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棠无香
顾雨也是顺着陈晓冰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而也是在她看到了那句明显有更深层含义的句子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悲伤吗？
那肯定是有的。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对于人物的回忆并不多，再将那些只因为科研有交流的泛泛之交刨去后，就只剩下了那么几个对她意义非凡的人物。
抚养她长大，给予她无限的爱的父母；高中时期指引了自己大学及以后要做什么的班主任徐丽莉；陪在自己身边作为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沈念薇；以及在米国对她帮助有加，像一个慈父一样保护着被歧视的她的卡尔教授。
每一个人都可谓是在她人生的路上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情商极低爱钻牛角尖的原主只怕会更早陷入泥潭。
但是在听到自己的班主任真的已经去世了之后，顾雨虽然是融合了前身记忆与情感，但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几年自己和老师断断续续有过短信问候，但毕竟已经很少见面，所以关系确实淡化了很多。
再加上此刻的顾雨正处于一个被迫理性的状态之下，导致她真的做不出任何悲伤的表情。
“是的……徐老师上周刚刚去世，本来这件事我们节目组并不打算告诉你，但因为沟通上的一系列失误，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事情已经没法瞒了。
陈晓冰只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叉，明明是自己的节目，却非要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弄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节目之后直接递上辞呈了。
虽然台长有说过这件事他来背责任，但是事到如今……这句话有什么用吗？
站在荧幕前的人是她，观众可不会都保持充分的理性，只会将所有失误怪罪在自己的头上。
而“犯错”的台长哪怕真的背了责任又如何？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不定正好还因为他的那句话变成了戴罪立功，把这个乌龙带来的正面影响全部归到了他的身上。
最后受到最大伤害的，只能是自己身旁的顾老师，因为一个利益的最大化计划，白白被所有人蒙在鼓里，像一个工具被那些人利用。
陈晓冰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次专访的意义何在。
她现在突然感觉，刚才有话直说的顾雨真的很帅气，那几句撕开科研圈完美外衣的话更是让自己彻底迷上了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
但很可惜，自己在电视台的实力，并不具备顾雨在科研界实力的百分之一。
所以现在的她也只能替台长扛下所有。
呜呜呜……可是这次专访节目之后，小顾顾怕是要恨死她了吧？
心里带着委屈，但表面上陈晓冰还得表现出非常自然的样子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去外国语初中校区采访了你中学的老师，得知了一些你中学时的事情，正好因为小雨你的高中就在街对面，所以我在离开了初中校园后，就直接去了街对面。”
陈晓冰知道自己这次的节目肯定是已经有重大播出事故了，但是她现在却不能彻底放弃。
至少她可以尽力挽救，并且在这次节目过后跳槽其他电视台的时候，这次的救场也可以作为她的一个优势。
“但是在我进去学校，找到了老师办公室之后，却得知徐老师已经不在了。当时整个办公室里都充满了悲伤的气氛，而正是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无论我问或者不问，徐老师都一定是一个受到了很多人尊敬的老师。
而后来在老师们的解释下，我也确实看到了一位让我忍不住落泪的好老师。”
“……”顾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保持了沉默。
“小雨你虽然是徐老师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但是徐老师对学生的关爱却并不是因为学习成绩而有所偏倚。
她被很多同事说是一个天底下最笨的老师，因为做了那么多家访，抽了那么多时间找学生单独聊天，她什么奖金都没法获得。
甚至她的班级里除了小雨你之外，其他人的成绩综合起来也并没有几个能达到年级前列。
但是她无疑是一个好老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节目组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你实情。”
就在陈晓冰无奈而又心累无比地将这段话说完的时候，直播间的弹幕也跟爆炸了一般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如果我当年能遇到这么负责的班主任，可能现在的人生多多少少会发生一些改变吧？】
【现在很难看到了我感觉，主要这几年大家压力都很大，老师们也很苦，与家长之间的矛盾不断，很多人都不想管太多。】
【抱歉，我就是老师，虽然我很敬佩徐老师，但是说真的……我做不到，也发自内心地不想去做这些事情。】
【你得亏人家徐老师是女的，年级也和学生差了很多。就光我知道的一个老师，就因为私下和女学生见面，被人家诬陷说性骚扰。】
【……话说回来，你们都不关注徐老师是怎么去世的吗？我觉得这和她这么操劳脱不开关系。】
仿佛是看到了弹幕的这个问题一般，台上的顾雨也是感觉自己一直沉默好像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徐老师她……得了是什么病？”
“胰腺癌。”
“……”
陈晓冰没有看到顾雨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自顾自地说道：“我不知道胰腺癌晚期的病人平时会受到多少的痛苦，我只知道听徐老师生前的好友提起过，她是活活痛死的。”
听到这些话，顾雨其实都还没说啥，反倒是在下面一直当观众的沈念薇有些坐不下去了。
