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拉约什……玛塔斯的儿子。”
卡洛琳记下了这个信息，如果拉约什的真实目的是阻止警局继续调查，很难想象他背后站着的不是他的男爵父亲。
再联想到梦境里的黄铜大厅，骑士们对玛塔斯的态度，俨然是子爵手下第一人。
如果他就是邪教背后站着的人，小姐的处境就越发不妙了。
“请继续说这张构造图。”
卡洛琳将担忧藏在心底，这不难，她脸上本就没有什么表情。
小姐要尽早离开，明天……最迟不能超过后天。
如果可能，她现在就想带着夏若蒂离开索沛伦，可是夏若蒂已经听到了奈娜的请求，她与马伦只见过一面，但是以夏若蒂的性格，不可能放着这件事不管。
如果夏若蒂想，卡洛琳就必须服从她的指令。
就算亚曼伯爵给了卡洛琳监护人的身份也没用，伯爵的那句话本质上是说给夏若蒂听的，因为伯爵没有命令卡洛琳的能力，他不是卡洛琳认可的主人。
卡洛琳现在，只需要听从她的小姐。
“好的，咳咳！”
奈娜又清清嗓子，一只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前倾，指着上面一处用红色记号笔描出来的部分，说：
“红色是老鼠们认为危险的区域，也是警局不能去的地方。而这里是红月教堂下对应的下水道，你看，”
奈娜细长的手指向前划过一段，构造图上的下水道在这里断开，留下一片空白，
“再往前一点，就是缺失的部分。红月教堂历史久远，它下面的下水道也有很长历史了，据说那个时代，索沛伦还被巫师所统治。我奶奶说，那位巫师为了释放他邪恶的巫术……”
眼见奈娜又要开始她的长篇大论，卡洛琳打断她，强行将话题扳回正轨，
“我们知道，巫师都很邪恶。请继续说红月教堂的下水道。”
下水道是邪教徒的主要活动区域，红月教堂也被怀疑与邪教徒有关，它下面的下水道老鼠又不敢去，构造图上对应的部分有有所缺失，自然是要调查的重点。
“啊，好的。教堂底下有一扇小门，通往地下室，那里本来是酿酒的地方，地下室可以直接通往下水道。说起红月教堂的酒啊，那可真是……”
大概是脑子里的酒精还没全部挥发，渴望更多的同类。提起酒，奈娜又有说一长串题外话的准备。
卡洛琳只能再次打断她，说：
“我认为我们可以等会儿再聊酒。警局为什么不从地下室下去，调查一番下水道？”
“因为地下室很早以前就被封闭了，想要下去得找别的入口。”
“那红月教堂的酒是哪里来的？”
夏若蒂在生闷气，也在偷听她们说话，听到奈娜前一句准备说教堂的酒有多么好，后一句又说酿酒的地下室被封了，忍不住好奇心，向奈娜询问。
奈娜一开始还没想明白，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夏若蒂问的是什么酒，她回答说：
“什么酒……哦，那是我听我爷爷说的，他小时候喝过，一直记到现在。”
合着您没喝过啊？
听奈娜提到酒时兴奋的语气，夏若蒂以为她一定是喝过红月教堂的酒，才对此念念不忘。
夏若蒂还想着，从教堂地下室进入下水道时，能不能趁卡洛琳不注意，悄悄喝一点酒，尝一下味道，结果奈娜又告诉她们，下水道被封了。
她俩说话的时候，卡洛琳手指在构造图上指指画画，脑海中构建出下水道的立体结构。
如果地下室被封了，她们就需要寻找别的入口，索沛伦下水道错综复杂，教堂路边的井口都不通往那一段古老的下水道。
最近的路线……
她的手指停留在距离教堂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上面标着：硫磺街。
“奈娜女士，请问这张构造图我们能留着吗？”
卡洛琳已经完整记下来构造图的所有细节，留下来是为了给夏若蒂使用，她可不想关键时刻为小姐当场画一份。
“哦，当然可以，我本来就打算把它给你们。”
奈娜收好提包，向两人屈膝，说：
“我就当你们同意啦。时间也不早了，没有其它问题，我就先走了。有事情可以来警察厅，我们会尽可能提供帮助。”
夏若蒂问：
“你们不一起去找吗？”
奈娜苦笑说：
“小姐，斯人已逝，活人还要生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所谓艺术
奈娜在门口停下脚步，门外路灯的光芒，受蚀日影响比白天更加昏暗，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黑暗淹没。
黑夜像一个巨大而古老的实体，在它面前，身为人类的奈娜，与黑豆子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是老鼠们更习惯黑暗吧？
夏若蒂看见奈娜在门口站了很久，她正想过去问问是不是还有事没说完，就看见奈娜长长叹一口气，消失在黑夜中。
