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然后，它就往一条不存在的路里走去了，它每一步都好像迈出几百米远，琴声越来越小，它的身影也变得模糊透明，直到消失。”
“不存在的路？”
卡洛琳注意到了关键。
“对，不存在的路。在神骸开始消失前，那条路不存在；神骸消失后，路也不存在。”
格拉蒂丝夫人像是在诉说一个童话，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一条“不存在”的路？
偏偏卡洛琳就知道，什么路“不存在”——仙灵的道路。
这种孕育自迷雾中的邪恶生物，它们能在两个地点间开辟一条道路，这条路一般人看不见，也不能走上去。
看来，索沛伦中就有一条这样的仙灵之路，连接现实与梦境。卡洛琳从没听说过有仙灵之路可以勾连梦境，但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如果神骸可以通过仙灵之路来往梦境，那么也可以。现在看来，她们只需要找到并走上那条路，就可以前往索沛伦的梦。
而卡洛琳，她正是为猎杀仙灵而生，自然知道怎么走它们的路，让它们无路可走。
“我明白了。”
卡洛琳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走。既然已经达到目的，自然就没有理由在加尔加诺姐妹家里再待下去，她们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谢谢您，格拉蒂丝夫人。请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夏若蒂没有卡洛琳那么急切，她不介意在加尔加诺姐妹家里多玩一会儿。但是是她要求卡洛琳解决邪教的，虽然对卡洛琳的急切有点不满，她还是选择听卡洛琳的，现在就行动。
何况上次的红光就已经出现如此巨大的伤亡，谁知道邪教徒们现在又在预谋什么？
“不多坐一下吗？是因为我这丑陋的模样？”
听语气，格拉蒂丝夫人还想跟她们多说点什么，她已经很久没有与除女儿之外的人说话了。
“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急着去处理邪教。”
夏若蒂连连摆手，将她们的意图解释清楚。
“解决邪教？哦，我认为不用急于一时。陪一个许久没有见客的女士聊聊天，也不会耽搁什么，你们说呢？”
“您客气了，我很荣幸聆听像您这样的女士的教诲。”
格拉蒂丝夫人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若蒂也不好再拒绝，而且，就像格拉蒂丝夫人说的，再聊一会儿也不会耽搁什么。
见夏若蒂坐下，卡洛琳也不会独自行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塔塔尼，你们还没有给客人泡茶吧？去泡一壶。塔尼尼，去帮帮你姐妹。”
听到母亲的命令，坐在床边，在母亲手里写字的女孩没有马上行动，她有些犹豫，而且泡茶这种事，明明只需要一个人就好了。
“去吧，”格拉蒂丝夫人握住女儿的手，“我还能听见。”
女孩给夏若蒂一个担忧的眼神，夏若蒂同样以眼神暗示她可以放心，自己不会露馅的。
女孩有看向卡洛琳，意思是自己不放心的是她；卡洛琳则看看夏若蒂，意思是“我听她的”。
“为什么还在这里坐着？快去吧，别失了礼数。”
格拉蒂丝夫人伸手推了女儿一把，又一次催促。
加尔加诺姐妹对彼此点点头，拉着手一起消失在门后。
“好了，格拉蒂丝夫人。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您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等姐妹俩的脚步声远去，卡洛琳才开口问格拉蒂丝夫人。
这位母亲显然有些问题要问她们两个，而且这问题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知道。
“你们有对我说谎吗？”
格拉蒂丝夫人问。
“没有。”
夏若蒂连忙否认。她可是答应过加尔加诺姐妹的。
“有。”
卡洛琳则给出了与夏若蒂完全相反的答案。
第八十一章 两个谎言
“不，没有！”
夏若蒂试图捂住卡洛琳的嘴巴，可惜她们身高差距太大，夏若蒂没能成功。
“格拉蒂丝夫人已经猜到了。”
卡洛琳将她的小姐按回了椅子上。她相信格拉蒂丝夫人已经猜出了答案，所以才支开加尔加诺姐妹，单独问她们。
“过来一点，好吗？我耳朵确实不大好，虽然没有塔尼尼她们认为的那么严重。”
床上的格拉蒂丝夫人向她们两个伸手，手臂探出床沿，眼看就要落下，夏若蒂立刻过去握住。
握着格拉蒂丝夫人的手，夏若蒂有点心虚，她与加尔加诺姐妹联合起来编造的谎言，看起来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效。
