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MNESIAN
“而且,算是被这个人亲手杀死的。”
唐斐雪突然觉得脊背一凉。
一股没由来的寒意似乎穿过了她的骨髓,让她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她的心里突然用上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
……不对。
……哪里……不对。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害怕。
……害怕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之间,她觉得脑子里如同被一根巨大的棍子搅动一般,头痛欲裂。她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而一旁的医生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我在医院,见过很多的生离死别。”
“但是,那个母亲依然是让我感触最深的一个。”
“因为,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她明明曾经有一个无比爱她的女儿,她也无比爱她的女儿。”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可是她女儿,却亲手将她杀了。”
“够了!住口!”
唐斐雪突然愤怒的咆哮起来。她想要逃出去,但病房的门却莫名上了锁。
“我知道,人都是会选择性逃避的动物。”医生的声音依然缓缓传来。
“没有人愿意总是回想起痛苦悲伤的回忆,人们都喜欢逃避这样的东西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其实自己很幸福。”
“也许对于她女儿来说,有关于她的所有回忆都是令人痛苦、不愿提及的吧。”
“所以她的女儿才那么迫切的想要将和她有关的一切都忘掉。”
“忘得一干二净,毫厘不剩。”不知何时,医生的声音带上了一抹冷意。
那道声音仿佛触动了唐斐雪最不愿被触碰的地方,她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
“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
“陈宇哲!我知道是你!立刻停下这个该死的催眠!”
“否则……”
否则……
她突然眼眶湿热了起来。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医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状若疯癫的咆哮,又一下子仿佛失了所有力气一样,落寞地蹲在地上掉着眼泪。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什么都不明白……呜呜呜……”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哽咽的声音让人无比怜惜。
就是因为曾经太过重要。重到了自己根本背负不动的地步。
所以才只能选择忘记的。
“母亲她……她真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清秀的俊颜满是斑驳的泪痕,唐斐雪眼眶红肿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根本不知道……小时候的母亲对我到底有多重要……”
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奖状不知道该找谁分享的时候,只有母亲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夸奖道:“雪儿真棒。妈妈好开心啊。”
每天起床和入睡都是冰冷而空旷的大房间,只有在看望母亲的时候,能够蜷缩在母亲的怀里,感受着能融化冰川的温暖入眠。
只有母亲愿意陪自己说话,愿意不吝啬任何语言夸奖自己。
给自己讲故事,帮自己梳头发。
听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在那段幼稚却又孤独成长的岁月里。
自己每天都活得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身上全是伤痕和红肿,却哭不出来声音来。
只有母亲会心疼的揉着自己的伤口,用溺爱的声音告诉自己:
“雪儿不哭,妈妈在这里。”
妈妈在这里。
从未离开。
“可是我……可是我……”
她不断地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却越擦越多。
“我却把妈妈弄丢了……”
母亲死去的那天晚上,唐斐雪坐在床边呆了很久。
在周围所有人都在失声痛哭悲痛万分,或假意逢迎装模作样抹泪的时候,只有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哭不出来。
为什么……母亲会死呢?
这样,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只有一个人的话……
我该怎么活下去啊……
无论是葬礼。还是往后那么多漫长的岁月。她都没能从那一晚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
母亲毫无保留展露给自己的爱意,全都被她装进了背包里,压在她柔弱的肩膀上。
走了快十年。
……她还是被压垮了。
那样沉重的爱意,还是让她陷入了巨大而无法消弭的痛苦之中。
无数个夜晚,她都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脸庞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手掌的温度,残留着她浓烈的爱意。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抑郁症且不得不药物治疗的程度了。
“你说得对,人终究不能只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所以后来,父亲迎娶了新的妻子,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力所能及的想去接受她。”
“因为如果母亲那么温柔的人的话,一定也会想着有个人能够代替她照顾我和爸爸吧。”
“可是……我还是好难过。”
“每个晚上都在想母亲……无时无刻不再想母亲……”
看着泣不成声的唐斐雪,医生本想安慰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我也不想忘了她啊……”
“但是那样的日子……真的太过痛苦了……”
医生很想说,自己其实理解这种感觉。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礼物。
有的人包装的华丽,有的人包装的简朴。
有的人用层层叠叠的包装来藏匿住心底真正的东西。
就好像唐斐雪。
如果剥开了大小姐的身份,剥开了唐家千金的身份。
剥开了心理学爱好者的身份,剥开了抑郁症患者的身份。
其实最后盒子里面剩下的,只是一个抱着膝盖,孤零零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女孩而已。
第一卷#153、永生之花
小女孩哭了很久。一直到哭累了,蹲在地上,身后的医生都没有上前去安慰她两句。
他一直默默地等到小女孩自己擦干净眼泪,却依然止不住哽咽的时候,才走过去蹲下来问了一句:
“哭够了吗?”
唐斐雪红着眼眶,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为什么?”
“嗯?”医生疑惑地看向她。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唐斐雪别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哭花了的脸,“这次的催眠,是我自己同意了才进行的。”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被别人强迫的。”
“我知道。”医生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唤醒我?”
唐斐雪突然噙着热泪扭头质问他:“我明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从那种痛苦中走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能睡几天好觉……”
医生轻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插兜开始缓缓踱步起来:
“其实最开始,要不要将你从催眠中唤醒过来,我纠结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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