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事到如今才知道那个人的真面目,其实并没有太意外,绘梨衣甚至为他准备了一束花……难得的有了些人情味,也算是对这些年来橘政宗有好好地把她抚养长大的一点表示,只不过那种抚养更多意义上的是把她当做工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橘政宗能死在绘梨衣手里甚至算得上是好事,如果是拖到学院里的其他人来,大概率会留他一个活口,要从他身上想办法研究赫尔佐格的血统进化药。对这种人卡塞尔学院是不会讲什么人道主义的。
现在大家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脚下又传来剧烈的震动,绘梨衣跌跌撞撞地跑向大石茶室,扶着门框行走,她已经有些习惯遇到什么事情总是第一时间去找Sakura。
路明菲也被晃的走不稳路,两个人只能相互扶持着在桌边坐下紧抱着厅中的立柱,心里期待茶室别在这样的震动中给弄塌了。
“白王真可怕。”绘梨衣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
平铺直叙,没有什么修饰,作为在日本长大的姑娘她从小到大不管在什么地方,肯定也都没少经历过地震,但是向这样自己就在地震中心的体验还是头一遭,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灰尘扑簌簌地从横梁上面洒下来,没人用的茶具落在地板上摔的粉碎。
“没事,马上就去做掉她。”路明菲摸摸绘梨衣的头发,满脸豪横气,好像那怪物就是她说说就能捏死的小虫子。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想,如果绘梨衣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年少时的那段时光应该会好过很多。世界总是愿意对可爱的女孩子温柔以待,就算绘梨衣没法说话,在仕兰中学的话,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她,愿意和她做朋友,那里的纨绔子弟虽然很纨绔,但真正坏的人不多,赵孟华及其跟班也都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自己作为绘梨衣的姐姐,肯定也能一人升天鸡犬得道的沾个光,不会被那么多人反感。
可现实没有如果,大家认识的时间点并不在最该相遇的时候,是错过还是珍惜,就只能看自己的选择了。
有人踢开了大石茶室的木门,是受到白王吸引来朝拜的死侍,尽管是在奔赴死亡的路途上,这些鬼东西还是没有忘记停下来觅食,高纯度血统的东西会激发它们的嗜血本能,橘政宗的尸体已经在转眼间被它们啃食殆尽,转头就把目光投向了茶室内,染血的牙齿裹挟着腥臭的唾液一路流淌,茶室里的活人和其他死侍的尸体算得上是一顿满汉全席了。
空气诡异地震动起来,绘梨衣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审判对她而言是无声的。无形的领域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出去,除了她和路明菲坐的这套桌椅,其他桌椅都悄然浮起在空中,和柜台里的餐具交错着向死侍群投射,沉重的东西呈现出砸的气势,而锐利的东西则表现为穿刺。
在死侍的眼里,整个世界都遍布那些向着自己袭来的东西,没有一处缝隙。这一瞬间死侍居然萌生出了逃的想法,它的本能在畏惧,但它根本无处可逃,泼墨般的黑血在死侍群中飞散,在这个庞大的领域中,绘梨衣命令的东西都得死,身边的任何事物都会为了完成她的这个意愿而表现出不同的攻击性。
这不是路明菲第一次见到审判了,从夜之食原来富士山的路上,她们一路开着车,绘梨衣就是这样一路用审判消灭了所有遇到的猛鬼众和死侍。路明菲第一次产生了被黑道大小姐包养的爽快感觉……她根本就不用动手,只需要看着大小姐瞪谁谁死就行,这不劳而获的软饭吃的格外叫人安逸,也难怪小魔鬼说绘梨衣能敌一个机械化师,蛇岐八家会把她当做王牌。
但这种毁灭性的言灵不是没有代价的,路明菲在绘梨衣的手腕上摸到了细密的鳞,她越是使用审判,身上就越容易出现这种龙化现象,她的血统非常不稳定,一方面给予了她强力的言灵,一方面又在伤害她的身体。
“别用言灵了。”路明菲握着那部分长出鳞片的皮肤,微微皱眉。“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有了审判在面对成群死侍的时候固然省力,但这种力量就像是绘梨衣燃烧生命换来的,很显然如果她到了极限,就会变成和死侍一样的东西。
