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流月火
“真是惊人，如果骑士们都像你一样，工匠就该全体失业了。”
科瓦尔小心地接过那柄匕首，仔细端详，敲了敲，又试了试刀刃的锋利程度，才依依不舍地交还给明岳。明岳随手一拂，腕甲和匕首就消散成细碎的月光，再没有一丝痕迹。
“没有消耗吗？”
“有……可能有一点吧，没什么感觉呢。”明岳似乎很认真地沉思了一阵子，然后放弃思考，轻松地说：“因为我很强嘛，没感觉也是正常的呢。”
科瓦尔无语地把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马丁端着盘子从后厨过来，上面盛着薯条，面包，火腿和土豆泥。
“酒吧没什么能当晚餐的东西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吃白饭嘛，哪里有这么讲究。”
明岳刚刚提起叉子，就扭头看着酒吧的大门。两秒后，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敲响了这扇没锁的门。
“老马丁，你说。”科瓦尔斜眼看着马丁，“谁进酒吧还先敲门啊？”
“来者不善啊，是跟着明岳的吧。”马丁并不显得惊慌，一副“我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表情，冲着门口大喊：“门没锁，请进！”
第三章 砾
“人好少啊，马丁，你的酒吧已经没落成这个样子了吗？”
随着敲门声，一名穿着轻便甲胄的少女从外面走进来。在卡西米尔，这样武装的行人并不罕见，除了许多竞技骑士之外，更多的是他们的的忠诚粉丝和狂热模仿者。相比她一头不寻常的烟粉色长发，更让人在意的恐怕是她手臂上的条形码——这是奴隶的象征。
“你是……是砾啊，今天是自己来的吗？一般来说，你都陪着你家老爷子一起吧。”
“今天……算是有任务呢。”
她笑眼盈盈地在酒吧里扫视，目光锁定了坐在科瓦尔对面的明岳，双手按上了大腿上固定着的两把短剑。
“这位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有时间跟我谈谈吗？”
明岳手中的叉子已经掉在盘子里。她呆楞地看着砾，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的咒法，没有动作，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睛都不眨。
“……马丁，她经常这样吗？”砾扭过头看着马丁。
“别问我，我认识她的时间还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对了，她说她叫明岳。”马丁无奈地回答道。
“哦！我想起来了！”
突然，明岳指着砾喊道：“你叫砾对不对，名字是那个……额，不好意思，想不起来了。但是你的名字好像不能随便乱叫吧，这么想好像也还行……不对，你是谁来着？”
她的情绪低落下去，低着头，沮丧地说：“唉，果然想不起来什么呢……”
“是的，我是砾。”
科瓦尔悄悄地把椅子向后挪了挪，估计是担心殃及池鱼。砾慢慢地向明岳靠过去，两把短剑已经出鞘，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即使锋刃没有向着明岳的方向，但她至少做好了招架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认识我的，但是我并没有恶意……明岳小姐？我是代表监正会来的，就您昨天犯下的那庄大事儿，或许我们应该沟通一下。”
她已经知道明岳做出的那件“光辉事迹”了。虽然这并不能完全成为监正会判断这位神秘少女品行的理由，但是至少，她的实力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也正是因为监正会对无胄盟的厌恶，出现在酒吧门口的才是马丁的熟客，砾，而不是全副武装的征战骑士。
砾在距离明岳只有几步的时候停下来，她看见明岳重新抬起头，用澄澈的目光打量着她。那目光里似乎并没有恶意，与她事前想象的，那种侠客般的坚定或者是屠夫一样的疯狂都完全不同，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你是砾，对吗？”
“是的，我是。”
“好耶！”
明岳无来由地大声欢呼，紧接着，她的身形如闪电般移动——即使是已经成为征战骑士的砾，视线中也只闪过一道残影。
好快！
砾下意识地将短剑举起，后撤一步，摆出标准的招架姿势。
然后，她感觉到那个身影轻柔地撞进她的怀里，双臂环绕着她的腰身，毫无防备，她的短剑带出两朵细小的血花。
