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不是他的父母亲朋，而是孪生的兄弟姐妹，因为你们一起长大，朝夕相伴，一起欺骗爸妈做坏事，一起爬高上低蹦蹦跳跳度过欢乐的童年，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只靠眼神就能沟通。
西莉德与西莉娅也是这样，她们不是双胞胎但胜似双胞胎，面孔非常相似，就连笑起来都是一样的好看。
所有人都被唤醒了，西莉娅拍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看到她身边睁开眼睛的教皇，人们立即会意教皇终于有所行动有话要说，纷纷打起精神端正姿态，准备聆听这位大人物对眼下困境的想法。
也许这老头子会一蹦三尺高说大家拿起武器跟我上！我们一起冲出去？或者他慷慨激昂地陈词一番，巴拉巴拉说大家一起努力总能找到突破的办法，现在需要找几个人组成敢死队你们谁有想法的，然后他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不安分的学生满脑子坏想法。
“有关这场污秽之雨的源头，我心中有数。”教皇说，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恰好能确切地清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大厅中回响着他的嗓音，一旁的水面微微震动，“不过这件事，是无法对各位交代的秘密，在当下的处境里，我只能说即使是圣教皇，他也没有办法拯救边陲二之国。”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未免太过沉重，难道教皇的意思现在这里还活着的人们都只有死亡一种结局了么？
教皇叹了口气：“这片土地已经彻底完蛋了，就像过去一样。我想你们都非常清楚，时至今日，大陆上依然有很多土地都没有拿回来，我们教会无时无刻不在为夺回这些土地做准备。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因为那些土地上都有和这场污秽之雨差不多的现象，有的是白雪，有的暴风，有的是雷鸣，有的是狂沙。而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它的表现形式是污秽的雨。”
一只洁白的小手颤抖着举了起来，女孩的脸泛着苍白的泪光：“您……您的意思是，我们都只能在这里等死么？没有任何人会来救我们么？即使是像您这样尊贵的人，圣教皇也不打算来帮上一把？”
教皇盯着那双柔弱的眼睛，她无法遮掩瞳孔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她还年轻，她很漂亮，她本该有着光明美好的未来，可现在却被告知前方已经没有路了，等着她的只有沦为秽鬼的食粮。
她还没有彻底哭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教皇的下一句话将决定她是嚎啕大哭，还是用力把泪水憋回去摆出一副努力的姿态来。
“不……圣教皇他一定会派人来的，一定。”
130.弑君者 五
教皇起身走向女孩，伸出树皮般虬髯的双手，把女孩纤细的指尖紧握在掌心。
女孩能触摸到他掌心里那些厚厚的老茧，如果教皇是个没怎么经历过复杂劳动的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老茧，这说明他年轻的时候确实过得很艰难，那时候所经历过的磨难留下了这些痕迹，一直到今天。
那些老茧绝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触，但女孩莫名地就安心下来，如果连教皇的话都无法信任，那这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呢？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会在这两天来。”教皇说。
“所以您这些天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莫斯提马回过神来，站起身，“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比如出去接应他们一下？”
“不，安心待在这里就好。他们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出去反而会成为他们的阻碍。”教皇轻声说，“我不确定他们到底会派什么东西来，但不管是谁，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人物。”
莫斯提马只好默默地坐了回去，以他的身份，还没有去教皇国的资格，对于教皇口中的那些东西他还一无所知。
教皇国并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地方，只有出生在那块地方的人们才可以居住圣教皇的土地上，除此之外，则是受到圣教皇召见，亦或者有杰出贡献，获准在圣教皇国得到一栋房子的人才能入住。教皇国周围建有围绕整片国土的高墙，圣堂武士终日在那上面巡逻，用于防备敌人的重武器覆盖外围数千米的土地，即使是上空的飞鸟，只要他们想，他们也能打下来。进入教皇国的唯一手段是分别位居东西南北方的大门，除此以外谁都别想用非常手段进入。
边陲二之国的教皇当然去过那里，之前因为表现优异被指定为教皇后补的阿扎尔和梅因也去过，但他们现在大概都已经死了，否则的话莫斯提马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有关那里的见闻。
教皇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完全不担心那些赶来支援的人会受到秽鬼的威胁，难道说整个边陲二之国沦陷这种级别的灾难，在那些人看来只是无足轻重的小问题？莫斯提马开始想要赶快见到那些所谓圣教皇手底下的大人物了，不知道他们比起普通的神父来说会有多大差距。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们的耳朵纷纷竖了起来，望向大厅入口的方向。