“如果不杀死白王的话,在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逃不掉吧?虽然他们很多人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要是那些人都死掉了,谁还去看Sakura唱歌呢?”绘梨衣在本子上写。
“你怎么知道我唱歌?”路明菲一愣,狐疑地看着绘梨衣的眼睛。
绘梨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低头避开路明菲的视线,抓着自己的裙摆。Sakura说过不希望绘梨衣去她工作的地方,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但绘梨衣都是靠自己找到了真相,她不知道这会不会让Sakura生气。
“我去看过你的表演。”最后绘梨衣还是老实交代了,她不擅长说谎,有背德感的时候就没办法和路明菲正面对视,所以只能说,“你穿印有骷髅头的衣服,带很夸张的耳环,浑身都是银色的亮片,唱会让大家陪你一起狂欢的歌。”
路明菲心说我了个去,我在小姑娘面前装的好一手知心大姐姐,没想到小姑娘早就看到了自己的黑历史!
“你还是忘掉比较好……”路明菲扶额。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是很开心吗?高天原里那么多人,一起摇摆手里的荧光棒为你喝彩,一起大喊你的名字,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我的人生里真正快乐的事情并不多,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一起欢呼大笑的时候,那天真是棒极了,我喜欢那样喧闹的世界。要是你再也不唱歌了,也没有那么多人陪你一起大喊大叫的笑了,我觉得那样会很可惜。”
“所以这就是你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在来富士山的路上,路明菲和绘梨衣有见到一些被无辜牵连进来的普通人,甚至遇到过高天原的熟客。
虽然很难对当下的情况做出合理的解释,路明菲还是以政府的生化武器和敌对势力的未知研究搪塞过去了,并且帮忙找到还能用的交通工具,让她们尽可能跑远点而不是呆在一个地方躲起来,因为死侍会闻到人的气味来追踪。
路明菲其实有考虑过当时把绘梨衣也交给那些人,她能用审判,死侍群不会对她构成威胁,虽然有答应象龟保护好她的妹妹,但路明菲接下来的目标是白王本身,面对那东西的时候她没法确保自己还有没有余力。
拒绝了这个想法的人是其实是绘梨衣,路明菲当时还没有弄懂绘梨衣的想法,现在才知道她脑子里只是单纯地装着一个朴素的愿望……希望那些客人都能安全地活下来,再一起去听Sakura唱歌,因为她喜欢那样的高天原。
和路明菲想的不一样,绘梨衣并不反感那种地方,正因为以前过的太过朴素,她才就是爱听重金属的摇滚,热衷喧闹的夜总会,是路明菲先入为主地把单纯的姑娘想象成了文弱公主,可那只是因为绘梨衣没见过很多东西。如果她是正常长大的黑道公主,说不定高天原这种地方,就是她隔三差五来光顾的食堂,挥金如土就图一个乐,座头鲸都得把这种贵客奉若女皇的跪下来舔脚面。
“那……等我们打败了大坏蛋白王,我们就一起去高天原唱歌?”路明菲想了想说。
绘梨衣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是转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我没有办法说话。”这几个字绘梨衣写的很快又很重,最难过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分明那是你想要去做去拥抱的东西,但你就是不能接近半步。
言灵·皇帝可以压制绘梨衣的血统,绘梨衣由此可以对路明菲说话,但这仅限于对路明菲,如果要上台唱歌,那是做不到的。
“嗯,我知道。”路明菲轻声说,“所以我有一个提案,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绘梨衣好奇地看着路明菲,想要知道她会给出什么样的建议,在Sakura的身上已经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绘梨衣相信Sakura什么都能做到,只要是她说过的话。
“你没办法说话是因为你的血统太过纯粹了,纯粹到有些危险,所以你能用审判这样的言灵,它也会伤害你的身体,让你只能普通的说龙文,言灵会无意识地发动。”路明菲解释说,“就像之前我对你做过的事情一样,我可以再控制一次你的血统,但这一次是永恒的,你会失去审判,甚至失去血统。相应的你也能够正常的说话,身体不会再因为血统受到伤害。这是没法逆转的事情,唯有失去什么才能换来什么,你愿意吗?”