窗边的玫瑰花，看上去也打焉了，因为它绽放的时间太长，还是服务员忙于招待顾客，忘了给它浇水？
还有她梦中的苹果……
“小姐？”
见夏若蒂状态不对，卡洛琳唤了她一声。
“嗯。”
夏若蒂心不在焉地答应。
“如果您觉得累了，我们可以先回贝莉卡小姐家休息。明天还要寻找马伦先生，您今晚要好好休息。”
卡洛琳提议说。
夏若蒂此时一直望着窗边的玫瑰花，想着奈娜无奈的笑容，没有注意到卡洛琳说了什么，只是简单的答应一声。
“斯人已逝，活人还要生活”，还有奈娜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息。
她想起了马伦先生，那位私家侦探，她遇见的第一位活生生的私家侦探，而不是小说里的人物。
他不像阿加莎小姐一样，能用冰冷而严谨的逻辑推理将最微小的线索铸成铐链，把真凶绳之以法；也没有一位理论派巫师为其提供安全保障与人脉。
马伦先生只有他自己，他从警局离职，以一个普通人的能力，试图揪出为祸索沛伦数年的邪教。
他也像奈娜女士一样受到过警告，他选择离开警局，也许这意味着放弃收入来源，放弃更好的生活。
最后他死了，死在这座城市最阴暗的地方，这座他生前捍卫的城市，会有多少人记得他？
“公平如流水滚滚，正义似溪流不歇。”
夏若蒂轻声呢喃着，不自觉地用白炼金术在盘子上刻下这样一段话。
即使没有远超常人的能力，侦探也还是侦探，他们的本质不因推理能力的强弱而改变。
“小姐？”
“呃……这位小姐？”
两个声音把夏若蒂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来，她认出其中一个属于卡洛琳，另一个……
夏若蒂抬起头，看见的是那位短发女服务生。
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夏若蒂身前的两个餐盘。
一个雕刻着黑豆子大战癞疮大鼠。
一个刻着“公平如流水滚滚，正义似溪流不歇”。
短发女服务生拿起两个盘子，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抱歉……我……这个……一不小心……”
夏若蒂小脸通红，想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解释。
自己在做什么啊？怎么可以在人家的盘子上画这些东西？最尴尬的是，那句名言可能还是当着女服务生的面刻上去的。
太没素养了，自己这样与那些在著名景点写“到此一游”的人有什么区别？
那位女服务生的脸被盘子遮住，从夏若蒂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夏若蒂还是看出她浑身颤抖，是因为生气吗？
夏若蒂偷偷看向卡洛琳，希望她能帮自己挡一下。
卡洛琳已经做好了将餐具买下来的准备。
于是夏若蒂也有了一点底气，道歉，再多出一笔钱做赔偿，应该能得到原谅吧？
“对不起，我们会赔偿您的损失……”
“你在说什么啊？”
夏若蒂话还没说完，就被女服务生打断。
短发女服务生拿开盘子，脸上的表情是……激动？
她转过画着“黑豆子大战癞疮大鼠”盘子，眼里放光，激动的说：
“你在说什么赔偿啊？看看这幅画，这些小猪仔多可爱！”
“啊不，其实它们是……”
“五只小猪正在和它们的妈妈亲热，看它们多幸福！”
夏若蒂想说它们其实是老鼠，但是看女服务生那副狂热的样子，最后还是将真相吞了下去。
“还有还有，你看这圆圆的小鼻子，这是鼻孔吧？你怎么可以把鼻孔也画得这么可爱！虽然尾巴长了一点，但是这样一来，五只小猪的尾巴就可以组成一个圈，正好画出盘底，伟大之树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
女服务生眼底冒出小星星，她真的被“小猪”们迷住了。
对于她的问题，夏若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那其实是老鼠的尾巴。
“是老鼠。”关键时刻，总是卡洛琳帮她救场，“索沛伦的领主与老鼠订下契约，这里的人们与老鼠和谐相处的景象，是我们在维拉比斯从未见过的。这一幕给我的妹妹造成极大震撼，她从未想过在维拉比斯被视作害兽的老鼠，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因此，她才将猪尾巴画成鼠尾的模样，以彰显索沛伦的特色。”
夏若蒂在心里为卡洛琳鼓掌，仰头望着女服务生，露出一个优雅且礼貌的微笑，略一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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