现在并不是换班的时间，那也不像是伊蕾娜的脚步声，那个懒洋洋的大魔女秉持着我能飞为什么要走路的思想，高贵的脚丫子甚至不愿意落地走上三五步，总是坐着扫帚，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响。
“莫斯提马。”教皇说。
“在，教皇大人？”莫斯提马转身低头回应。
“圣教皇的人到了。”
莫斯提马一愣，欣喜若狂地扭头看着那个逐渐出现的白色身影，世界上的事情总是由无数个巧合凑到一起堆积出来的，刚刚才提到过的人，现在居然就这么简单地出现在了面前，是人们对求生的渴望传到了那位即将拯救大家的天使耳中么？
他并没有注意到，教皇的面孔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高兴，不悲也不喜，平静的像一汪秋水，唯有落叶触及才会泛起涟漪。
半明半暗的角落里，白色的天使终于降临，来拯救大家的居然出人意料是个女孩。她仿佛是踩着一阵光来的，圆润可爱的膝盖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用象牙做坠子的长蝴蝶结垂在裙子的侧面，那条裙子是白色的，那双腿也是白色的，便如白色的精灵藏在白色的森林中。她的脸泛着瓷质般的微光，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从污秽之雨中穿行而来，头发居然没有被濡湿，那件裙子应该属于特别定制过的另类款式白巫女制服，因为她的头发也是白色的，圣教皇手下的女孩当然只会是白巫女。
女孩走到灯光下，每一个与她对视的女孩子都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和天使相比大家都是庸脂俗粉，实在没有什么对视的底气。
她牵着裙角轻盈而优雅地行屈膝礼，分明是在魔术协会的古老大厅中，人们却觉得似乎来到了王宫的舞会上，她那股绝对的高贵气质从一出现就占据了主场地位，牵着所有人跟随她的举动走。
这必然是来自圣教皇手下最得力的姑娘，她精致，她优雅，她时尚，她可爱，她如淑女般端庄又像狐狸般狡猾，她知道自己很漂亮并且以此为荣，当人们向着她示意的时候，她嘴角会得意的微微挑起。
“边陲二之国的教皇大人，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女孩优雅地自报家门，“我来自教皇国，是父亲的守护者，叫做苏菲。”
即使没有去过教皇国，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曾听说过守护者的大名，那是圣教皇亲自挑选出来，精英中的精英，只为圣教皇本人服务，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调动一名守护者，其地位甚至在各国君王和教皇之上。很多教皇和国王穷极一生甚至没有办法去认识一位守护者，他们神秘而高贵，似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如今终于来到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也确实担当得起那样优秀的名号，挑不出一丝毛病。
“只有你一个人来么？”教皇问，对于女孩惊人的美貌他没有半点兴趣，眼神越过苏菲的肩膀望向她身后。
“是的，就我一个。”苏菲取下白色的挎包放在地上，拉链上的小兔子玩偶摇摇晃晃，“这趟旅程确实有点辛苦，飞艇只敢飞到污秽之雨的边缘地带就把我放下来了，剩下的路得我靠双脚一点点走过来。老实说这些天以来我根本就没有睡过觉，现在还能笑着说话全靠强撑起来的精神顶着。这里看起来挺不错的，忙完了之后我想睡个好觉。”
大家都愣住了，一个看起来才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女孩子，这就是圣教皇派来的救兵么？她是能一个人把整个边陲二之国的秽鬼杀光，还是能扛着这里的几十个人从成千上万的秽鬼中突围出去？
教皇深呼吸，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怎么活动过，但现在看上去就像精神被彻底击垮了那么疲惫。
“最深奥的秘密圣教皇始终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我们这些人那么多年的活跃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从您的嘴里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合适？”苏菲微微一笑，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这个老头子，“各位教皇们都是自愿成为教皇的，在各自的领地中都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与之相对付出相应的代价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但我并没有如愿得到永生。”教皇看着苏菲那双灵动的眼睛。
“您连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都没做好，凭什么有资格跳出来索要报酬呢？亲爱的教皇大人？”苏菲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如花瓣盛开，她高高举起手臂，优雅地斜斜落下。那是个标准的舞蹈姿势，用以开幕时的致意，“我想在做的各位都听得一头雾水，稍微占用一点时间，我可以向大家说明情况。”
苏菲笑笑：“这场污秽之雨的源头来自魔力之种，就是在百年之前，教会从东方大陆夏国皇帝那里带回来的东西。魔力之种让魔力在西方世界遍地开花，短短百年间，各行各业的发展足以抵得上过去几百年间的努力。但魔力之种并不是什么纯粹的好兄弟，它可以给我们无尽的魔力，也会给予沉痛的灾难，秽鬼的诞生就源自于此。”
