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流月火
“人也总是会死的，早晚的事情。”阿成无所谓地回答，心分二用地猛打方向盘，避过前方几片尖利的金属片。
“你觉得龙门对感染者怎么样？”
“要我说，那比乌萨斯要好的多的多了。只是感染者也不容易啊，过的稍微好一些，却还是比普通人要艰难的多了。”
“此话怎讲？”
“我见过一些感染者的家人。他们，或者那些感染者，为了能买到药，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哎，那还真是不容易啊。”阿成似乎想起什么往事，感慨道。
“是啊，不容易。但龙门总还是不错的……切尔诺伯格，又有什么好的呢？”
明岳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喃喃自语。阿成偏过头看了一眼明岳，低声道：“明月小姐，我猜啊，您在想着那位小姐的事情吧，就是跟您一起来龙门那位。”
“嗯。你看得出来啊。”
“害，我是跟鬼姐混过，那也不是只会打架的。”阿成笑了笑，说：“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我跟您说这些个话……”
“得了，我是会吃人吗，有话直说。”
明岳看起来有些不耐烦，阿成也不害怕，只是收敛了笑容，仍旧目视前方，长满老茧的双手稳稳地抓住方向盘。
“那位小姐怎么没来？”
“她留在龙门了。”明岳回答道。
“您不想让她留在龙门吗？”
“不，我想让她留在龙门？”
“那就是她不想留在龙门？”
明岳有些诧异地看着阿成，又重新靠在座椅上，轻声说：“你倒是很聪明。”
“多谢您的夸奖。要我说，切尔诺伯格也没那么差，至少红菜汤我就挺喜欢喝。那位小姐是哪里人？”
“这个，不重要吧。”明岳勉强地笑了笑。
阿成并不追问，于是继续说：“也是。像我呢，就觉得龙门一等一的好；要是问一个切尔诺伯格人，他肯定也觉得切尔诺伯格好得不得了。龙门也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哎呀，说多了，抱歉抱歉。”
“没事，不就是说我不该自作主张地把那家伙扔在龙门吗？”
明岳靠在椅子上，看着前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就要下雨了。
“我知道的……哈哈，骗你的，我哪知道什么啊，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苦笑着，发呆，脑海里浮现出少女巧笑嫣然的脸。
柳德米拉，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你在床上睡了多久呢，酒店的床比家里的床要软，也更舒服，你应该能睡好一会儿吧。你早上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困，睡多一会儿对身体也是好的。
你看见我留的信了吗？我写了好一会儿，但还是会有不知道怎么下笔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我最近很犹豫，但大概没猜到我会溜那么快吧。助眠居然也算是一种医疗法术，我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希望你醒来的时候感觉不错。
我是希望你待在龙门的，柳德米拉。
或许龙门对你来说并不那么好……但我要去切尔诺伯格。我在切城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还不能待在龙门。唉，我在想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龙门……或许你会喜欢吃肠粉？龙门的正宗肠粉店还不少，并且各有特色。就算你不去，我迟早也是要去尝尝的。
我在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待在一起而已。
你会真的待在龙门吗？还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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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龙门，还是切城（三）
柳德米拉从酒店的床上醒来。
她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用兜帽盖住头，竖起领子挡住下半张脸。在切尔诺伯格，柳德米拉已经养成了这样的良好习惯，这也使她的身份从未被发现过。
这个习惯最近正在摇摇欲坠——如果醒来时看见明岳在身边，她会把以上的东西都忘掉，然后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但是明岳显然不在这个房间里。她去哪了？
柳德米拉坐在床沿，深呼吸，平复自己内心的躁动。冷静下来之后，她马上就看见放在床头柜上面的，展开的信纸，上面写满了明岳经过练习之后，勉强不算糟糕的字体。
她拿起那张纸，从第一行开始看到最后一行，看完后把这张纸揉成一团。她想把这团东西丢到哪里泄愤，但最终还是把它展开，折好，收进口袋里。
她拉开床头柜下面的抽屉，取出明岳留下的东西。有一个通讯器，一张信用卡，还有那支明岳从诗怀雅手里毛来的口红。柳德米拉把这些东西全都装进口袋里，幸好，它们都不太占地方。
然后柳德米拉去楼下办理了退房，刷了明岳的信用卡，把乱七八糟的费用也结清了。前台的服务员礼貌地同她道别，并祝她一路顺风。
她走出酒店的大门，在街道旁久久地伫立，抬头看着龙门上方暗沉的天空。人来人往，匆匆忙忙，但是大都避开了柳德米拉，或许是因为礼貌，又或许只是因为不想跟怪人扯上关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龙门，又怎么样呢？
柳德米拉做出决定。她从口袋里拿出通讯器，调好频道，按下按钮。
“星熊警官，我想借一辆车，但是不一定还。”
……
