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第一百六十一章 雪雹交加
大年初二。
年初一的懒散似乎延续到了今天。
窗外从早晨就没有亮起来过，雪与雹交加着，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
一颗颗小粒的冰碎子被风吹着砸在窗户上，像是试图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凹坑。
母亲正忙着收拾乱糟糟的家，父亲则叼着根烟，在阳台上往一个大包里装些什么。
八点不到，时间还早。
莫雪遥刚吃过早餐，李婉言正在帮忙整理着厨房。
就她一个像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躺，穿着棉袜的脚就这么一缩，优哉游哉地看起了十几集连播的动画片。
“臭丫头，沙发上躺躺，舒不舒服？”
“还行吧，一般舒服~”莫雪遥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那本来是袋装牛奶，是李婉言帮她放进热水里热过，然后倒进杯子里的，甚至还稍稍加了点蜂蜜。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就是要点高热量高糖分的食物才能让人快乐一些。
“给你舒服的。”正挪着椅子拖地的母亲也揶揄了她一句。
“那必须舒服啊。”莫雪遥把旁边的沙发靠枕挪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脑袋底下，那模样就像是个被叠了许多层的牛肉汉堡。
“收拾收拾自己，穿下衣服，我们准备出门咯！”
“出门？干嘛啊？大冷天的还下雪，出什么门嘛。”
“出门去钓鱼！”
“下雪天钓鱼？”
“就是因为下雪才好钓鱼啊！你想啊，鱼没有东西吃，是不是就很容易被饵料吸引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哈哈哈，快点，穿衣服去！”父亲拍了一下莫雪遥的脑袋，爽朗地大笑道。
“哎呀，等老妈帮我拿吧，我又不知道现在要穿什么衣服。”
“你啊，那你一个人生活咋办？”
“——找婉言？”
“一个人啊——”父亲拖长了声音。
“怎么可能一个人嘛。”莫雪遥完全没有那份自觉，说着，又喝了一大口牛奶，嘴唇都被牛奶染得有些泛白。
“算了，懒得说你。”父亲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将之前那个装满东西的大包放在了门口。
母亲也终于打扫完全部卫生，又忙碌着为莫雪遥和李婉言二人找合适的衣服穿。
天气寒冷，还下着雪，但要出去玩，穿太厚又显得过于笨拙。
所以干脆就让二人穿上了保暖的羊绒衫，和贴身的毛衣，再套上一件宽大厚实又防风的羽绒服。
下半部分穿的则是相当暖和的棉裤，而且因为防风，以至于甚至连羊绒裤都不需要。
莫雪遥将那宽大的兜帽戴上，假装自己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修女。
——虽然这衣服的形制和修女服根本搭不上边——顶多是右胸口的口袋上缝了个十字架形状的图案而已。
那玩意儿还是中西结合的，上头还盘了一条东方神龙呢。
“走，出发！”
在父亲的一声大喊下，全家人都穿戴整齐出了门。
平时不怎么给自己买衣服的母亲，都穿上了新衣。
而父亲更是穿上了一身皮衣皮裤——那是母亲今年给他买的。
这身皮衣皮裤穿在父亲身上，多了不少干练和精神的感觉，特别是他叼着烟将双手往口袋里一插，那模样，就连莫雪遥都忍不住觉得帅气。
真要说长相，其实也没帅到哪里去，关键还是在于那种经历人世沧桑的大叔气质吧？
“呼呼——”刚走到楼下，莫雪遥就连哈了好几口热气，肉眼可见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融化了几片从天空飘落的雪花。
面包车就停在楼下，在空旷的小区里并不显得拥挤。
父亲早有准备地拿了一块干抹布，擦去了玻璃窗上的少许积雪，然后就打开车门爬进去，启动了发动机。
“轰姆，轰唔……”
老旧的柴油发动机发出像是老头子似一边咳嗽一边咆哮的声音，整个车身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不过莫雪遥却一点都不嫌弃它。
毕竟在这个汽车还昂贵的年代，能有一辆车子就算是不错了，虽然面包车不太好看，但它足够实用嘛！
刚才带来的大包裹已经丢在了后车厢里，这里还放了一条毛毯，正适合在这寒冷的雪天里用。
虽然没开空调，但开始运作的发动机也让车厢里逐渐暖和了起来。
母亲蹲在绿化带边，侍弄着那几株她暂时种在这里的兰花。
“好了没啊！”父亲将烟头丢出窗外，探出脑袋大喊道。