“百年前秽鬼之祸平定以后，世界格局被重新划分，各国都被赋予了等量的土地并指派教皇，眼下坐在那里的教皇大人就自于那个时代。而每一位教皇都被赋予了一项任务，那就是要看护好自己土地上的魔力之种，防止它乱来。”苏菲用鞋跟轻轻踏了踏地板，“眼下的这个地方，在你们口中叫做魔术协会，它的最大用途其实就是对各地魔力进行持续不断的检测，其他各个国家也都有类似的设施。当发现魔力异常时，就必须对魔力之种加以控制，如果发现无法抑制住它的暴走，那么就必须提前撤离整个国土的居民。”
苏菲看着教皇的眼睛：“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边陲二之国没有做到呢？因为这个国家的魔力之种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在教会的管控下了，你们这位亲爱的教皇大人，把它出卖给了边陲二之国的皇帝，任由他拿去胡作非为。”
“胡说八道！”莫斯提马跳了出来，“教皇大人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消灭本国的异端教徒，博尔吉亚前不久已经被发动的神圣灾难消灭了，圣教皇不是也曾经来支援过么？他应该了解这件事！”
“一个好的演员当然只做最好的自己。”苏菲微笑着说，“我就是好演员，我很清楚一位演员要怎么做才能骗过所有人，不会凭空污蔑谁。听着，圣教皇给各位教皇开出的条件是，管控好各自土地上深埋于地下的魔力之种，保证它不出问题，作为报答，圣教皇将把从魔力之种力量里开发出来的永生手段交给他们。但是你们的这位教皇大人并不信任圣教皇，从秽鬼之祸以后又过了一百年，依靠污秽力量延续的生命对他而言也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失去了耐心。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对他说我能研究永生的方法，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把魔力之种交给这个人？”
“是的！你没有听错，这个人就是边陲二之国的皇帝，博尔吉亚的祖父塞尔吉亚！什么异端教徒，什么努力消灭他们，都是演给你们和圣教皇看的幌子，你能想象以一个国家级教会的体量，真的无法根治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吗？那当然是因为异端背后最大的金主就是坐在那里的教皇本人！当一个国家的教皇和国王暗中联手，除了圣教皇当然再也无人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苏菲伸出手指，以绝不可动摇的姿态，遥遥指向教皇，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在那封引发神圣灾难的信件抵达帝都教会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事情出问题了，有人发现了那个研究所里的秘密。为了保全自己，他选择壮士断腕，允诺阿扎尔发动神圣灾难，在阿扎尔死去之后，他又指派了梅因，妄图用这两个暴脾气的家伙把唯一知道真相的博尔吉亚弄死，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指出真正藏在背后的他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教皇依旧端坐在那里，苍老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对于苏菲强势的指控，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好像苏菲说的都是和他完全无关的事。
“可惜的是，事情并不总是和计划的一样。”苏菲收回手指，继续说，“博尔吉亚没有出卖教皇，但他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魔力之种的爆发和他绝对逃不开关系，我可以想象到那种人垂死挣扎时不会顾及任何东西，一心只有报复。这促使边陲二之国降下了污秽之雨，在发现这件事之后，我们整理了所有的情报得出结论，随后我才接受圣教皇的命令来到这里，杀死这个罪魁祸首。”
啪，啪，啪。
缓慢，沉重，但是又带着称赞意味的掌声，从那双满是厚厚陈年老茧的掌心中发出。
“教皇大人？”莫斯提马还是不肯相信。
教皇并没有理会莫斯提马，慢悠悠地拍完手，他从衣服内袋里抽出一卷纸烟，在桌面上敲打了几下，好让烟丝更加紧实。他把烟伸进薪火堆里点燃了，深吸一口吐出淡蓝色的烟圈，仅仅是这么一口，就让他剧烈地咳嗽个不停，好像这个人的肺叶里全是洞，只要他敢吸烟，烟雾就从那些洞里漏出来，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131.弑君者 六
没有人知道教皇的确切年龄，唯一了解的是他确实是从百年前的秽鬼之祸中活到了今天。从他抽烟时的表现来看，他的身体确实非常糟糕，已经到了半只脚都踏入棺材的地步，很多人都不禁怀疑如果他敢把那支烟抽完，是不是就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教皇沉重地呼吸着，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胆小的女学生抱紧了双臂使劲远离他往老师身边靠，那阵呼吸听起来就像一具干枯的死尸正在从棺材里爬出来复苏，一截破烂的烟囱可能都比他的气管耐用。
“圣教皇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们对不对？”教皇剧烈地咳嗽着，好像要把整个肺咳出来，他死死地盯着苏菲，“他只相信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东西，比如说你。”