而且从刚才开始，她就感觉自己有些懵了。
好好的专访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且高中时期自己的班主任居然已经去世了？还是和小雨得了一样的病？
可问题是……你这种话别当着人小雨的面说出来啊？
先是说人家的恩师去世，然后又拿同样的病，顾雨曾经历过的一样的疼痛来刺激她，这未免也有点太残忍了……
虽然沈念薇知道，陈晓冰并不知道这些，在场的观众也都不知道这些。
除去这演播厅里几百人，全国各地在观看节目的人更是不会知道这些内幕。
他们说不定还在网上拿这种生离死别当做一种用来彰显同理心的材料，在那里自我感动地感慨人生吧？
而就像沈念薇猜想的那样，除去紧皱眉头的费韬，同时愣住的赵芃芃和吴言，以及其他知道内情并在观看节目的人，所有人都在直播间里开始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表达自己的“悼念”。
这种“悼念”越是多，就越是让沈念薇觉得为小雨感到心疼。
不过紧接着突然一转的风向，更是让沈念薇为这些网友的言论感到愤怒。
【为什么顾女神一点都不伤心？她不是说自己的老师对她帮助很大吗？】
【顾神不是一直都面无表情吗？这点上攻击有点过分了吧？】
【问题是你好歹表现出来一点惊讶和伤神吧……】
【笑死，等会人家顾女神哭出声你是不是又要说人家娇柔做作，然后指责女人就是矫情啊？！】
【绷不住了，你管尊师重道叫矫情是吧？】
【不是，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吗？你们不会是第一天看电视节目吧？要知道这种节目之前都是有排演的，不然能给你直接毫无准备的直播？】
【确实，这就和综艺节目一样，都是有台本的，说不定这就是节目早就安排好的戏码。】
【得，白感动了~我感觉人家徐老师是真的冤，做了那么多好事，去世了还要拿来给某人树人设。】
【tmd你阴阳谁呢？顾神需要树人设？人家堂堂院士不比你键盘侠强？！】
【那你怎么解释突然开始上栏目呢？之前不是说低调吗？不接受采访吗？】
……
“疯了，这些人真的疯了。”
沈念薇的手指已经气到发抖了，但她的生气不是针对这些网友的，而是这个节目组的。
经过了这么多的沈念薇，自然已经明白这些网友都是什么样的人，她没办法改变什么，因为这些人的言论都是受情绪引导，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思考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之后才拿起键盘打字。
她甚至觉得这样其实还挺好，毕竟小雨之前的人气有些高到离谱，那种人人吹捧的架势真的有种让她感觉恐慌的感觉。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原谅拿她最在乎的人当做他们牟利工具的节目组。
因为她家小雨善良，因为她不在乎名利，所以就成为了人人想咬一口的唐僧肉？
呵……也许小雨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如果这件事她不知道，事后都不会第一时间跑到自己怀里诉苦。
但是小雨不在乎，她不能不在乎。
虽然，沈念薇和顾雨一样，一直不想拿自己富二代的身份“为非作歹”，但是现在的她突然感觉自己和小雨的家庭背景反而成了一个强有力的底牌。
“陈晓冰是吗？那就先从你开始查起吧……”
——————
“你们别告诉我，这个节目的安排小雨事先知道。”
研究所给院士们安排的住宅区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头老太们正围在一个四合院的院里里，正对着电视机里的节目大眼瞪小眼。
“知道个屁！”
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老物理学家直接爆了粗口，“小雨那孩子你们还能不知道？她都能直接在全国观众面前说这个圈子的不合理现状，这样的性格会配合节目组搞这种拿人家徐老师的去世当材料的炒作？”
“我也觉得，小雨这孩子这次肯定又是被那些人当枪使了。”
“最可气的是你提啥不好，你非提胰腺癌？他们难道不知道小雨这段时间疯了一样钻研抗癌，就是想要给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癌症病人活下去的可能吗？”
“是啊，这么一搞那孩子得伤心成什么样？自己曾经最尊敬的老师的生命没能挽回，估计她都要把这件事当成是自己的过错了吧？
但是在节目上她还只能忍着，这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
“话说回来，听说小雨那边其实已经有新突破了……这么看来，那孩子还真有可能钻牛角尖。”
“不行，我这就去给费韬那小子打个电话，现在这些人太不像话了，为了流量什么都不管了是吧？”
“你跟他说有啥用？他有管不到电视台那边。”
“……那也得让他去找人谈谈。”
义愤填膺的，打抱不平的，为顾雨感到愤怒的，一把年纪了反而还动了肝火的，总之这个四合院里头一次出现了如此多的负面情绪。
当然，哪怕那个拿着老人机，吹胡子瞪眼的老院士没有将这个电话拨过去，那边的费韬也没法忍下去了。
他虽然不管这方面，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办法联系能处理的人。
再者说，就算没有他，顾家夫妇也迟早会后知后觉地通过其他人了解到这件事。
同时沈念薇那边更是已经联系了自己的老父亲，开始抢先一步对电视台开始施压。
其实江州电视台但凡弄点其他的炒作，都不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可问题就在于这件事间接地撕开了顾雨身上的那道疤痕，将两种痛苦同时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在这种时候，他们疼爱的顾雨还只能强行装作无事，配合着节目组进行着接下来的录制。
这能忍吗？这不就相当于一个大逼斗扇到了他们的脸上来了？！
更何况现在直播间的争吵更是让他们愤怒，虽然法不责众，这件事也是被节目组以及电视台的安排给带起的头，他们没法太过责怪这些无知网民。
但是看着这么多黑子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胜利希望一样突然冒了出来，这自然而然产生的火气也是没法消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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