路明菲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恶魔,给绘梨衣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
相信在很多人的眼里,这种抉择是不公平的,审判是神话般的言灵,拥有它的人自己就是一支军队,无论学院还是各种混血种组织,都会非常渴望自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它甚至可以用来对付强大的龙族,轻易就抛弃掉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很可能以后人类再也不会拥有这种言灵了。
但这种选择到底值不值得,还是要看绘梨衣自己。她为了这份力量失去的太多,已经远远超出她应该承受的上限,整个人生都因为审判而天翻地覆。要是从小她就能学习正常的东西,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她现在应该是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加上蛇岐八家的黑道公主背景,前来提亲的人大概能把源氏重工的大门都给踏碎。
路明菲也觉得蛮可惜的,哪一边的选择都很重要,只是其他人没有为绘梨衣做选择的资格,她已经给出了解决的方案,答案由绘梨衣自己来说。
“如果……我没有了言灵,Sakura会抛弃我么?”绘梨衣竖起小本子,问的很认真,“Sakura也是混血种吧?就和家里的人一样,家里的人是把我当做武器来看待的,那么Sakura呢?我没有当武器的资格了,Sakura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我么?”
这个问题委实是把路明菲给问怕了,因为她没想到绘梨衣其实看的这么清楚,她知道蛇岐八家是怎么对待她如何看待她的,她并没有反抗或者伤害他们,只是逆来顺受,忍受着自己所不喜欢的生活。其实以她的力量,真要丧心病狂起来可以轻易地把整个蛇岐八家都屠戮一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所以在绘梨衣眼里路明菲对自己的好也是有理由的,至少她认为应该是这样,哪怕这也是在把她当做武器使用。但她不在乎被怎么对待,她心甘情愿地用审判帮路明菲扫除障碍。她唯一害怕的是会不会失去当下这样的生活,因为见过了阳光下的绚烂世界,就再也不想回头去看灰暗的天空。
真讨厌这样的想法……可更多的是心里很难过,强烈的酸楚充斥着鼻腔,人就是这么一种容易自我感动的东西,路明菲也觉得自个儿尤其心灵脆弱又敏感,看个小说都看到流下泪来。但正因为是这样的人,才会坚信世界的美好,总能拨开云雾第一个站在暖阳的拥抱中。
“傻姑娘,没什么理由不理由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路明菲张开双臂,给了绘梨衣有史以来最用力的一个拥抱,好像要把她带进自己的身体里,“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天使,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别人的天使,是他教会了我这个道理,能够把这种幸运的温暖分享给别人是很幸福的事情。也许你现在听不懂,但我相信绘梨衣,将来你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第323章 神的陨落(五)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脑子里下意识地想起楚姓男子的样子来,其实喜欢一个人真的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你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让麻匪给劫了,火车一飞冲天掉进湖里,你湿漉漉的爬出来,一腰细腿长长发飘飘的女土匪踩着你的脸,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说个不,管杀不管埋。你这心里一动就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喜欢上这女土匪了,从此留下来一起打家劫舍,擦出爱的火花。
让路明菲自己说为什么会喜欢的是楚子航,她真的说不上来,就是喜欢那种感觉,喜欢看他用力地说我有力气的时候就想帮别人,是希望将来别人有力气的时候帮我。那句话可能是她一辈子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别人的人生至理名言可能是什么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之类如此高逼格的话,但她记住的就只有楚子航的这句话,并且身体力行。
她会帮绘梨衣没有什么图谋的东西,就只是在对上眼睛的那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觉得自己不该让一个哭泣的女孩站在秋叶原的长街上对着天空落泪。