“不，圣教皇只相信自己。”苏菲耸耸肩，“那样一个伟大的人当然想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心，对他来说只有手底下的人好不好用，不存在相信谁不相信谁。如果你乖乖听话，允诺的一切都会得到，可你选择了背叛，那下场就只有去地狱里做祷告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经过我的手心，我也只和博尔吉亚单线联系。“教皇说，“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才会偷偷离开教会把自己伪装成过路的年轻人，去皇宫和他会面。”
“在你自己的教会里当然没有人会想着去监视你的行动，他们敬畏你，崇拜你，希望在你死后得到你的位置。”苏菲踮着脚尖，用白色的鞋尖沾沾水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不属于你教会的人就不会有这种顾虑了，不是么？”
西莉德与西莉娅默默地从教皇身边离开，径直走向苏菲，事到如今她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教皇将在今晚接受苏菲的审判，她们没有必要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原来每个教皇身边都有圣教皇的人在监视。”教皇低声说。
从打算背弃圣教皇的那一刻起，他就思考过无数对抗圣教皇的方法，其中当然也包括圣教皇是否有可能在自己身边埋设眼线的考量。教会中的每一个神父每一个修女都经过他亲自严加挑选，步步谨慎，很难有什么内奸能逃过他的眼睛。可还是有两个人从他眼皮底下蒙混过关了，而且是最优秀的两位姐妹修女。
“是不是很意外？”苏菲笑的千娇百媚，尽管圣教皇对于西莉德西莉娅的背叛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但苏菲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有多么不敢置信。
亲眼看着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堕落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苏菲的好演技很大程度上都来自于她亲眼目睹过的那些陨落，红发的贵族少女从高塔上坠落摔得血肉模糊，人到中年的商业大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自命不凡的天才少年被人虐到体无完肤尊严尽丧选择自杀……那些悲剧成为苏菲学习模仿的源头，她的演技由此越来越精湛。人们惊叹于她对悲剧艺术的掌控如臻化境，却从未想到过苏菲其实是在模仿那些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现在她的悲剧收藏里要加上一位教皇的陨落了，亲眼目睹这种人物的告别是个难得的机会，苏菲会把教皇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刻印在心底，将来好翻来覆去的品位学习。
“是很意外，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教皇还是那样不悲不喜，西莉德与西莉娅是边陲二之国最出色的修女，可蒙受她们的背叛教皇依然无所触动。
这对姐妹当然也经受过教皇的亲自审查，她们本就来自教会旗下的学校，从小被作为修女或者服侍贵族的少女来培养。这种地方甚至不会收取没有天分的孩子，想要来到这里必须拥有天赋或者财富其中之一。
有了这么高的门槛，对学生的背景调查就变得容易起来，因为拥有这样优秀孩子的家庭绝对不可能默默无闻。
可教皇还是把她们给漏了，这使得他的一切秘密很早开始就都暴露在圣教皇眼皮底下。
苏菲笑笑，双手轻轻搭在西莉德与西莉娅的肩膀上，两姐妹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溶解，血色污秽从她们的尸体中如烟雾般散开。苏菲挥挥手，居然能把那些红雾抓在手里，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污秽的红雾接触到她的皮肤便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一切都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发生，地上只剩下两套失去主人的修女服，如果不是有这些作为证据，在场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Homunculus。”苏菲念出一个古老的单词，事到如今在西方世界里已经很少使用这种冗杂的语言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传承到今天的文字不断地被精简，唯有在某些特殊的领域还会使用这些老式词汇来表达特定的含义，比如说魔力领域。
“意为【人造人】。”苏菲解释说，“就像魔力之种以魔力改造尸体发展出秽鬼一样，我们也用类似的手段利用污秽和人类婴儿以及蕴含人类基因的血液缔造出了纯粹的人工生命体，他们会和普通人一样成长学习长大，单从外观上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任何手段都无法发现他们的真面目。我知道你让博尔吉亚进行的实验里也有过类似的行为，这是追寻永生真理上的必经之路，但我得说你们的水准在我们眼里只是小孩过家家，再给你一百年也无法追上圣教皇的脚步。”
苏菲轻抚着自己的脸颊，粉嫩的手指如剔透的白玉那样美好，吸收了西莉德以及西莉娅之后，她似乎变得更漂亮了。
“我们的人造人绝不仅限于白巫女，不会背叛缔造者，并且可以指令他们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像个无法被察觉的间谍那样保持日常生活，这是你们的技术永远达不到的地步。”
