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时间很快。
暑假的气息似乎已然临近。
归来后就是高三。
虽说现在五月才刚刚开始。
送信的小哥踩着他那辆破旧的墨绿色自行车从远处而来，后座上写着‘邮政’两个大字的布包格外醒目。
他先是如往常一样把一份报纸放在了柜台上，看了一眼柜台里的香烟后，又挪回目光：“今天有两封信，一封收件人是莫雪遥，还一封是……李婉言。”
“啊，是我和婉言的。”莫雪遥有些惊奇，“谢谢。”
“不客气。”邮政小哥又看了一眼柜台里的烟，舔了舔嘴唇，终于忍不住说道，“来包两块五的红梅。”
“这个吗？”
“对。”
莫雪遥将香烟递给了他，然后随手把零钱丢回了收钱的抽屉里。
收钱的次数多了，总会变得有点看不上这几枚零碎的钢镚了。
“诺拉寄来的，从俄罗斯那边，她又回去了吗？”莫雪遥有些好奇地摸着信封上的邮票，和Ｚ国的风格隐约中好像有几分相似之处。
李婉言拿着梳子走到莫雪遥身后，一边给她梳理着日渐变长的黑发，一边轻声问道：“我的呢。”
“我看看……嗯……女子监狱……”
“是我妈妈。”
“啊，嘶——痛痛痛。”莫雪遥的头发好像被卡住了，她一边往后仰着脑袋，一边喊了起来。
李婉言手上的劲道收了收，重新平静了下来。
直到帮她梳好马尾，才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那封信。
信是李婉言母亲寄来的。
自从知道了真相后，就没有再故意去遮掩什么了。
事实上，哪怕地址明明白白地写着‘监狱’这两个字，她也全然不在意。
“你妈在那里怎么样了？”莫雪遥好奇地凑了过去。
李婉言没回答，只是把信纸往她那边挪了挪，这样两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所写着的字。
信的内容其实不多，只是说她最近越来越忙了，因为表现越好，就可以越早出来，所以便承接了很多工作，上个月还被评了优，只是每天睡眠的时间太少，让她感觉稍微有些疲惫了。
寄信的时间是五月一号，那天监狱里也放假，大家都可以在里头自由活动，她才终于抽了个空，写下了这封信。
伙食虽然普通，但却比以前的时候要好许多了。
最起码荤素搭配得十分均匀。
不像过去，一个星期可能也就吃一次肉末而已。
她不仅问了李婉言最近怎么样，甚至还特意问了问莫雪遥的情况。
“咦，提到我了诶。”莫雪遥惊奇地指着‘小遥’这两个字，“问我和你有没有吵架……怎么可能啊。”
“以后或许会。”
“完全不可能的好嘛，我哪敢和你吵架啊？”莫雪遥撇了撇嘴，把李婉言给逗得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看到她笑了，伊也就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
信中还说，监狱里生产的商品又多了几种，在监狱里生活，似乎和在工厂打工的区别也不是那么的大。
最近她开始学做手工肥皂，等之后熟练了，就自费买一些生产线上的材料给她俩各做一个，还问莫雪遥喜欢什么颜色和小动物。
“我的话……猫吧？黑猫好了……能做得出来吗？”
“应该有模具。”
“我也觉得，纯手工太难了。”莫雪遥已经读完了李婉言的信，转头拆开了诺拉寄来的那一封。
信件沉甸甸的，里面装了厚厚一沓信纸和许多照片，甚至还放了几个用报纸整整齐齐包起来的小物件儿。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封信竟然是用中文写的。
“诺拉的？”李婉言似乎也有些诧异。
“对啊，奇怪……怎么是中文，而且……好像是打印的。”
李婉言将脸颊贴在了莫雪遥的发梢旁，从第一句开始跟着看了起来。
「小遥，这是我找人代笔写的中文信，你看看他有没有好好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你呢？」
代笔者按照她的要求写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作何心情……
诺拉没有在Ｚ国继续工作了。
她这段时间去几个繁华的国家转了一圈，最后又去了一趟非洲。
一个星期前才回到俄罗斯。
短短的时间去了许多地方，反倒唯独是在非洲待了最久。
去的是一个还算有序的小国。
然而所谓的有序，也依旧有些混乱。
在国家里还有好几个国王，而真正的国家政权，却只像是一个势力大些的军阀似的。
旅途的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短短几十公里的路程，就花了整整两天，比她从俄罗斯到Ｚ国还要久得多。
那里的人都开着破破烂烂的报废汽车，这些本该报废的汽车都是被走私过来的，有些车的油门踏板竟然是木头接上去凑合用的……
“感觉不像是生活在一个世界啊。”
“非洲就是这样的。”李婉言点了点头，虽然她没去过，但平时也会看到一些关于那边的报道。
