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地下一层是酒窖所以相对使用率较高,这里则多半放些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又舍不得丢掉的东西,时间长了自然容易积灰。”
光柱扫过的地方都是灰蒙蒙的,四壁刷着白垩,地面只是用水泥抹平,墙壁上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角落里堆放着管风琴的部件,珐琅装饰的讲经台,还有两三个人高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挂着陈旧的红色法袍。
确实都是些老物件,但是考虑到高天原经常高舞台剧表演,这些东西很容易就会在某个时候被搬出来成为布置舞台的装饰品,楚子航倒也没说错。
第262章 狸猫换太子(三)
地下水道的窑井就在大厅的角落里,它被老式的铸铁井盖盖住了,锈迹斑斑的井盖大概有上百年历史,铸铁公司的德文标记模糊不清。
楚子航和恺撒合力用刀沿着井盖边缘两侧发力,一点点撬开了井盖,以他们的施力技巧和刀刃强度完全不用担心会在这种小事上出问题,村雨和狄克推多也可以是撬棍,下方的黑暗中水声潺潺。
“原来下水道入口真的就在楼里面。”路明菲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设计,国内可没有。”
“只能说是当初的规划问题,一般来说用这种窑井的地方就不可能再在上面建造建筑,承重首先就是一个要考量的东西,当年法国人在这里有豁免权,他们才能在这么特殊的地方建造起一所教堂,大概是考虑到它和避难所相连,恰好能提供一条逃生通道。”
恺撒使用镰鼬扫描了一遍窑井下方的情况,飞舞回来的镰鼬群们报告了安全的信息,周围的大体环境也能有所了解。他第一个咬着手电筒下去,楚子航在上方打着另一只手电给他照明,接着是源稚女,然后是路明菲,楚子航再最后收尾。
这算是一点对源稚女的小防备,三位卡塞尔学院的精英王牌把他夹在中间,就算他有什么小心思想捣鬼,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力从这三位的联手围攻之下全身而退。
一到下水道里路明菲就捂住了鼻子,楚子航早有准备地递给大家带有过滤功能的口罩,电筒的光照亮了长着青苔的砖墙。这段下水道的结构非常古老,跟现代化的铁穹神殿完全不同,它的截面呈现出半圆形,中间是水渠,两侧有可供行走的窄道,想来在一百年前日本的管道工还得跑到下水道里来清淤。
头顶上垂下来某种水生植物,发丝般纤细,路明菲走路的时候都得绕着点,不小心碰到简直就像是被鬼手抚摸,角落里隐约有不明生物迅速窜过,也不知道是老鼠还是蝾螈。虽然周围的气味没有想象中那样恶臭,但空气还是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压抑和沉重,路明菲总觉得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会吐出来。
“我还以为东京的下水道全都是像铁穹神殿那样的,看来是我误会了。”路明菲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路,敏捷避开地上的垃圾或者头顶的野生植物,楚子航怕她脚下一滑就溜水里去了索性把臂弯借给她揽着走,俩人看着有点像是逛街的小情侣,如果忽略这是在下水道里的话。
“严格来说铁穹神殿在日本人口中不叫下水道,叫首都圈外郭放水路,Metropolitan Area Outer Underground Discharge Channel,单从英文直译你就会明白看起来就不像城市下水道,它的建造目的是在台风或者大雨中把周边河流暴涨的洪水引导向江户川。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下水道还是比较古老的这些,只不过它们能与铁穹神殿相连,公用那边的排污系统。”楚子航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再走600米我们就会从新宿地铁站下方经过,那里会有巨型水轮机,穿越它我们就进入铁穹神殿了。”
