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第五章 芙萝拉，刺激吗
芙萝拉说服了阿比斯没有从附近拽一只路过的游魂问路，向路人打听到了雇佣兵公会的位置。
四十年的沉睡没有让芙萝拉丧失与人交际的能力，即使现在的芙萝拉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她良好的教养带来的亲和力也让路人很愿意为她和阿比斯指路，两人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位于城市边缘地带的雇佣兵公会。
“你问路快得像兔子的心脏。”阿比斯不知为什么，对着芙萝拉露出兴奋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话，以后问路的工作就都交给你了。”
“你问路的时候会有困难吗？”芙萝拉有些意外地看着阿比斯，阿比斯虽然皮肤苍白，看上去总是很憔悴的样子，但外貌也很清秀，并不惹人生厌，而且他的性格好像也很开朗的样子。
“我不擅长跟活人打交道。”阿比斯指指路旁的行人们，“活人只要看到我的眼睛就会本能地想睡觉，而且我说话的方式他们也不太喜欢。”
“哦……我知道，以后就都交给我吧。”芙萝拉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阿比斯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在语句之间加点内脏，口味正常的人应该都不会很喜欢。
“我的芙萝拉，你可真是个好队友啊！那我们快点进去吧，找个委托，做完之后拿到钱就可以去图书馆了。”阿比斯指着雇佣兵公会的招牌，说道。芙萝拉也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走得比阿比斯还要快一点。
刚刚推开雇佣兵公会的大门，一股浓重的酒味道便迎面而来。许多雇佣兵们在里面的座位上大口灌着劣质的麦酒，发出粗俗下流的咒骂声和大笑声。与其说这里是个公会，还不如说这是一处酒肆，只不过站在柜台后面的不是老板，而是捧着书的接待员。雇佣兵公会只是一个方便雇佣兵们赚钱的组织，对其成员没有任何纪律约束，一切以当地的法律为底线。率先推开门进来的芙萝拉很快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她太漂亮，皮肤又太细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佣兵界混的人。
至于她身旁的阿比斯，因为太瘦弱，又穿着一身黑，被大家直接无视掉了。
“嘿，小妞，你走错门了，这里可是雇佣兵公会，少女俱乐部在城市另一头呢！”一个铠甲上还沾着凝固的血迹的佣兵大声地嚷道。
“我说，你不会是来这里找哥哥的吧？”有人大笑道，“你哥哥要是几天不回来，说不定已经死了哦！”
“要不然就换我来当你的哥哥吧，丈夫也行，我床上功夫很好的，啊哈哈哈……”一个光着膀子的络腮胡子大汉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他身边的佣兵同时停止了调笑。
芙萝拉的脸马上红了起来，她以前当圣女的时候可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更别提这种流氓一样的玩笑了。
“大块头，注意你跟淑女讲话的方式。”阿比斯淡淡地说着，挡在了芙萝拉和光膀子大汉面前，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大汉被打断，显然非常不爽，但他莫名地感觉有点疲倦，便没有暴发，而是对着阿比斯用鼻子哼了一声，坐下去继续喝他的酒。
“不好意思，两位来公会是要做什么呢？”接待员深知这些赚血钱的雇佣兵是什么德行，不满地瞟了一眼大汉，马上走了上来，礼貌地问道。
阿比斯马上回答：“接个委托，赚点钱。”
“请告诉我二位的斗气和魔法等级，我给二位安排合适的委托吧。”接待员例行公事地问道。
“不用了，直接给我看所有委托就可以了。”
阿比斯摇摇头，拉着芙萝拉的手大步地朝着墙上用钉子固定的委托书走去，在上面查看起来。
接待员也没说什么，雇佣兵经常在生死边缘大鹏展翅，精神正常的不多，这就导致有的雇佣兵很不好相处，他也懒得纠正这些怪脾气的家伙，万一起了冲突，被人家抄刀子剁了多不值。
“阿比斯，这个猎杀野猪的委托，刚好三十个帝国币。”芙萝拉高兴地拉拉阿比斯的衣服，“只要杀掉骚扰农户的四只野猪，带回它们的右耳，就可以拿到钱。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阿比斯瞥了一眼芙萝拉看上的那个委托，然后点点头：“接待员，麻烦一下，记下我们接的委托。”
“猎杀野猪是吧，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或者称号。”接待员点点头，抽出上衣口袋里面装着的一根炭笔，准备在手中的书上记录。
“啊，不是猎杀野猪，是这个灭杀祖宅里面的幽灵的委托。”阿比斯淡淡地说道，“这个奖励有两万帝国币耶。”
接待员汗都要下来了，这是哪家的大少爷，根本不看任务难度而是直接去看任务奖励的吗？
“那个……先生，我提醒一下，这个委托是S级的，临时提到了非常困难，这几天有十来个人接下了委托，其中还有两三人的队伍，但全都没有回来。”
“闹鬼的房子远不远？”阿比斯问道。
