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瞬。
巨兽掉转过头，沿着一条被草覆盖的小径，融入雨夜。
夏若蒂倒地挣扎，捂住胸口，心脏抽搐般的跳动，速度之快，令夏若蒂疼得站不起来。
她大口大口吸进湿冷空气，被雨水淹死前，夏若蒂终于缓过来，手撑着地面站起。
地面是一大块岩石，草扎根在岩石缝隙间，可以维生的土壤只有一点点，草依然茂盛。
夏若蒂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怕成这样，没有道理，这不应该。
她已经直面过几次死亡，那时候也没有产生如此恐惧。
那巨兽到底是什么？
夏若蒂翻找着脑中所有知识，生物图鉴、小说、神话……都没有那头巨兽的身影。
她回想起巨兽，想起那幽蓝双眼……
风雨差点儿就将夏若蒂拍下山崖。
她好不容易稳住发软的双腿，终于明白恐惧源头来自哪里。
眼睛。
巨兽那双眼睛，即是恐惧由来。
那双眼睛仿佛是恐惧本身，夏若蒂与它对视的时候，恐惧就顺着目光，爬进夏若蒂心底。
雨好像更大了。
也许是从海与天相接的地方，直接抽调海水，抽到夏若蒂头顶乌云上，才能有这么大的雨。
“卡洛琳！有人吗？”
夏若蒂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大声喊道。
声音震碎几滴雨，很快被风吹走。
自然没有人回应她。
地上升起烟，夏若蒂知道那是摔碎的雨滴。
风越大，海浪越高，甚至舔舐到了夏若蒂脚跟。
必须立刻离开山崖，山崖与巨树或许可以抵御风暴，夏若蒂绝对不能。
除非这里是亚曼，是艾博格家族的领土。
夏若蒂沿着巨兽离开的小径走下山崖，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向山崖顶端，自己与巨兽对峙的地方。
那株与山崖浑然一体的巨树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夏若蒂开始怀疑巨树是个幻觉。
那样的树，要么根本不存在；但如果它是真的，就不可能屈服于风暴。
雨压着夏若蒂的头，力道不亚于自天空落下的瀑布。
夏若蒂昂着脑袋，倔犟地与天瀑抗衡。
她感到寒冷，身上的衣物早被水浸透，不但不保暖，反而贪婪汲取她的体温。
以预备骑士的体质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但巨兽留下的恐惧还在夏若蒂心底潜藏，放大了雨水效果。
周围又没有人烟，大雨进一步压缩视野，黑暗随时可以将夏若蒂吞没。
看不见希望，只能沿着脚下的路继续走。
她要走到哪里去？哪里可以收留她，收留一个落魄的贵族小姐？
困苦可以战胜，疲劳可以忽略，恐惧可以压制。
但是绝望呢？
没有希望，该用什么对抗绝望？
夏若蒂无比期望卡洛琳在身边，卡洛琳就是她最大的希望，不论何时都是。
哪怕是其他人，只要有人，也好啊……
“卡洛琳……”
夏若蒂又喊了一声。
暴风雨将它堵在夏若蒂嘴里，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听到呼喊。
第七章 依然是陌生的天花板
夏若蒂转醒后第一眼就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房间昏暗没有开灯，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只知道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至少比陌生的天空好……夏若蒂心里嘀咕。
谁救了我？
夏若蒂想着这个问题，忽然愣住，对床边的黑影有所感应。
“小姐，您需要喝点儿水吗？”
熟悉的声音，不需要回忆，夏若蒂就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卡洛琳！”
夏若蒂不顾形象地扑过去，搂住人偶的腰，神瑛躯体远比金属性质优良，几乎完美模仿了人体温度与柔软。
不需要知道身处何方，任由日月交替，只要卡洛琳在，夏若蒂的心就能安定。
卡洛琳端着水杯的手躲开，另一只手柔顺夏若蒂长发，安抚她的小姐。
夏若蒂像只小动物，轻轻蹭着卡洛琳，很享受的样子。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猛得抬头问卡洛琳：
“塔尼尼小姐呢？”
昏暗的房间突然亮 灯光在她精致脸蛋上跃动，沉默不言的塔尼尼像一尊守灯女神蜡像。
那位守护光明的女神，在神话中常以女孩形象示人。
“塔尼尼小姐？”
夏若蒂试着叫声塔尼尼。
塔尼尼慢慢将头转向她，回应说：
“我在这里，夏若蒂小姐。”
听见塔尼尼还能正常说话，夏若蒂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但是离开索沛伦后，塔尼尼平时的状态就没法让人放心。
“小姐，您需要喝一点儿水吗？我听您的嗓音不太对劲。”
卡洛琳又问了一遍。
夏若蒂这才感觉到，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
点点头，接过卡洛琳递来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足足三杯水，喉咙才感觉好受一点儿。
“卡洛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若蒂抱着卡洛琳不肯撒手，卡洛琳只好在床边陪着她，幸亏桌子就在不远处，伸手就能将水杯放下。
“我没有找您，小姐。我们是突然出现在这座城里的。”
“突然出现？暴风雨停下来之后？”
夏若蒂没听见窗外有什么声音，她望向床边的窗户，天空上悬着一轮翠色月亮。
今天是星期二。
“什么暴风雨？小姐，您是不是在说大漩涡？”
卡洛琳给了夏若蒂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夏若蒂不掩饰惊讶之色，那么大的暴雨，卡洛琳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漩涡，是大雨。漩涡之后我在一处山崖上醒过来，就有一场特别大的雨。”
卡洛琳思索着，夏若蒂几乎听见理智发条飞速运转的声音，卡洛琳最后明白了一点儿什么，说：
“小姐，看来我们遇见的事情不一样。船被卷进漩涡时，我一直在找您，但是没有找到，船上也没有其他人。
等船沉入海底，海水阻断我的感知，过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人就出现在这座城里。但是您状态不太好，晕过去了。”
卡洛琳转过头，问守在灯火旁的女孩，
“塔尼尼小姐，是不是这样？”
塔尼尼点点头，表示卡洛琳说的没错。
夏若蒂睁大眼睛看看卡洛琳，又望向塔尼尼。
卡洛琳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塔尼尼更没有说笑的心情，难道那场暴雨、巨兽、巨树都只是梦境？
“小姐，我认为事情有些不对。也许是那群巫师在耍花招。”
卡洛琳谨慎说出她的猜测，首先便怀疑蚀日号上的巫师。
夏若蒂松开卡洛琳，坐回床上，看看身上穿的衣服，确实是睡觉前穿的睡衣，外套挂在门后的钩子上，都不像被水浸湿的样子。
“不是巫术，卡洛琳。不然我肯定会知道。”
夏若蒂双手撑着下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想不明白的事情可多，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离奇。
“白朗宁夫人他们呢？蚀日号上其他人去了哪里？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我不知道，小姐，我没有他们的消息。我想，以那两个巫师的能耐，总不至于被海水淹死。”
卡洛琳摇摇头。
别说被淹死，卡洛琳知道阿玛兰妲与拜伦是货真价实的巫术学者，有他们在的船，不应该会卷进漩涡。
就算再退一万步讲，两个巫师也有能力平息漩涡，至少能让蚀日号安全驶出。
因此卡洛琳很难不去怀疑这两个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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