大脑宕机了两秒，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叫明岳的少女拥抱了她。明岳的衣着单薄，砾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少女身躯的柔软，以及炽热的体温。
“终于找到了……就算，一个，但是有点痛。”
砾的双手仍然握着短剑，无所适从。明岳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血迹，右边还好，左肩的伤口似乎有些深了，那件粗布的衣服被血染红了一大块。
她重新看着砾的眼睛，两人的面庞近在咫尺。砾惊悚地发现，明岳的眼神变了——她的瞳孔失去焦距，方才孩子般的纯真消失无踪，就像没有灵魂的提线人偶。环绕在腰上的手臂力度突然加大，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样……不行……
然而，在砾做出反应之前，明岳似乎又突然恢复了清醒，正常的灵魂重新回到少女的身体里。她松开右手，受伤的左手却并没有松开，肌肉绷紧，血管喷张。
“抱歉抱歉，没有伤到你吧。”
说着，明岳熟练地用右手搭在左肩上，只听见咔哒一声，她就把自己的左胳膊卸掉了，左臂颤抖了一下，软绵绵地垂下来。
“被吓到了吗？我没事的，血一会儿就止住了，不要在意哦。”
明岳带着爽朗的笑容，拍了拍砾的肩膀，然后向后倒退两步，坐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月光十分凑巧地从窗外照进来，少女纤细的身体完全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
仅仅过了数秒，她又重新用右手抓住左臂，稍微活动一番，平静地重新把胳膊装上去。在整个过程中，明岳都皱着眉，似乎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疼痛，就连眼神都浑浊了一瞬。在砾重新警戒起来之前，她就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晃了晃肩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砾？说到卡西米尔，我就应该想起你的……哎呀，真没办法，现在脑子里面的洞有点大，失忆还真是个麻烦事儿。但是马丁大叔的酒吧就很好，什么恐怖马丁，一点都不恐怖嘛，我就记得你们这些人都喜欢往这里跑，明明都是漂亮的妙龄少女，一个个天天进出酒吧，像什么话……啊不对，我现在好像也是妙龄少女来着，那就无所谓了吧。”
絮絮叨叨地说完了一大段废话，明岳兴高采烈地向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砾左手的短剑，插在砾腿上的剑鞘中。然后，她亲密地握住砾的左手，就像那些一起在商业街叽叽喳喳的普通女孩。
“走吧！我们到外面说！砾刚才是叫我去外面聊天对吗？好呀，我们现在就出去吧！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哦～”
“不要这样，您……”
“哎呀，拉个手而已嘛，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快走啦，酒吧后面那条小巷应该没人……”
明岳拉着砾就风风火火地从酒吧出去了，桌上的晚餐一口未动。科瓦尔看着马丁，马丁耸耸肩，对面前敲着吧台的顾客说道：
“客人，您需要点些什么吗？”
“炸薯条？没问题。”
“啊，您说刚才的事情吗？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酒吧有完整的营业执照，我可以带您去看一看。”
“是的，我们绝对合法经营……”
第四章 试探
剑盾交击，迸发出细碎的火花。
“这样是没办法打败我的哦。不过，正面交手对你确实有点不公平，你更擅长潜伏和暗杀对不对？assassin正面打不过saber是正常的嘛，虽然我不是saber，不正常的assassin也多了去了。不过你的剑技已经很棒了，是在军营里学过吧。”
“……您对我真了解。明岳小姐在哪里见过我吗？”
“没有哦。”
“那……”
又是数记快速的连击，明岳只是简单地后退一步，右手的圆盾就卡在短剑挥来的路径上。砾有一种烦躁的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只是知道一些事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如果砾要问我为什么的话……唔，我也不想隐瞒你什么哦，只是我自己也不记得了而已。毕竟我失忆了嘛。”