“哦，你是？”
格拉蒂丝夫人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但是她空空的眼眶没法告诉她那是谁。
“夏若蒂，夏若蒂.艾博格。”
夏若蒂这一次没有选择欺骗。
“哦，坐下来吧，就坐到床边。”格拉蒂丝夫人尽量将面部朝向夏若蒂说，“原来‘贝尔卢福斯’也是个谎言。”
“我很抱歉，但是形势所迫。”
夏若蒂想起格拉蒂丝夫人耳朵不好，怕她没有听清楚，就将这句话写在格拉蒂丝夫人手心。
格拉蒂丝夫人已经听到了，不等夏若蒂将字写完，他就开口说：
“我能理解。既然你姓艾博格，那么矶珐博士是？”
格拉蒂丝夫人已经隐隐猜到了夏若蒂与矶珐的关系，但是她还想确认一下。
“矶珐.艾博格是我父亲，夏洛特.克里斯蒂是我母亲。我名为夏若蒂.艾博格，是为亚曼伯爵之继承者，艾博格家族骑士。”
夏若蒂总算能报出自己的家世了，可惜她没法用更自豪的语气。
“那么另一位呢？我听矶珐博士说，他只有一个女儿？”
格拉蒂丝夫人指的自然是卡洛琳，既然“贝尔卢福斯”这个姓氏是假，卡洛琳也不可能是夏若蒂的姐姐。
“卡洛琳是我的侍从。”
夏若蒂如实回答。
“哦，当然，当然。矶珐博士出行时也带着他的夫人。”
格拉蒂丝夫人握住夏若蒂正在写字的手，说：
“好了，夏若蒂勋爵，没必要继续写下去，我听力还没有差到这种程度。你介意我称呼你为勋爵吗？还是说你希望我称你为‘夏若蒂爵士’？”
勋爵是对温泽帝国除公爵外所有贵族的非正式称呼，而爵士则是对终身贵族、骑士勋爵的正式称呼，夏若蒂“家族骑士”的头衔就属于终身贵族。
“您只需要叫我夏若蒂就好。”
在六岁之前，可没人称呼夏若蒂为“勋爵”或者“爵士”，她的父母本来都不是爵位继承人，按照贵族继承法，她本来不应该算作贵族的。
如果不是因为凯海德的毁灭，夏若蒂甚至没有资格接受洗礼，这也导致她现在都不知道独属于自己的骑士天赋是什么。
“好，夏若蒂，我就这样称呼你吧。你说塔塔尼和塔尼尼已经收回了封地，这句话是在骗我，对吗？”
格拉蒂丝夫人握住夏若蒂的手放松了力道。夏若蒂认为这不是因为格拉蒂丝夫人想让她写字交流，而是格拉蒂丝夫人没有握手的力气。
“是的。我很抱歉。”
夏若蒂的小脑瓜还没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她的话应该天衣无缝才对。
“你没必要道歉，是塔塔尼她们要求你这么说的，对吧？”格拉蒂丝夫人安慰道，“那两个孩子还小，只知道有封地可以得到钱，不知道封地里的钱是那里来的。迷雾散去才多久，就算她们真的收回了穿刺岩，也没有人会去那里居住。”
格拉蒂丝夫人深深叹气，覆盖在颅骨上的皮肤变化，拉扯出愁容说：
“那两个孩子，我以前总以为时间还早，没教她们许多。我能感觉到，这间卧室里还有许多珍品，但这就是家里的全部吧？我知道，让这副残躯维持生命需要花费多少钱。她们骗我说一切都好，可我还不傻。”
夏若蒂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对用谎言编制美好生活的姐妹，一位不忍心戳穿谎言的母亲。她夹在中间，从一个谎言到另一个；也许夏若蒂应该做点什么，也许她什么也不应该做。
“那枚圣徽，在你身上吧？”
在夏若蒂推门进来时，格拉蒂丝夫人就感应到了圣徽的存在。
夏若蒂连忙将圣徽取出来，放到格拉蒂丝夫人手上。这也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格拉蒂丝夫人将圣徽推了回去，说：
“不，你留着它。塔塔尼和塔尼尼认为你有资格接受圣徽，那你就留着。”
格拉蒂丝夫人手臂没有多少力量，夏若蒂却从中感受到了坚定，格拉蒂丝夫人没有给她拒绝的选项。
她又将圣徽收回去，说：
“谢谢您。我会尽可能帮助塔塔尼和塔尼尼。”
夏若蒂可不认为七枚里达金币就能换来一枚圣遗物，加尔加诺姐妹所说的“因为她的善心”更是没法说服夏若蒂，她只能当做欠下加尔加诺家族一个人情。
而这也是格拉蒂丝夫人的打算。短短几句话，她就已经认清夏若蒂的善良，并且打算利用。
卡洛琳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她没有阻止，也没办法阻止。她猜到小姐正沉浸于母女之间的情亲中，不管自己说什么，小姐也都不会听的。
以夏若蒂的性格，接受这枚圣徽后，她真的会倾尽一切帮助加尔加诺姐妹。一枚圣遗物，换来一位伯爵继承人的许诺，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卡洛琳能做的，只是到时候限制小姐泛滥的善心罢了。
卧室的门再次推开，加尔加诺姐妹端着盘子走进来，盘子上放着茶具。
“别告诉她们。”
格拉蒂丝夫人轻声对夏若蒂说。
【我明白。】
夏若蒂在格拉蒂丝夫人掌心中写道。
卡洛琳站起来，对夏若蒂说：
“我们打扰夫人很久了。”
“请您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