这家伙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吗？接待员忍着抓狂的冲动，继续说道：“先生，看您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战士，说是法师，您连法杖都没有，年纪也太轻，接这种委托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你说我弱？”阿比斯眯起眼睛，朝着接待员走了过去。
接待员顿时有点后悔，为什么非要好心劝这家伙不要接呢，让他送死不就好了？自己到底是触动了这位大少爷的自尊心？他现在要找麻烦了？
阿比斯一把抓住接待员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拉——
接待员的身体半步都没动。
“有一说一，我确实弱。”阿比斯对着接待员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然后用手一指芙萝拉，“但她不一样，她可厉害了。”
“诶？我？”芙萝拉万万没想到主角突然变成了自己，她连忙摆着手，“我不厉害的！我什么都不会……”
“噗哈哈哈哈，你们两个不会是过来给我们解闷的吧！”这个时候，刚刚那个被阿比斯扫了兴的大汉突然站了起来，朝这边大踏步地走过来，他好像是喝醉了，鼻子红得像熟透的草莓，“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厉害的人，原来就是个脑残！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滚出我们的公会，如果这位小美女要留下也可以！”
“芙萝拉，打他耳光。”阿比斯对着大汉抽抽鼻子，对芙萝拉说道。
“不行，不行！”芙萝拉哪里敢打这么一位壮汉的耳光，她的身高只到大汉胸口而已，打个耳光都要踮起脚来。
“哦？你这杂碎还要女人保护你吗？我不管她是你老婆还是女仆，再不滚，今天你的女人就归我了！”大汉愈发得意起来，一伸手抓住了芙萝拉的手腕。
阿比斯是芙萝拉的主人，被主人抓着芙萝拉还没什么，但现在被陌生人突然抓住，她顿时有些愤怒，但圣女所受的教育没有让她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拼命挣扎，而是很快冷静下来，然后对着大汉的脸就是一记极具淑女风度的、姿态优雅的耳光。
啪！
轰隆！
在芙萝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汉已经倒在地上呻吟起来。他刚刚似乎是被这一巴掌直接打飞了出去，至少有两个半芙萝拉重的身体撞碎了两张桌子，最后重重地在墙上凿出了一个人形的大坑，这才瓷实地落在地上。他趴在那里怎么也起不来，几颗牙被吐在地上，满嘴都是鲜血。
“你看，我说了她很厉害的。”阿比斯对着目瞪口呆的接待员耸了耸肩，“我们现在没钱，回来赔给你。”
“啊……好……”
“芙萝拉。”阿比斯突然喊道。
“主……主人？”芙萝拉大睁着漂亮的金色双眸看着阿比斯。
“刺激吗？亲手惩罚流氓？”阿比斯微微一笑。
芙萝拉下意识地摇摇头，停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嗯！”
“这事还没完，帮我把他拎到外面的小巷去，我有重要的问题问他——我可能碰到同行了。”阿比斯神秘地指指那边还在哼哼的大汉，“我在这里把委托接下来就去找你，放心，他没资格反抗。”
第六章 遇到同行了
“你根本就不是佣兵吧，把你的目的说出来，这个委托跟你有什么关系？”阿比斯蹲在大汉的身旁，冷冷地看着他。
“咳咳……你在说什么，我是如假包换的佣兵……”大汉躺在地上喘息着，却不敢乱动，芙萝拉刚才的一巴掌把他完全镇住了，让狮鹫拍上一巴掌大概也就是这个力道吧。
“哦？是吗？”阿比斯想抓大汉的领子，奈何大汉是个即使冬天也不穿衣服的家伙，他便抓起大汉的络腮胡子，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那我们慢慢分析……我们进入公会的时候你吼得最凶，那群最爱热闹的佣兵却没一个人附和你，说明这些人里面没有你的朋友；在你闹事之后，接待员看你的眼神非常嫌弃，所以我出来之前问了一下他，果然，你是这几天才来到公会里面的，一直坐在里面喝酒，从来没有接过委托，还会找茬把打算接那个驱鬼委托但实力不够强的佣兵赶走——你的块头确实很有压迫感。”
大汉的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有趣了，你主动靠近我们的时候，我顺便闻了一下你身上的气味，你身上只有酒味，却没有汗臭，按理来说你已经在公会里面待了好几天，又是佣兵，身上应该不会清新到哪里去——但你身上没有这些味道，我反而闻到了一些药材的香味，是短效亡灵复生的施法材料，你按一定顺序接触过这些药材。”阿比斯蓝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莹莹的光芒，让大汉感受到一丝刺骨的冰寒。
“他是死灵术士？”芙萝拉惊讶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察觉到。”
“他是死灵术士的学徒。”阿比斯松开手，让大汉的头磕到了地上，“他喝过死灵术士的魔药，改造了身体，这让他寒暑不侵，同时身体的恢复能力变得很强。察觉不到不是你的错，谁又会想到，一个壮得像巨龙的肝脏的家伙会是死灵术士的学徒呢？”
大汉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死灵术？”
“刚才我跟她说的你没听到吗？我们是同行。”阿比斯淡淡地说道，“把你的师父名字报出来。”
“不可能……”