莫雪遥分明看到他头顶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来了！”母亲返回的时候，拿了个空花盆，也同样放在了后头，这才坐上了副驾驶。
“好嘞，出发，大过年的，就该出去玩玩走走嘛！”
“现在这天气，外面应该都没什么人吧？”
“那才更好啊！”父亲说着，熟练而流畅地拨动了变速杆，面包车缓缓启动，朝着小区外头驶去。
身旁那还未熄灭的路灯以及一棵棵沾了雪花的松树都缓缓向后倒去，开起来总是‘咣当咣当’像是要散架的面包车，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
莫雪遥打开了磁带机，将耳机戴上，一旁的李婉言却轻轻摘下她耳朵上的一枚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唔？”
“听歌。”
她淡淡地说道，将脑袋轻轻靠在莫雪遥的肩头。
“起太早了没睡好？”
“或许。”
李婉言的话说完没多久，莫雪遥就听到了她那陷入睡梦中的均匀呼吸。
母亲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父亲聊着年轻时的往事，有时候还会刻意压低声音，就像是生怕被后排坐着的两个姑娘听见一样。
然而那实际上根本就是掩耳盗铃，真想听的话，莫雪遥完全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就看她有没有兴趣罢了。
比如说到年轻时俩人是怎么认识的这种话题，莫雪遥就挺感兴趣的……
“你老实说，当年是怎么喜欢上我的？”母亲此时的语气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带着几分撒娇的感觉。
“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谁是绿豆啊？”
“那要不你当王八？”
“去！”母亲没好气地笑骂着，轻轻拍了一下父亲的胳膊。
“哈哈哈——”父亲那爽朗的笑声，穿过开了一点缝隙的窗户，在这空旷的公路上传出老远。
“那天你突然找我，是不是因为我穿了一条裙子？”
“咳？我咋不记得了。”
“当时直勾勾地看着，当我真不知道啊？”
“哈，哈哈……”
“而且，哪有人隔一个小时就过来买点东西的，一会儿买烟一会儿买口香糖。”
“哈哈哈哈……”
雪不住地下着。
面包车也不急不缓地在风雪中前进。
这一次的路途有些远，出了城，又往外开了好一段距离，驶入了山中，顺着那并不宽敞的羊肠小道，终于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了下来。
倒不是汽车不想再往上开，而是上面实在没有路了，再前面的路最多只有人能走，甚至连两个人并排通过都有些困难。
这半山腰，倒是宽敞，有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河。
大概有个七八米宽的样子吧。
边上那光秃秃的柳树上，开满了‘雪花’。
车子就停在树下，虽然拉了手刹，但这斜坡还是让人有些担心它会不会顺着滑下去……
父亲把自己那大包东西全拿了出来，在岸边开始摆了起来。
先是一个用来钓鱼的立式帐篷，然后就是组装鱼竿，准备饵料……
那些写满了英文名的饵料都是拆过的，一看就是干爹把自己多余的送给他了。
帐篷前还架了一个便携式的柴火炉，母亲很快就帮他收集到了一大把的干柴，都堆在了这里。
“冬天也有这么多柴火啊？”
“冬天干柴才多啊，以前那时候啊，我们还得爬上山去找柴火，一般是秋天的时候就准备一大堆过冬用，如果实在不够的话，冬天也会去找，特别是会多收集些掉下来的松针，有时候也会去挖点松脂，那东西可好着了，喏，就是这个，一小块可以烧好久。”
“哦——”
“那时候，基本天天都要去山上劈柴，背上背着很重很重，然后带回家去，如果有多余的，还可以带到镇上去卖钱，别人换来的钱都是去买糖果啊，玩具了的，就我是留下来买铅笔，买书本的，我上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攒的，但就是这样，你外公都不让我读完小学，所以啊，你们现在这么好的生活，一定要好好珍惜——”
“好好好……”莫雪遥有些敷衍地点着头，她觉得最烦的地方就在于母亲总是会在聊着聊着就开始说教，从而让原本有意思的话题失去了乐趣。
“来来来，钓上一条就烤一条，现烤现吃，这可绝对新鲜！”父亲说着，甩开了钓鱼竿，将鱼饵丢进了河里。
河水潺潺地流着，有些平静，看起来好像所有的鱼儿都躲到了泥沙底下，没有要冒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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