“师兄你生在下水道么?对东京的下水道那么了解。”
“我上网用Goolge翻译来搜索,店里的电脑其实还行,顺便也会用它学点日常用的日语。”
有的人天天都喜欢摸鱼,不在忙里偷点闲似乎人生就好像少了什么。而有的人生来就是积极奔向美好明天的家伙,干什么都来劲,如阳光般灿烂。楚子航这人虽然冷了点,但他也是个冷色系的太阳,做什么都那样认真。
黑色的水面上出现了细小的漩涡,轰隆隆的地铁声正从上方传来,验证了楚子航的话。他们绕过前方曲形的弯路,下水道到了这里就宽阔的像条地下河,直径四米的巨型水轮机快速旋转卡在路口中心,滚滚白浪在桨叶之间跳荡,响声如雷。
这些锐利的桨叶每根都有两米长,用精钢铸造,可以轻而易举地切断水草之类的漂浮物,水轮机本身也就是地下水路净化流程中的一部分。这就导致它看上去有点像一台夏日开到高档位的电风扇,如果有人敢从这种东西中间穿过毫无疑问会被绞成肉馅。
“师兄你是能砍断这东西么?”路明菲下意识看向楚子航腰间的村雨,他必然对整个下水道有全盘的了解,这就是他的性格,不可能没有在事先准备好面对这种情况的应对。
“水轮机并不总是转动,否则淤积多的时候就会卡住,等它停下来我们就从快点钻过去。”楚子航说。
水轮机果然要不了多久就开始缓缓减速,足足用了几分钟才停下来,桨叶上的水哗哗下流。
恺撒第一个冲出去,所有人都紧跟着他的步伐,他们沿着水轮机侧面的铁梯爬了上去,从不锈钢函道中跑过,身边密布锋利的刀刃,从最外面的那个开始,停不了一小会儿水轮机又开始挨个缓缓启动,阴暗的叶片发出机械搅动的声音。
这种感觉就像是奇幻探险故事里的神庙逃亡,主角团刚刚取走神庙里的宝物,机关就被启动了,什么滚石刀枪弩箭紧跟其后挨个来,稍微绊一跤就得完蛋。路明菲觉得这地方绝对不能让卡塞尔学院的神经病们看见,否则明年他们就敢把体育测试的场地改成这样的,到时候还不人人都能跑出个满分来,没一个敢摸鱼。
通过轮机之后就正式进入了铁穹神殿的部分,这座先进的地下水利系统几年前才刚刚完工,一共有五个竖井,每个竖井的高度都达到了惊人的50-60米。而现在他们甚至还没有能触摸到竖井的部分,仅仅是在中途相连的部分之间走动就已经感觉到它的庞大,周围遍布支撑柱,不需要打手电也明光锃亮,有点像是巨型的停车场,只不过高度远远胜于那些会让人感到憋屈的狭小空间。
走不了多久就听到熟悉的电焊声在管道中回荡,上一次去到铁穹神殿时也是这样,那里有很多属于丸山建造所的工业制品,蛇岐八家用这些连通外部海域的管道来运输违禁品,所有到货的东西都是在那里进行检测分发,有点像是活在东京都闹市区的地下码头。
恺撒闭上眼睛,镰鼬群无声地释放出去,无形的镰鼬在管道中恣意飞舞,带回来的报告表示月台上停靠着一艘小型的潜艇,有些人正在用叉车从潜艇上搬运货物下来,还有些人则负责巡逻警戒。
“二十个人。”恺撒低声说,“那边有二十个全副武装的男人,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大声说话了,我们的声音会在管道中反射放大,能传出去很远。”
楚子航和路明菲的脑海里浮现出铁穹神殿的样子来,他们曾经来过一次,那时候还是龙渊计划执行以前,虽说是来参观即将用动用的武器,却也让他们对源氏重工地下的铁穹神殿部分有所了解,当时那些警卫都携带了大口径的左轮枪,身上的风衣底下甚至隐约露出了挂载的手雷。
这种火力配置不可谓不吓人,左轮枪的口径远比潜入小组的手枪要大,而且具有不会卡壳不怕哑弹的优点,近身战中优势颇多。虽然在这里躲着的四个人绝对比那些人拥有血统上的优势,可每个人都要同时对付五个持枪核弹的男人,这压力未免也太大了,混血种也是人,不可能硬抗子弹上去冲。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警卫,应该是加强了警戒的力量。”楚子航说。
“毕竟刚刚和猛鬼众发生过战争,这点提防也是应该的,很衬橘政宗的作风。”源稚女说,“源氏重工是一座牢靠的壁垒,但这座壁垒最大的弱点就是地下部分,因为它直连着外界,有利有弊,在这方面蛇岐八家向来愿意下功夫。”
“我们只有三把枪,靠偷袭最多能一波解决七八个,可对面有二十支枪,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混血种,如果打成拉锯战,惊动了蛇岐八家我们就没法全身而退了。”恺撒摇了摇头,表示这种级别的警戒有点难以突破。