信的后面写着，诺拉回到了俄罗斯，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打算离开了。
她在父亲的支持下，接手了一家老旧的农场，写信的时候，父亲正在修理那台十多年没开过的拖拉机，试图将它起死回生。
对此，她非常有信心，毕竟五六十年的报废车都能在非洲焕发第二春，一台最多二十年车龄的拖拉机，也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诺拉打算当个农场主？感觉……好像也挺不错的。”莫雪遥有些羡慕，对于一个Ｚ国人——无论血统如何，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她，确实是彻彻底底的Ｚ国人没错。
拥有着与大众相似的思维方式，喜欢那种有自己一亩三分地，再怎么样，只要勤奋一些，都能种点吃的出来。
如果多囤些粮食，甚至不用担心灾年。
当农场主，就是做自己的主人，自由自在的……
最起码在莫雪遥的幻想中是这样没错。
“那边闲置的土地很多。”
“但很多也没法使用吧？不过也不错了……诺拉说她们的那个地方，每年还都是有春天和夏天的呢。”
即使是俄罗斯那里，也有不少地区的温度能在夏天达到三十五摄氏度以上。
后面又写了很多路上的趣事儿，其实哪怕是当时觉得痛苦或伤心的，在回忆中写下来时，就总能找到其中让人感到有趣的部分。
人总是在美化着自己过去的回忆，就像是伤口总会愈合一样。
那些愈合的伤口和被美化后的回忆，就变成了支撑着人们前进的力量。
“最后……”莫雪遥无意识地念出了信纸最后一段的内容，“报纸里包的是种子，蔬菜和花卉的都有，混在了一起，种下试试吧，看看会长出些什么惊喜。”
莫雪遥这才想起刚才拆信时用报纸包裹着的小玩意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个，里面就有不少比米粒还小一半的种子洒落了出来。
她赶忙将其合上，但还是有不少掉进了角落里。
“这个给老妈就好了，反正她这么喜欢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莫雪遥冲着在忙碌的母亲高喊道，“老妈——我的俄罗斯朋友给我寄来了好多不同种类的种子，我就先放在旁边的抽屉里了啊！”
“哦！”也不知母亲听没听进去，反正回答是略带敷衍的。
塑封好的照片上，是诺拉的笑脸，背景是农场，杂草长得都没过了她的半个身子，看来想要彻底清理好，肯定得花费不少力气。
后面还有一些老旧的建筑物，但看起来还算是完好的，特别是那个风车，好像还可以转似的。
“好大，这是磨坊吗？”
“嗯。”
“风车磨坊，总感觉是个很有趣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改成风力发电站？”莫雪遥异想天开地说道，然后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啊，肯定没那么容易……”
俩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一瞬间又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雪先生。
二人会心一笑，没有把这个名字给说出来。
信，一种古老的交流方式。
无论是思念还是快乐亦或者痛苦，都可以通过它来传递。
虽然在二零零一年，网络已经在全球普及开来了，但书信却依旧没有被取代。
或许它总有一天会消失在人类的历史之中，只是希望那一天能来得更晚一些。
莫雪遥悠悠地想着。
“嗯，得回信，回什么好呢……我总不能也寄点种子过去吧？”莫雪遥把信纸装进信封里，敲着脑袋嘟哝道，“上次去游戏厅好像还剩下几枚游戏币，寄过去……怎么样？不过好像又没什么意义……”
李婉言并未回答，因为她这会儿也微垂着双眸冥思着。
清晨的暖风带着阳光照进了水果店。
二人趴在了那张小小的折叠桌上，在各自的信纸上写了起来。
尽可能的让信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好让读信的人看了，脑海里就能响起寄信者的声音。
今天早晨的水果店，难得清净。
没什么客人上门。
酥糖趴在台阶上，懒洋洋的用毛茸茸的爪子拨弄着一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这只小猫似乎是把它当做了母猫，在它怀里拱来拱去，但显然，它是不可能找到自己想找之处的……
“沙沙。”是笔在纸上写过的声响。
「妈妈，我好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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