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那我回来再哭。”
夏若蒂跳到地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红着眼圈笑着说：
“也许，等我回来就不用哭了。我能找到办法，就算山穷水尽，也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母亲，您书里不都这么写吗？我可是……”
夏若蒂尽可能笑得灿烂，尽可能憋住眼泪，
“……您的主角。”
夏若蒂走了，她知道怎么下到塔底，这座炼金术构建的塔，对夏若蒂来说没有秘密。
克里斯蒂没有告诉夏若蒂，她不死只是因为这座岛上没有死亡，实际上，她早该死了。
“卡洛琳，”克里斯蒂催促因心绪混乱而几乎死机的卡洛琳，“去跟着她。你的责任是……”
克里斯蒂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短促，卡洛琳连忙说：
“照顾好小姐。”
“也要照顾好自己。”
克里斯蒂说出几乎被卡洛琳遗忘的另一条核心指令。
在门外“不小心”听到的伊莎贝拉跑进来，站在克里斯蒂的床前，说道：
“卡洛琳，你跟着夏若蒂，这里交给我就好。”
卡洛琳望着克里斯蒂，犹豫不决。
“去吧
克里斯蒂抽回手，又一次闭上眼睛。
“麻烦您了，伊莎贝拉小姐。”
卡洛琳向伊莎贝拉躬身行礼，跑出门外，去追夏若蒂。
伊莎贝拉望着似乎睡着了的克里斯蒂，虽然放心不下夏若蒂和卡洛琳，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她只能在这里等夏若蒂归来。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瞎担心没有意义，伊莎贝拉想着，坐到床脚边，玩手指分散注意力。
夏若蒂来到塔最顶端的天台，大蛇消散后，还残留着一小块月光碎片在塔顶。
一片凄美的红覆盖夏若蒂，夏若蒂脚下亮起炼金法阵的光辉，她正尝试逆向构解高塔的术式。
夏若蒂睁开眼睛，看见卡洛琳站在法阵内部，站在自己身后，一如既往地予以夏若蒂支持，沉默而坚定。
“卡……”
夏若蒂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只好向卡洛琳微笑，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哭出来。
触发炼金法阵的办法比夏若蒂想象中还要简单，矶珐早已安排好了，只要知道这个法阵存在，任何略懂炼金术的人都能轻易启用。
月光包裹住她们，以黑暗的速度，向下，潜入深处。
落叶停在半空，草叶尖露珠正要坠入地面，小石头滚到悬崖边。
传送法阵的目的地，地下更深处，居然是一根深渊中矗立的石柱，石柱顶端长着草、灌木、几株小树。
头顶是垂死的星空，夏若蒂曾在甲虫复苏时见过这样的星空。
男人杵着剑，背对夏若蒂，望着深渊，光芒在他身上流淌，像一尊光芒万丈的石像。
似是觉察到夏若蒂和卡洛琳到来，矶珐回头，而后转身，微笑道：
“来的正好，时间履行了承诺。”
他发自真心地为再见夏若蒂和卡洛琳感到高兴，但是笑得很勉强，因为他脸上长出了羽毛，羽毛干扰了肌肉活动。
夏若蒂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父亲，她曾想象过无数次父母重逢的场景，像一个成熟的淑女一样克制住情感，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讲述一路上的见闻；或者情绪崩溃，扑进父母怀里大哭一场，倾诉对他们的思念。
唯有拔剑相向，夏若蒂从未想象过这个场景。
矶珐又说：
“把剑给我，好吗？”
夏若蒂没有回应，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矶珐苦笑，看向卡洛琳。
卡洛琳替夏若蒂摘下戒指，放在艾博格圣剑上，双手递给矶珐。