砾没有回应，她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再跟明岳闲聊了。
那对短剑此刻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是她最擅长的，也是最熟悉的武器，迅捷，锋利，容易隐藏。她已经用这对短剑完成过许多任务，正式成为征战骑士也已经有一年多。
就算知道明岳的实力足以秒杀青金，但对于旁观者来说，这样的战绩未免还是缺少些实感。交手不过两分钟的时间，砾就已经为明岳恐怖的战斗技巧所震惊——无论她如何挥剑，劈，砍，刺，撩，无论是假动作，还是双剑齐出，明岳都能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她的装备，也仅仅是右手的一面小巧的圆盾而已。
这甚至完全算不上战斗。
砾想起自己在军营里，那些“教官”指点她战斗的场景，明岳的动作与那些高阶骑士们一般轻松写意，就像成人面对张牙舞爪的孩童。
短剑与圆盾又一次碰撞，明岳稳稳地立在原地，反而是砾后退两步，重新摆好架势。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了，力度与招式都打了些折扣……除去体力上的消耗，更多的恐怕是心理上的压力吧。
“明岳小姐……”
“哎呀不要客气嘛，叫我明岳就可以了。或者叫我刀……啊不对，我现在不是啊，那就叫我明岳吧，你看我现在也在叫你砾，如果喊砾小姐或者砾骑士，多生分。”
“好吧，明岳……你不打算进攻吗？”
“没关系吧，万一伤到你怎么办？你不是要试一下我的身手嘛，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还挺强的？要我说，你跟小次郎还是有点差距的，不过没关系，再过几年他就不一定打得过你啦，暗杀兵也天生克制远程单位对不对……”
“明岳。”
砾加重了语气。这里是一条幽深的小巷，没有霓虹，没有灯光，只有在头顶上洒下的月光。明岳站在月光下，黑色的长发披散着，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景象，却让砾联想到连绵的山岳。
砾的眼神里有战意在燃烧，心脏跃动，如同擂响战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但是，我是一名骑士。”
砾紧握手中的短剑，虽然掌心沁出汗珠，但是她的手仍旧很稳。
“希望你能尊重这次比试，也尊重我。”
明岳少见地没有废话，她静静地点头，那面盾牌就化为月光消散。
“我知道了。”
下一刻，蓄势待发的砾蹬地，前冲，双剑一左一右地挥向明岳。在剑刃触及明岳之前，砾看见，少女的双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对武器。
那是与她所持样式相仿的短剑。
说时迟，那时快，明岳向前迈出一大步，轻松地招架住砾的攻击。紧接着，明岳挥出右剑，只是一记平平无奇的横砍，却发出了呼啸的破空声。
好快！
一步踏出，明岳轻松地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应对不充分的砾只能招架，她感觉到一股沛然大力从剑身上传来，双手酸麻，那双短剑几乎要脱手飞出。
她用双剑接明岳的单手剑，却陷入完全的被动。
然而明岳的攻势却并不到此为止。又是一步踏出。明岳递出左手的短剑，直刺，砾只能向右侧闪避。她还没站稳，就看见明岳左脚迈出一步，右手剑自上方径直斩下。
当！
剑刃交鸣，砾手中的短剑被明岳震开，而剑芒来势不减，她只好再退一步，但是明岳的左手剑又到了——三秒内，明岳的攻势如同潮水，连绵不绝。她出了五剑，砾就不得不跟着明岳的节奏，退了五步，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最后一剑，明岳磕开砾的剑刃，左手却出其不意地松开短剑，握住了砾的手腕，弯腰侧身，就如鬼魅般撞进了砾的怀里。距离骤然缩短，砾手中的武器也短暂地失去目标，然后明岳的右肘已经击打在砾的腹部。
哐当——这是砾的短剑跌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也宣告着这次比试的结束。
“没事吧？哎呀，砾，你的这身盔甲不行啊，一点防护作用都没有，就跟纸糊的一样，我还特意收了力气。它不会真的是铁皮做的吧，哪家公司啊，我一定要去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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