“所以你也是一个Homunculus。”教皇低声说，“所有的守护者其实都是，只不过在制造你们的时候使用的血来自圣教皇。难怪圣教皇只会指派守护者做事而不相信各国教皇，你们这些不会背叛的人造人才是圣教皇最忠实的心腹。”
"没错，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苏菲淡淡地说，十分自傲地甩了甩自己飘逸的长发，“只要圣教皇想，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消灭我。可这永远不可能发生，因为我很乖，还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为荣，不会像你一样，为了一点自己的利益就选择背叛。即使没有这份制约，我依然会这么选择，我们本质上就不是一种人，所以你只能是个教皇，而我则是有资格审判你的守护者。”
她蹲下身，旁若无人地在自己的挎包里翻找。那只挂着玩偶的小挎包里似乎塞了很多东西，她的化妆品，小零食，饮料，化妆镜，发卡，还有一本小说和一把雨伞，真不知道那么小巧可爱的包是怎么放那么多进去的，简直就像魔术师的口袋。
最后苏菲从里面摸出来了两只特制的发卡，那是这世上绝不可能存在的花，一共只有三片花瓣，如飞鸟的羽翼般朝着同一个方向伸展开，象征着花蕊的位置上由一颗通透的水晶所取代。那两枚水晶并不是一样的，看得出来是从同一颗钻石原石上切割下来保证相同大小的两个部分，用这种手法制作出来的东西就算做成白菜叶子，那也得是价值连城的菜叶。
在场的魔女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身为魔女，她们比普通人更能感觉到魔力的波动，那两枚发卡似乎是苏菲作为白巫女的护身符。
边陲二之国里，所有的护身符都由伊蕾娜制造并赋予力量，这是人们都知道的共识。而在教皇国，从事这项工作的又是什么人从未有过传闻，作为圣教皇女儿的苏菲，手里拿着的护身符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力量最强大的存在。
苏菲把头发拢好，发卡一左一右夹住，重新让头发自然地垂下来露出耳朵。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投降，做好打一场的准备是应该的。你可能没有想到过，白巫女并不总是在净化之外还能发挥其他一个力量。在这方面，我是唯一一个加上净化一共握着三种力量的白巫女。”苏菲淡淡地说，完全没把已经站在教皇面前的圣骑士和莫斯提马放在眼里，分明她站在那里，却好像是在居高临下，“你把自家的狗养的很好嘛！那边那个神父，即使知道你身后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是要站在他身边为他送命么？”
莫斯提马看看苏菲又扭头看看教皇，一边是娇艳如花身居正义地位的美少女，一边是一手提拔自己陪伴多年但背地里坏事做尽的上司，这种时候要站在哪边似乎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确实很想去你那边。”莫斯提马苦笑着说。
“那为什么不过来？”苏菲也笑。
“因为我从你身上察觉到某种叫做邪恶的气息。”
“我邪恶？”苏菲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玩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如果你是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力，那我只能说抱歉，我对老男人不感兴趣，如果你是个漂亮的软妹子或许我还能考虑一下，可这里没有一个能让我瞧上眼的。作为世界第一漂亮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寂寞了，我只有和苏琳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点挑战性。”
“你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莫斯提马从内衣袋里摸出数个细小的刀柄夹在指尖，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刀柄上迅速生长出血色的凄寒刃锋。
这东西叫做黑键，利用污秽魔力而制造出来的武器，平时不存在刀刃只有极小的刀柄，因此可以携带很多把。使用的时候则能生长出刃锋，用以切割或者投掷，莫斯提马的衣服下面藏着几十把这样的武器。
“你口口声声指责教皇的不是，满脸都写着代表正义，可我只感觉得到你身上有股奇怪的邪气！”莫斯提马高声说，仿佛要宣读天使的罪恶，“你其实是个混沌善良型的人格，要讨伐的绝不是教皇一个人，而是这里的所有人。所以你才无所谓地把那些作为圣教皇秘密的话全都讲出来，死人是不会透露出去的，我说的对吗？守护者阁下！”
苏菲不笑了，上一刻她还是美丽的纯洁天使，满怀笑意的眼眸里藏着的都是温柔与体贴，这一刻寒冷的杀意已经覆盖了那双美丽的瞳孔，一直在内心深处摇曳的不安分终于被彻底释放，她终于化身无情的屠夫，看待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像在看待一块块即将被四分五裂的里脊肉。
“真讨厌，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苏菲轻轻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她的指甲上覆盖着玫红色的美甲，就比手指长了一点点，前端锋利的像是月刃，“这样就很没意思了呀，我还想听听那些女孩子们本以为自己得救了朝我跑过来，胸口一疼才发现我其实打算杀光所有的那种绝望表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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