情况有点不妙,才刚刚接近源氏重工的大门,路就彻底被封死了。这种感觉就好像玩一把RPG游戏,刚刚兴冲冲地挥舞着木剑冲出新手村,迎面直接遇到的就是魔王座下的第二大将,这级别的守门BOSS。打赢他你就能获得可以杀死魔王的圣剑,可问题是首先你得用木剑打赢那把圣剑才行。
“如果让源稚女打一个出其不意的先手呢?”路明菲看向源稚女,“他可以是我们的内奸。”
三人都把目光投向源稚女,毫无疑问他现在就是破局的关键,路明菲提出的意见很快就到了实践检验的时候,源稚女能不能成功地演戏骗过蛇岐八家,只要这一次就能证明。
“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啊。”源稚女淡淡地笑笑,“不瞒各位其实我也很早就考虑过这种方法了,如果没有跟大家一起来,某一天我也会假扮成哥哥从地下进入源氏重工,这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很多年前开始我就学过模仿现在的哥哥,在他身边就有我安插的人。”
“那就看你的了。”路明菲竖起大拇指。
源稚女点点头,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起来,他的造型本就已经接近源稚生,现在刻意模仿源稚生的神色之后更是无可挑剔,英俊中透着些许阴柔气,眉间带着淡淡的疲惫感,恰如坐在拉面摊上絮絮叨叨说要去卖防晒油时的源稚生。
“刀。”路明菲把蜘蛛切递给他,因为有所警戒,一路上蜘蛛切是由她带着的,唯有到了要用的时候才交出来。
源稚女接过,按照源稚生的执刀习惯佩戴,如此一来就更加难辨真假了。他从管道中走向前方,每一步落脚都悄无声息,但又像个回家的主人那样从容,源氏重工是源稚生的家,源稚生更是未来的少主,主人要回自己的地盘当然不必鬼鬼祟祟。
三人组目睹源稚女渐渐离开阴影走向月台的灯光下,巡逻的警卫瞬间就发现了他,一声口哨之后所有人都同时掏枪,扫视周围锁定了目标,他们的枪上都带着激光瞄具,红色的光束在源稚女身上打出无数光点。
“站住!”一名警卫大吼。
源稚女没有理会他的警告,阔步走的更近了一些,站在最前面的近卫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少主?”
这一声少主把所有警卫都从警长的气氛中唤醒了,在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之后他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武器指向地面,因为他们都是执行局的人,执行局在日本分部就是个纯粹的军事部门,没有哪个军人敢把自己的枪指向上司的脑袋,除非他们想造反。
“少主您回来了!”警卫中快步走出面带喜色的队长迎了上去,站在源稚女面前脚跟一碰低头躬身,“家族无时无刻不担忧您的安危,但我们一直都相信您会平安归来!”
“发生了很多事,以后再解释,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家族最近似乎有什么大动作,东京并不安稳。”
源稚女的口吻如源稚生那样清冷,俨然就是上司交代下属的口气。他现在就是蛇岐八家的少主,没有必要跟一个下位的人交代自己的行踪,源稚生在执行局虽然作用无数忠实支持者,但他与日本本土格格不入是众所周知的,从来没有什么礼贤下士之举,只和自己的近臣们亲近,单纯靠一手帅和强走到今天。这样的源稚生对源稚女来说模仿起来不要太简单。
“您失踪以后家族不遗余力地寻找,即使没有线索,政宗先生依旧按照原定的计划,向猛鬼众发起战争。战果相当斐然,短短一周内我们已经把猛鬼众连根拔起,剩下的只是些收尾工作,遗憾的是我们仍旧没有找到龙王和王将的踪迹。”警卫队长说。
第263章 父兄(一)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手段强硬啊……”源稚女轻声感慨,话锋又骤然一转,“他今天有来源氏重工么?带我去见他,有很要紧的事报告。”
“家族今天似乎有例行的小会议,政宗先生应该有来,属下这就带您去!”
