当时清廷里的开棺核验,发现棺材里的尸体被二十根银钉钉死,排序疑似道家失传的六丁六甲之法。当时他们就觉得,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东西,因为古籍中说唯有会从阴间复生的阴邪恶鬼才会用这种方法,以隔绝他们和阳间的接触。”
“是,那些银钉其实是中国古代屠龙家族的炼金武器,他们用这些银钉摧毁了尸体的心脏迫使它不能再跳动。清廷的人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封建迷信让他们对这些东西很敏感。他们知道我在做文物生意,故意找上了我演戏,要把这件东西卖给我,换取五万马克,用银币支付。当时我只是看了一眼棺材的外观,就知道这是和龙族有关的东西,因为棺材上镌刻了一部分龙文。可我没有打开检查,清廷的人在开棺之后又用更加严密的手段封棺,导致我以为那就是棺材本身的状态,希望以最完好的形态运回德国检查,我犯了致命的错误!”林凤隆哭着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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