阿比斯毫不着急：“那我也可以在你死后直接审问你的灵魂，到时候你可没法隐瞒或者撒谎了。”
“莱纳，他叫莱纳。”大汉咬着牙，说道。
“这个委托书上写了，我要他的全名。”
“莱纳·莱迪欧斯·特拉法！”
“很好，你没说谎。”阿比斯露出满意的笑容，直起腰，挪开脚。
“他怎么办？”芙萝拉在一旁探头问道，“要放了他吗？”
“嗯，放了他。”阿比斯点点头，“我不杀活人。”
“你……你骗我！”大汉叫嚷起来，“还说什么在我死后审问我的灵魂……”
“你以为你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活下去？你那所谓的师父根本没拿你当徒弟，你喝下去的魔药正在把你转化为亡灵，你只剩几天好活了。”阿比斯回过头去，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我去找你师父，而你就在最后的几天里赎罪吧。”
大汉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眼睛张着嘴，像一条窒息的鱼。
“你将忘掉一切，醒来之后你会去查到每一位因你失踪的佣兵的名字，为他们立起墓碑。你在死的时候不会变成亡灵，因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阿比斯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然后对着大汉一弹指，一道青光飞到大汉的身上，轻飘飘的光点却让大汉仿佛遭受了雷击一般全身巨震，马上失去了意识。
芙萝拉看着阿比斯做完这一切，小声地问道：“阿比斯……你好像生气了……”
“啊……是有点，他只是个被利用了的蠢货，但我可以肯定，他的‘师父’绝对在用活人制作亡灵，而且是短期的一次性亡灵，过上一两个月就会自燃成灰烬。这种行为我很不喜欢。”阿比斯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们找个旅馆稍微休息一下，晚上就出发去找这位叫莱纳的死灵术士，我得好好跟他沟通一下，了解一下他打算干嘛。”
“可是我们没有钱住旅馆呀。”芙萝拉为难地说道。
阿比斯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指着地上失去意识的大汉：“你把他兜里的钱翻出来。”
“我是不会去盗窃的！”芙萝拉坚定地在身前交叉双手，“即使你是我的主人我也不能听你的！”
“切……”阿比斯鼓着腮帮嘟哝着，“不拿就不拿，我们自己去郊外生堆火咯。”
芙萝拉露出胜利的笑容，乖乖地跟在阿比斯身后，抓住了他的衣摆。
……
委托书上所写的地点离城市不算很远，太阳刚刚下山，阿比斯就带着芙萝拉骑着亡灵战马赶往了那个所谓“闹鬼的祖宅”，亡灵战马比起普通的马要强上太多，不仅速度快，而且无视地形障碍，甚至能在水面上奔跑，进入幽暗界之后也不会被人发现。芙萝拉搂着阿比斯的腰，甚至感觉这路途有那么一点浪漫，生前几乎没机会接触年轻男子的她还是头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在亡灵战马连续不断地奔跑了半个小时之后，委托的地点也呈现在了芙萝拉眼前。
芙萝拉发现作为亡灵的自己，在入夜之后不仅视野不会受到限制，反而会看得更清楚，不单单视觉，嗅觉和听觉也变得灵敏了许多。还没到那栋陈旧的大房子附近，芙萝拉的耳朵就已经听到房屋里面的一道呼吸声，以及一些令人心烦的呜呜声。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混杂着血腥味和尸臭味让芙萝拉不禁皱了皱鼻子。
“就是这里了，我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到屋子里那股低等亡灵的恶臭。”阿比斯撇撇嘴，“芙萝拉，一会儿我们先装作普通的佣兵进去，我想看看这个家伙是用什么手段杀掉的那十几个人。”
“知道了。”芙萝拉点点头，“我会摆出法师的架势来的。”
“你知道吗，芙萝拉，我干过最棒的事之一，就是在五个目标中，第一个把你挖出来。”阿比斯感动地回头看着芙萝拉，“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伙伴。”
“总感觉怪怪的……你到底挖过多少人的坟墓啊？”
“你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吗？”阿比斯回答道，“当然，我可没干过把活人变成亡灵这种事，阿比斯死灵术，十五年坚持用已死尸体，不用生者骗人。”
第七章 吓谁呢
抓着芙萝拉的手帮她跳下马， 阿比斯一个响指带着芙萝拉离开了幽暗界，毫不犹豫地朝着这座立在荒野上的大房子走过去。
这似乎是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庄园，只不过围墙已经只剩一片残垣断壁，周围的田地也完全荒芜，成了杂草灌木的乐园。房屋很破旧，房顶甚至塌下去了一块，在黑夜里，破碎的玻璃窗静静反射着幽幽的月光，倒是非常符合骑士小说中对鬼屋的描述。一般人在晚上看到这样的屋子，多少都会有些本能的毛骨悚然，不过现在正在接近房屋的二人却根本没感觉——阿比斯接触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而芙萝拉本身就是亡灵，这种阴暗的环境反倒让他们十分自在。
阿比斯一把推开鬼屋的门， 里面的景象呈现在二人面前：地板下面都长出了草，满地都是尘土，许多脚印通向里面，却少有方向向着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