警卫队长恭恭敬敬地跟在源稚女身侧走向气密门,他用安保卡片在卡槽中划过,气密门随之打开,他站在一旁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态。
源稚女右手按着蜘蛛切,大拇指能摸到那圈特意缠绕在刀把上的布带子,这是为了增加摩擦力以免刀刃脱手,陈旧的布带粗糙割手,似乎在诉说着主人曾经与它一起度过的故事。
委实没有想到蜘蛛切会以这种特别的方式来到他身边,说真的源稚女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把刀了,有句话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受过伤害的人多半都不会愿意回头看见伤害自己的东西。
但源稚女不一样,他甚至还有点期待,当他看见蜘蛛切的那一瞬间就像看见了握刀的源稚生本人。这些年来他们从未相见过,一直都是源稚女单方面在暗处默默地靠间谍们观察着源稚生,源稚生的一切情报都如流水一样送到源稚女的桌上。他很喜欢看哥哥握刀的样子,那样就又会回到多年前的雨夜,那个正义的少年源稚生人生中杀死的第一只恶鬼是他的弟弟,他的彷徨,他的难过,他的泪水,一起组成了那晚彼此都不会相忘的故事。
很小的时候,源稚生和源稚女一起寄宿在鹿取乡下的一个家庭里,主人是一个整日酗酒的男人,以靠收取寄养的孩子为生。会来他这里的往往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家中富贵,那些大人们把孩子送到他这里来,也会给予丰厚的生活费和酬劳,所以那些孩子们过的往往都算不错。
但源稚生和源稚女不一样,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是被寄养在这里的,养父并不喜欢他们两个,总在喝醉了之后抱怨给的抚养费不够。
每到周末月底或者换季的时候,那些私生子的家人们就会进山来看看受苦受难的孩子,养父也会和他的酒鬼朋友们一起鬼混。
对那些人兄弟俩统统没有好感,唯有一个例外,那是个经常进山过周末的中年男人,他自称橘政宗,喜欢山里的空气,来这里练习瑜伽。他穿的像个上班族,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
橘政宗教兄弟俩练瑜伽,也教一点剑术,给他们讲山外的故事,每次来的时候他总会带上两瓶可乐给兄弟们,而自己则坐在一边默默地喝清酒。
因为养父的缘故,兄弟两人对酒有着天然的抗拒,认为爱喝酒的家伙都是养父一样的混蛋,喜欢借酒耍疯,动不动就打骂东西。但橘政宗不一样,他喝酒总是带着奇怪的氛围,多半都是在日出,带着兄弟两个爬十几公里的山路,从午夜到凌晨。爬到最后都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的时候,大家刚好就能到山顶,橘政宗就从包里取出可乐和清酒分发出来,大家一起碰瓶迎着日光单手掐腰,仰起头咕咚咕咚大口地猛灌。
兄弟两人觉得橘政宗就是自己的父亲,否则没必要对自己那么好,但大家从来不问这个话题,男人之间的对话没有抒情的絮语,也不会反复追问,直到有一天彼此愿意把这个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放到台面上来,大家才会好好地一起盘膝坐在桌边聊聊。
转变出现在一些流言蜚语传到耳朵里的时候,源稚生听镇子上的人说橘政宗是混黑道的。起初源稚生并不相信,但是有一天源稚生在橘政宗的手腕上看到了纹身,一腔正义的源稚生立刻对橘政宗心生排斥。那一天他拒绝了橘政宗的可乐和日出,一路跑回家推开房门,大声对源稚女说我们不能和橘政宗再混到一起了,我们是正义的朋友,就要跟邪恶的黑道抗争到底!
