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岛史词
正当萨冈纳闷时,涅芙特洛丝的耳朵一路红到了顶端,把脸撇到一边并说道:
「我看它也未免太破旧了,才稍微整理了一下。」
「是你帮我补好的吗?真是辛苦你了。」
萨冈苦笑着把披风披回肩上。
「哼嗯,还不赖。要是你哪天觉得受够了比夫龙,欢迎加入我们。我有一大堆事想交给你做。」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洗衣工之类的了?」
「我指望的是你那有关神灵魔法的知识。」
一解释完,涅芙特洛丝先是喜形于色地哼了一声。
「……好吧,我会考虑考虑。」
那嗓音里头,听不出退缩或是纠结。
「从你的模样来看,后来跟比夫龙似乎相处得还可以?」
「这……算是吗……」
含糊地点了下头,涅芙特洛丝从披风里掏出一封信。
若只看内容,那其实是之前比夫龙给萨冈的夜宴邀请函,但里头别有玄机。萨冈设下了机关,一旦比夫龙惹涅芙特洛丝生气,就会从里面伸出一只魔术构筑成的拳头攻击他。
「对了,关于这件事,我也得跟你道谢。幸亏有你,比夫龙大人这下终于懂得什么叫做适当的距离感。」
「喔?这还真叫人意外。想不到这点招数竟然也能让他学乖?」
涅芙特洛丝无奈地摇摇头。
「就算是大人,要是脑袋被打爆十几次,还是会有所警惕的。」
「是喔……」
这回答是最让萨冈意外的。
——原来他被打十几次都没防下来吗?
比夫龙好歹也是〈魔王〉。
萨冈虽然在那封信里做了精心设计,但跻身〈魔王〉的人没道理挨同一招魔术这么多次而看不出玄机。何况不说别的,他绝对有机会没收那封信。
而他之所以没这么做,代表他是故意挨打。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对比夫龙来说,这就是所谓的『适当的距离感』吗?
……虽然也可能只是他单纯有被虐嗜好〈重度被虐倾向〉。
萨冈笑了。
「好吧,总之这样也好。下次变成实验品前,你可要先发制人才行。」
说完,萨冈手伸到涅芙特洛丝脑袋上拍了拍,让她目瞪口呆地僵住了。
接着,只见她满面通红地捂着脑袋。
「这、这不用你多管闲事!倒是我说你,竟然有办法对我这么温……这样把我当成客人对待。你忘了我有可能危害你的精灵吗?」
萨冈没料到她事到如今还说这些,不禁噗嗤一笑。
「我跟涅菲可不是吃饱撑着,不会对小鬼头的恶作剧生气的。」
「什么小鬼头?我不知道你几岁,但要论年纪的话我可是比涅芙莉亚还大喔?」
萨冈点点头。
「这么说来,你到底几岁啊?」
萨冈听说询问女性年龄是很没礼貌的事,但除了面对涅菲之外,他才不是懂得避讳这些事情的人。
直来直往的问句,让涅芙特洛丝一时语塞。
「我、我今年——……咦?我到底是……?」
不知怎地,涅芙特洛丝突然困惑地捂着脑袋。
「……怎么了?」
「不……我没、事。」
她甩了甩头,眼神接着狠狠回瞪萨冈。
「倒是我说你,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魔王〉,也应该要晓得打听女性年龄是很失礼的事。」
言下之意看来很清楚了。她不希望人家问她年纪。
于是萨冈投降似地举起双手。
「话题不是你先起的头吗?要不然我对你的岁数才没兴趣。」
「……哼。」
涅芙特洛丝那看起来近似银色的白发摇曳着,就这么迈向走廊另一头。
萨冈目送她的背影,难得一脸严肃表情。
「她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年纪吧?」
若她真的不晓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某种令人郁闷的糟糕可能性挥之不去,让萨冈一时之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
「……还是睡不着。」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在稻草床上翻来覆去,涅菲无所适从地嘀咕了声。
涅菲也拿到了单人房,但不知是否因为情绪太过激昂而神智清醒,怎么也睡不着觉。
「萨冈先生……」
那名字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这里不是他的居城。他现在应该也睡在床上。
——要是一起睡同一张床,会给他添麻烦吗……?
虽然她坐过好几次他的大腿,但同房共寝的次数却寥寥可数。
被萨冈买下的当天,以及后来听萨冈提起往事的那一晚。算算也就这两次。
萨冈平常都在宝座上睡觉,所以说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涅菲偶尔还是会觉得,被窝莫名的冰冷。
好比说,像现在这个时候。
每当遇上这种时候,她总希望能跟他盖同一床棉被,肌肤彼此相依一同入眠。
但一浮上这种念头,她就连忙摇摇头。
——这样未免太得寸进尺了。
而且不知怎地,这让她感到有些下流。
她虽然怕萨冈觉得自己下流,但也觉得应该不只她希望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但现在的涅菲还不晓得,那具体来说是怎么样的事情。
当然如果对象是萨冈,她什么都逆来顺受,但还是觉得关于这一切,要有心理准备实在是不容易……
涅菲从腮帮子红到耳根,只能一个人在被窝里折腾着。
而就是因为在胡思乱想着这些……
「……果然还是睡不着。」
之后又翻了几次身,涅菲才死心地从床上起身。
她把手伸向枕边的烛台,细指弹了个响指。
接着蜡烛自己起火点亮。这是萨冈不久前也用过的最初阶魔术。
然后,她打开窗户。
虽说是窗户,但其实就只是悬在上头的一块木板,也没有镶什么玻璃,得用棒子在底下撑着,才能保持窗户开启。
洒落树林间的月光,朦胧地照亮了已经被消灭的村落景色。
涅菲端详着里头其中一间屋子。
涅菲以前的住处,刚好就在那个地方。
「……想不到真的到了面对事实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呢。」
她将手贴到胸前。
心跳就跟平常一样,并没有特别快,呼吸也正常,感觉不出紧张或不安。
——还以为,这趟归乡应该会更难受的。
萨冈也是因为出于担心,才说要陪她一起来。
但没想到自己竟然意外地满不在乎。
要是看到横死的精灵尸骨,也许还会有些心痛。然而这里连血迹都没有,建筑物几乎完好无缺,仿佛只有居民消失到不知何方。
她不禁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是自己几个月前才待过的地方。
不,这么说不太对。
这感觉就像是……对了,就像是变回与萨冈相遇前的那个自己。
「……啊啊,想起来了。在这里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这样。」
期待他人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谁也不愿关心自己。
光是存在着都是种罪恶。
她就是在这样的数落声中长大的。
因此涅菲停止了思考。只要不去想,就能多少减少痛苦。受了伤只要不乱动就不会痛,也跟这原理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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