帮助一个人需要理由么?不需要,就像你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十恶不赦的劫匪偶尔也会发个善心,给路过的乞丐碗里丢一块钱硬币,何况她路明菲虽然身负多重万雌王之名,但此身此心就是一根笔直的意大利面,只喜欢楚子航一个人,喜欢的死心塌地。
“那个人对Sakura很好么?”绘梨衣问。
“不能说是好,只能说是中央空调,一般会无意识地输送暖风,很可能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说到钢铁直男的恋爱方式路明菲没来由地就笑了,“但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就这样很好。总有一天绘梨衣也会遇到这样的人,是个和我不一样的人,但可能更让你喜欢。”
路明菲伸手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发,轻声问:“想好了么?是选择言灵,还是选择说话。”
“说话,但不是现在。”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我现在还能帮得上Sakura,要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以后才行。”
“那说好了,不要勉强自己,我可不希望看到浑身长满鳞片的绘梨衣。”
“我们拉钩。”
两根小拇指轻轻勾在一起,又用力地收紧,路明菲看着绘梨衣笑,绘梨衣也看着路明菲浅浅地笑,一束温暖从某个人身上开始传递,总会让越来越多的人一起分享这份美好。
东京海萤人工岛,这里可能是整个东京唯一没有被拉入夜之食原的部分,因为它用于连接东京湾的跨海高速公路,东面是跨海大桥,西面是十公里长的海底隧道。严格来说这属于东京湾的陆地以外了,是人工填海制造的土地,在很多年前并没有这个地方,所以能够幸免于难。
上杉越,源稚生,还有源稚女的直升机抵达了海萤人工岛,探照灯在海面上照出了巨大的圆形光斑,被照亮的尸守潮正在越过那座人工岛,它们是比死侍更加可怕的东西,死侍还能说是一种生命,尸守却是炼金术制造的活动尸骸,单纯的攻击是杀不死它们的,必须摧毁它们的行动能力。
直升机将他们投放在人工岛上,他们挥手与驾驶员作别,亲眼看着那架直升机朝向来时的方向,然后在跨过某个时间点的时候凭空蒸发在雨幕中。
源稚生吃了一惊,但上杉越却表现的非常冷静,他把自己用来煮面时象征身份的白布带子缠在头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派头。
“不用看了,那地方不管我们的事,交给昂热去处理好了。”上杉越把带来的古刀随意地扔在地上,这些价值连城的古物就像一堆破铜烂铁一样让人挑选,“白王的复苏必定伴随着她的领地归来,古城高天原没了,那就只剩下夜之食原,那是高天原的对立面,原本存在于东京领土上的尼伯龙根。如果我们回头,我们就也会被拉进去,但现在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做,要为去了那里的人们守好他们的屁股,否则等他们从尼伯龙里出来,就会有无数的尸守群列阵欢迎。”
其实直到这一刻之前,源稚生仍旧对上杉越的身份没有报以100%的信任,这主要是他还保留着拉面师傅的打扮,你很难想象一个拉面师傅正在率队去挑战一群嗜血的尸守。但上杉越看起来非常了解当下发生的事情,那些只存在于古籍里的记载早在当年他叛逃神社的时候一把大火烧掉了,现在能清楚了解一切的人恐怕只剩下他自己。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已经有很多尸守跨过了海萤人工岛,进入东京湾的陆地,但它们都停留在海岸边,茫然地嗅闻着身边的空气,却找不到进入夜之食原的入口,只能隐约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
虽然名为死人之国,但尼伯龙根并非来去自如的地方,它可以本能地排斥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夜之食原把混血种们和身在东京的人都拉入了尼伯龙根,是为了给白王补充营养。然而尸守是行尸走肉,它们身上已经没什么新鲜的血统可言了,尼伯龙根不需要它们进入。
“儿子,把你的手指伸出来。”上杉越说。
源稚生不明所以地照做,上杉越拿起古刀菊一文字宗,用刀锋划开了源稚生的手指。他牵引着源稚生流血的指尖,在自己额头那块白布上写下了一个血色的战字。
鲜血的气味在狂风中扩散,那些还盲从于白王召唤的尸守纷纷扭头看向上杉越,瞳孔中燃烧起金色的火焰。不久之前它们还沉醉于寻找靠近白王的方法,但现在它们都被上杉越头上的白布吸引了,高纯度的龙血在这一刻战胜了距离尚远的白王呼应,尸守群觉得近在咫尺的上杉越更加好吃。
“皇血可以引诱尸守群,你的血有这样的能力,证明你确实是真正的皇。”上杉越解释说。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源稚生看着自己染血的指尖,说真的世界上大概没有哪对父子相见是从老爹给了儿子一刀开始的,“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割自己呢?你的血应该比我的更好用。”
“废话,我怕疼,而且儿子给老子当刀天经地义。”上杉越俨然一股已经把源氏兄弟当自己儿子的态度,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拿起你们的刀,准备干活了!”