橘政宗倒是不介意,依旧每周来访,总会带点什么小礼物,前脚橘政宗刚刚走,后脚源稚生就会把那些东西丢进垃圾桶里。橘政宗渐渐地察觉到了源稚生的态度转变,偷偷私底下问源稚女,源稚女倒是没有谨遵哥哥的教训,他心中没有那么前强的正义善恶,全盘托出,橘政宗听了源稚女的话沉默了很久,源稚女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抽起了烟卷。
橘政宗不再来小镇了,没过多久兄弟俩的生活也出现了问题,养父声称已经没有抚养费会再送过来。家里又在这时收养了新的孩子,那是个女孩,身后的大人们有钱又有社会地位,只是出于某种不能说的原因不方便把女孩养在家里,只能暂时送到这里寄养,过两年就出国读书。
养父遂把兄弟两人的东西在女孩来的第二天就丢到了门外,他说如果让人家知道家里还收养了俩个男孩,那女孩的家人会担心女孩受到伤害,年轻的小伙子正是连看到水龙头的洞都会发情的时候,生龙活虎。
源稚生没有说话,源稚女哭的很惨,他帮弟弟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东西打包一起带到了学校,住进学校体育馆的地下室里。学校的老师知道他们的情况默许了这个行为,并且还帮他们向校方偷偷隐瞒。
每个夜晚兄弟们坐在鞍马上眺望窗外,夜幕下群山莽莽,偶尔他们会想起橘政宗还在的时候。
毕业典礼前夕,是还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明天过后源稚生和源稚女就不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们当然也就没有权利继续在这里留宿,老师遗憾地通知了他们这个情况,这意味着明天离校他们就得去找新的地方了。
深夜敲门声在地下室里响起,源稚生起身去开门,门外是西装笔挺的橘政宗。
源稚生想都没想随手就要把门猛地扣上,橘政宗一把摁住门框,沉重的铁门把他的手骨一下子就能挤碎,表皮被压的青白渗血,但他面不改色地反手扣住门框硬生生地掰开了铁门进来。
门在他的身后关上,橘政宗笔挺地堵死了房门,直到这一刻源稚生仰头看着这个男人才知道他原来有这么高,只是以前大家一起爬山的时候他总是佝偻着腰用最亲近的姿态来讲话,完全没有压迫感,可现在他却如金刚佛像般威严,坚毅的脸庞不怒自威。
他打量着这个狭小的地下室,几平米的地方就是兄弟两人这两年间来生活的地方,灶台就紧挨着床铺,衣服都搭在椅子床边甚至是书桌上,因为根本没有放衣服的空间,各种生活用品虽然杂乱但多少还是有整齐地收拾好,否则这种地方迟早能生出蟑螂来。至于洗手间就得去外面了,体育馆里就有水池,他们得爬三层楼才能去上厕所或者取用水。
“你就甘心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么?”橘政宗问。
“和你有什么关系?黑道的大人物总不至于来关心下水道里的虫子吧?”源稚生冷冷地说。
“你大可以靠自己的手去讨生活,你不必在乎你自己,但你身边的人呢?”橘政宗扬扬下巴。
彼时源稚女就躲在床上拉着被子看向这两个针锋相对的人,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这两年兄弟俩往往都吃不饱饭,花钱什么的全靠老师和同学接济,再加上课后一点打工的时间,可那点工资完全是杯水车薪,乡下是没有什么大城市开销水平的,第二天往往还困的不行直不起腰。
源稚生硬是靠毅力顶着熬,成绩居然名列前茅,但源稚女就不行了,他天生吸收就不太好,这两年被整的饥瘦,本来就像个女孩子的脸现在更加女孩,床单下露出来的小腿如青柳般纤细,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白。
橘政宗这么说无疑是触及了源稚生的底线,身为哥哥让弟弟与自己一起在这种生活里熬日子毫无疑问是种耻辱,他不愿意回头去看源稚女,只是生硬的瞪着橘政宗,浑身都是恶气,他想要冲过去暴打一顿这个嚣张的男人出口气,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男人生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东西,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就不算是日本的男人了。”