矶珐放下自己的剑，拿起艾博格圣剑和冬之女神的戒指，抚摸一遍，感叹道：
“哦，静谧、甲虫、惧狼……还有一只魔鬼，姑娘，你一路上经历了很多啊。”
他从戒指与艾博格圣剑中取出了某些东西，取出了它们的本质，将其煅铸为一柄巨剑。
“就叫它「牧羊女」吧，艾博格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牧人，而你，尤为出色，我的好姑娘。你是比让娜更好的牧羊女。”
矶珐轻弹剑锋，剑的锋芒清脆如琴弦。
他将「牧羊女」交还给卡洛琳，示意卡洛琳拿去给夏若蒂。
“哦，那位魔鬼女士，我暂时请她回亚曼了，接下来的事，不需要她参与。”
矶珐说完，拾起自己的剑，巨剑在他手上转了个不怎么好看的剑花，中间还差点儿脱手。
他神态自若地笑笑，剑尖指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洛洛特已经告诉你了吧？夏若蒂，回答我最后的问题：
谁会赢？”
第二百四十五章 炼金术的始源与终焉
谁会赢？
夏若蒂麻木地接过剑，她知道答案。
她的父亲，这个男人是炼金术不可超越的顶峰，号称穷尽了炼金术的炼金术士，他亲手锻造的武器足以弑神。
但是，父亲不是多么高明的剑客，更不是什么强大的骑士，虽然经受过二次洗礼，但他终究只是个炼金术士。
别说现在，就算是他们未曾分别时，年仅十岁的夏若蒂也能在矶珐手上过两招。
更何况现在呢？
夏若蒂没有说话，矶珐也在等待回应。
卡洛琳不忍再看下去，向前一步，左臂化作利刃，说道：
“老爷，请允许我代替小姐……”
“不，你不行，卡洛琳。”矶珐说道，“你也是我的孩子，情感上没有区别。但是这件事只能由夏若蒂来做，因为她不仅是我的女儿，还是炼金术的终点。起源与终点交汇，才能抵达尽头。”
“就算如此……”
“退下，卡洛琳！”
卡洛琳还要坚持，矶珐却对她下了命令。
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想要执行造物主的命令，唯有卡洛琳的灵魂，坚持耸立。
每个零件都在命令与意志的冲突下呻吟，卡洛琳机体颤抖，裂纹慢慢生长，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后退，让自己的小姐面对残酷现实。
“我！”
夏若蒂嘶吼道，握紧剑柄，低垂着头，声音颤抖但坚决。
“小姐……”
“卡洛琳，退后！”
“……是。”
夏若蒂没有命令，她的话语比命令更加有效。
卡洛琳于是后退，将战场留给小姐。
“还是得用卡洛琳逼你啊，你们从小就感情好。”
矶珐早有预料一般，微笑着。
血自他脚下涌出，凝聚为镜面，镜中析出盐，盐长成树。
最初的炼金术在此蔓延。
“别以为我会放水，吾嗣！”矶珐高声说，“炼金术士的对决不仅依赖剑术！”
夏若蒂一步向前，震碎镜面。
夏若蒂又踏出一步，盐树崩解。
夏若蒂舞出最后一步，炼金术的开端与终点在父女的剑锋上交汇。
始归于终，谓之始终。
树叶飘落，碎石滚落，泪珠在草叶上摔成光彩，更多的血从剑尖奔流而下，无数灵魂从畸形身躯中释放，死亡回归这片土地。
矶珐抹去女儿的泪水，说道：
“别哭，胜利者不当哭泣。
还有最后一段路要走。其实，站在这里的人本来不是你，没人相信你能超越我，没人相信你能杀死太阳，其实你可以的。”
「牧羊女」贯穿矶珐胸膛，生命自其流逝，始源炼金术完全归于终焉。
矶珐拍拍女儿肩膀，语气尽可能轻松地说：
“好了，给我一个结果，去干掉那鸟人。区区致命伤，可不能杀死你的父亲。”
夏若蒂拼命克制住泪水，拼命倾听父亲最后的话，但是她什么也听不清。
她知道要做什么，不需要耳朵，她也能听到父亲的话。
手臂在颤抖，手掌却无比稳当，不听指示，不管夏若蒂怎么努力，都不能让剑再动一下。
一道身影撞上矶珐，在沉浸于悲伤的夏若蒂和卡洛琳都没有反应之前，将矶珐撞到悬崖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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