他从古刀堆中选了两把,又将两把绑在背后以便随时取用,源稚生站在右侧,源稚女站在左侧,形成背靠背的三角阵型,相互守护彼此的后背,封锁所有视野的盲区。每个的眼中都能看见成千上万的尸守,婴儿般的嘶叫声压过了海潮声,金色的眼瞳燃烧着嗜血的渴望,狰狞地越来越近,风中尽是尸守身上的恶臭和血腥气。
这里的敌人恐怕真的数以万计,但代表人类一方站在这里的只有三个人,就算强如尼德霍格这样的皇帝也最终败于无数宵小,不知道这里的皇们能否摆脱同样的命运,他们每个人都将面对一支军队,战至刀刃失去锋利,鲜血流淌干涸。
黑色的阴云在人工岛上空旋转,缓缓成型,从中隐约能窥见刺眼的光芒,伴随着火炮轰鸣般的声响,蛇影般的雷光从高天直坠海面,绽放出耀眼的火光。
言灵建御雷神第一个发动,尸守群都是从海上来的,它们身上都沾染着潮湿的海水,海水的导电性甚至能达到铜的十倍,尽管其中的盐分会干扰雷电的威力,但只要轰击的次数足够多就能把雷电之威悉数释放。
雷电将近滩的海水加热到了恐怖的高温,尸守没有痛觉,但它们的身体仍然会受到高温的影响,伴随着雷电进入它们的身体,许多尸守还没来得及爬上海岸就抽搐着倒下,密集的水蒸气形成了人工干预的烟雾弹,尸守刚刚跨过这道白色的障碍,蜘蛛切带起的劲风就已经送进它们的喉咙里。
高温也点燃了很多尸守的身体,这些东西的身体里还有脂肪的存在,在古代的传说中它们曾经被称为人鱼,用人鱼油做的灯可以千年不灭。着火的尸守仍然疯狂的进攻,人工岛上的植被因为它们的火焰而燃烧起来,纵使仍然天降骤雨也难以熄灭,尸守的身体实在是太好燃烧了。
源稚女睁开了璀璨的黄金瞳,他的血统比源稚生更加不可控,更加危险,也更加暴力,这一刻他不再是源稚女,而是猛鬼众的龙王,风间琉璃。
忘川在空气中划过樱红色的刀光,粉色的火墙就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升起,妖冶地燃烧,把他的脸也染成了粉嫩的颜色,宛如少女。
尸守群易燃,但他们不会畏惧火焰,摇曳的火光中隐约就能看见上杉越和源稚女的身影。尸守们咆哮哭嚎着越过那道粉色的火墙,随即如桃花般的大火从它们的胸膛中迸发,产生的不是燃烧,而是溶解。
十几米的距离对尸守而言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但没有一个尸守能成功触碰到源稚女,它们中的绝大多数在这段距离的奔跑中身体就会高速的溶解成液体,像是某种无形的病毒在啃食肉体,到源稚女脚下的时候就只有古铜色的骨骼了,黑色的尸液在沙滩上流淌如溪泉,连它们的臭味也在这种溶解中彻底消失。
言灵业火,虽然名字中有火焰,表现出来的也是火焰的性质,但它的概念并非燃烧。
佛言中层说十八层乃是阿鼻地狱,那里诞生了一种火焰,名叫红莲业火,是无形的物质,以罪孽业力为燃料,一旦粘上便无法扑灭,只能硬抗到其将罪孽纷扰殆尽。但如果可以抗过业火的灼烧,那么无论过去曾经造下多少罪孽,都可以一笔勾销,再获新生。
这是仅存在于概念中的火焰,根本没有实体,所以可以用任何形式出现,源稚女只是借助了忘川挥出的刀光,那道业火组成的火墙在源稚生和上杉越的眼中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有源稚女和尸守群可以看见。
业火以罪孽为燃料,能迅速燃尽一切,唯有以意志抗衡。这些尸守身前死后不知道犯下过多少业障,被制造出来之后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它们没有任何方法来对抗业火的灼烧,只要触碰到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燃尽成液体。