橘政宗从包里掏出两瓶可乐放在椅子上,在可乐下面压了一张卡片转身离去,源稚生站在门前久久没有回头,倒是源稚女把那张卡片抽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橘政宗确实是个黑帮,还是黑帮中的干部,他们会像公司一样有自己的名片和能找到他的办公地址。
第二天源稚女醒来的时候,枕边并没有看到源稚生的身影,但他来不及寻找,得先去参加毕业典礼。
哥哥并没有在典礼上出现,那段时间对源稚女来说度日如年,典礼结束他急于奔向日常打工的地方去找找源稚生。这时候几辆黑色的奔驰驶入乡间的小路直奔学校大门,整齐地停在礼堂前。车上下来成群结队的黑衣男人,在人群最后一排贴墙而立,领头的男人在好奇与惊惧并存的人群中找到了源稚女,把他请了出来,接下来就是齐刷刷的嗨伊声和鞠躬。
从这天开始源稚女就有了家,黑衣男人把他请到了自己的新家里,那是栋镇上少有的叠层别墅,有独立的花园和停车场,据说以前是某个企业家在乡下买的度假所,但现在已经属于他的了。
在黑衣男人的口中源稚女得知昨天晚上他睡着以后源稚生就离开了鹿取,一路蹬着老师的自行车碾过那些泥泞的水坑,为了能最快赶到东京他骑了整整一夜,直到白天干线开始营运才登上新干线,在正午抵达东京。
当源稚生出现在橘政宗面前的那一刻,这支早就安排好在鹿取的车队就出发了,昨天房子和各项事宜都已经完成了交接,是去天堂亦或者地狱只在源稚生的一念之间。
源稚女明白了,源稚生以自己为代价为他换来了优渥的条件,男人生来就要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东西,而对源稚生来说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只有一样,那就是他自己的弟弟。
数日后一封邮件从东京发到鹿取的别墅里,是源稚生发来的,源稚生在信里告诫弟弟不必为他担心,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让弟弟安心在鹿取读书就好了,生活上的一切困难都会有人解决。他这辈子或许难有什么成就,但只要能让弟弟有美好的未来可以去读东大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源稚生一直都知道源稚女比他要聪明,成绩没有他好只是因为源稚女为了那点日用的薪水,总是去农田或者便利小店里忙碌了太久的时间,经常要到深夜去,第二天往往顶不住在课上要打盹,就算拼尽全力猛扎自己也撑不了几分钟。如果能有正常的条件,源稚女的成就只会比他源稚生更高,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执拗和意气用事就让弟弟前途尽毁,即使这个代价是要去加入他所不喜欢的黑道。
从那以后兄弟两人就没有见过面,源稚女在鹿取谨遵哥哥的教诲,他的成绩果然开始突飞猛进,每每发到东京的成绩单总是以近乎满分的成绩傲视群雄。
几年后兄弟们都已经到了考取大学的年纪,但最近鹿取这座山中小镇却不太平,不仅是鹿取神社的衰败和那场地震让这里饱受曲折,更是因为一系列的连环杀人案震惊了整个日本警界。
在短短三个月里,小镇中有十三个女孩失踪了。有些失踪案匪夷所思,一条没有岔道的巷子,两侧都是没有窗户的高墙,同学们看着女孩从这边走进巷子,可她没有从另一边走出来,进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巷子中只留下她的挎包和发带,好像她是由肥皂泡组成的,走着走着就碎掉消失在空气中。
第264章 父兄(二)
本着一切超自然力量都与龙族奥秘有关的态度,情报迅速汇总到日本执行局,执行局判定这是一名雄性死侍,因为它只袭击女孩,而雄性死侍往往对异性有着狂暴的欲望。
这一年源稚生刚加入执行局,是年纪最小的执行官,夏天后他就要前往卡塞尔学院进修。执行局派遣任务向来以本地土著为第一考量,源稚生来自鹿取,他熟悉这个小镇,于是作为他的第一个任务,他被派往山中独自解决,当做对他的考核。临走的那一天橘政宗以大家长的身份,将蜘蛛切递到他手中,以此表示对这位年轻人首次任务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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