“阿成，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切尔诺伯格？”
“还挺远的，现在走了还不到一半呢。”
“你觉得自己更重要，还是别人更重要？”
“哎哟，明月小姐，您就别找我做人生商谈了。我只不过是粗人一个，要不是脑子不好使，也不会来干这种开车的活儿。”
阿成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说：“不过，您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在挺多年之前……大概是挺多年前了，那时候，我跟兄弟们，还有鬼姐都在道上。有一次，我们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起出钱，给鬼姐买了游乐场的双人票。”
“然后呢？”
“然后鬼姐抓了那个领头的，把我们都大骂一顿。我还能记起一些鬼姐的话……大概是说，我们只要听她的命令，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不要闲的没事去操心她。”
“确实，挺有星熊的风范的。那她最后收了吗？”
“收了。”
明岳哑然失笑，问道：“跟谁去了？”
“我哪敢问啊。要是您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鬼姐……对了，千万别说是从我这儿听到的，鬼姐要找我算账的呢。”
“行。那你觉得星熊说的对么？”
“明月小姐，我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到最后，我也就只是听着鬼姐的命令，她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阿成又想了想，笑着说：“但我还是觉得那张票没送错。”
“为什么？”
“因为鬼姐对咱们好啊，那投桃报李，不就是理所当然的。其实当时说不定也没想那么多，就听见那个兄弟说了，觉得挺好，就跟着做了。”
“自己觉得对就去做吗？”
“对，自己觉得对就去做。”
明岳双手绞在一起，脸上露出复杂的纠结表情。她把安全带解开，转身看着后面——那里只有与货舱隔绝的墙体，但她仿佛真的能看见后面与他们渐行渐远的龙门，以及她想要看见的人。
“你……又是何必呢？”
阿成专心开车，却突然听见车载的通讯器传来急促的滴滴声。
“是警报，还好我们提早出发了。”
阿成接通通讯器，他和明岳都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
“警报。龙门观测站检测到清晰的源石能量波动，不排除严重天灾的可能性。附近的城市有：龙门，切尔诺伯格。请相关人员在三个小时内疏散。完毕。”
“没事，三个小时，我们到切尔诺伯格绰绰有余了。”
阿成随手关掉通讯器，说：“切尔诺伯格应该也得到了消息，会往远处移动一些。但是，既然能影响两个城市，大概就在我们这段路上……龙门和切尔诺伯格应该都会安然无恙的。”
“是啊，天灾吗？”
“希望它不要来的太早。”
即便是自称见惯了生死的阿成，在谈论天灾时，仍然表现出了大多数人都有的，对天灾这一事物的敬畏。他看了看天空，那灰暗的云层跟刚才相比反而更远了些，只是缓缓地翻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
“明月小姐，我们要加速了。天灾信使虽然博学，但天灾来临的时间总不那么准确，我可不想在路中间听到第二次警报。”
“我知道了。可以再给我十秒钟时间吗？”
阿成扭头看了一眼明岳。她仍然没有系上安全带，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双手十指交叉，低头不语。
“只要十秒钟就好了。就从现在开始。”
“十。”
她其实已经做好决定了。毕竟是天灾嘛，在天灾前面哪有什么好说的，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但她还是想再犹豫一下，毕竟还是不太甘心。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明明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对的事，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对，但还是做了。总是这样，做着自己都觉得不对的事情，真的做了，却又后悔。
但人总是有后悔的事情的。命运的分岔口，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选择一边。另一条小路上会有怎样的风景呢？谁都没法假设，谁都说不清楚。
管他呢，去了再说。
“一。”
明岳失去了继续倒数的耐心，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上一跃而下。大车在开出一小段距离后，停下，从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朝着明岳挥了挥，然后副驾驶的车门被关上了。
车辆重新启动，加速，朝着切尔诺伯格；明岳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跑，疾驰，沿着她来时的路。她没有车辆，也没有其他载具，只有双腿，但她跑起来就像一阵风。
天上的浓云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肉眼无法观测，但恐怖的压迫感已经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明岳置若罔闻，只是朝着自己感应中那人的方向。还没到夜晚，但明岳的身边已经出现月光，不知名的法术加持在飞奔的少女身上。
她挥舞双臂，迈开双腿，奔跑。
ps：近卫分队真好玩
pps：怎么感觉，立了flag之后反而更阴间了（望天）
ppps：人人都笑胡适之，人人都是胡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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