儿子们的言灵都气势宏大惊人,皇血赋予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上杉越与源氏兄弟并肩作战,在没有机会顾及多看几眼彼此的时候,他那张被碎月侵蚀的脸上老泪纵横。
过去的一生实在罄竹难书,犯下过太多的罪孽,以至于上杉越都无法原谅自己。在东京大学的后街上他成为了一名拉面师傅,每天除了出摊就是去附近的教堂里做弥撒,赚来的钱也大把大把地捐赠掉了,教堂里的人惊讶于到底是谁锲而不舍地无名赠与,却从来没想到是那个看起来有点邋遢的拉面老头。
上杉越以此来赎罪,以此来怀念,相信远在天国的妈妈会始终看着自己的所行所为,像个虔诚的孩子昼夜祈祷。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该这样过去,如若皇血的诅咒就能这么结束就好了。然而命运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孩子们悄然诞生,在恶魔们的掌间彼此厮杀啃食,哥哥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在无法回头的正义之路上越行越远。
好在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兴许是那些年昼夜不停的虔诚祈祷起了作用,上天再次给了上杉越一个机会,让他能够和自己的儿子们走到一起,甚至并肩作战,书写只属于影皇们的命运。他紧握着胸口里项链上的十字架,激动地亲吻,那是他妈妈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第324章 神的陨落(六)
上杉越双持菊一文字宗和三日月宗近,这两柄日本刀身上有古朴的花纹,是日本人仿照唐朝武器外形铸造的唐横大刀,从诞生的那一刻起目标就是登上战场。一般来说士兵握着唐横刀作战都需要双持,因为它的重量和长度都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掌握的,但上杉越提起来则非常轻松的挥舞。
这样的刀在上杉越带来的旅行袋里还有几十柄,源稚生并不知道这些刀的来历,否则作为现任大家长他肯定会对上杉越的所作所为无言以对。
当年上杉越离开家族的时候除了偷那么多金银名器,还洗劫了家族的刀剑博物馆,原本想着卖几把古刀就能过上优渥的日子,但买卖文物是很麻烦的事,又怕被家族察觉,就只能一直放到了今天。没想到这些文物又有重新见血光的一天,刀剑如果只能放在陈列架里,那对刀来说无疑是最悲惨的宿命,唯有遇到配执掌它们的主人,才能得其幸终。
刀锋划出了完美的圆弧,圆弧赤红发亮,看起来更像是日全食中的太阳,明亮的日冕从圆弧的周围逃逸出来,地上的石子开始某种力量的牵引下迅速滚动,草木都向着上杉越的方向偏倒。
言灵·黑日。
上杉越站在这轮黑日的正中央,念诵着古老的证言,安全的领域将他自己和源氏兄弟都囊括在内,而在领域之外的地方,黑日缓缓地旋转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空气,掀起猛烈的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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