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那我们就应该找找他的日记了。”蕾贝卡说道。
阿比斯点点头：“嗯，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如果按照这个人的性格，对记录故事如此偏执而痴狂的话，他应该不会把自己的一生给漏掉。他应该在什么地方写了日记，而且他跟那个给予了他力量的邪神是什么时候见面的，说不定也可以从他的日记里面看出来。我们马上开始找吧。”
说着，阿比斯便把老妇人的骨头放回去，然后灵巧地从这个一米五左右深度的坑里面跳出去，对着蕾贝卡伸出一只手。
“莉欧娜他们那边呢？需要跟她们说一声吗？”蕾贝卡抓住阿比斯的手，也重回到地面上。
“我想想啊……还是算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紧急的了。让她们好好玩玩，就我们两个来把这边处理好，之后再说吧。”阿比斯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要打扰那边正在开心的三位少女——她们三个在吃完饭之后就去了龙巢城最豪华的歌剧院，现在估计正在开开心心地看歌剧呢。
“啊，当然没问题。”蕾贝卡对着阿比斯微微一笑，她似乎还蛮享受跟阿比斯这样独处的时光的，即使要做的事情是找到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犯的日记。
两个人马上在这间房子里面展开了搜查。虽然博瑟思的房子里面摆满了书架，上面全都是笔记，但博瑟思并没有把自己每天都会记录的日记给放在很隐蔽的地方。阿比斯只花了一会儿，就在楼上博瑟思的房间抽屉里面找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封皮上用非常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我的日记——博瑟思”。
“这位博瑟思的日记还真是厉害。”阿比斯把蕾贝卡叫上来，给她看自己手里的这本日记，“他记了这么大一本日记，看看它，简直厚得像双头食人魔肚皮上的脂肪。”
这日记本跟一般人的日记本可不一样，封面似乎是换过，显得很新，里面的书页则是因为年代而相当陈旧。这本日记像本大辞典一样，厚得不得了。阿比斯粗略地翻了一下，里面用小而工整的字体记得满满当当，甚至都要把这么厚的一本书用完。
“他真的把自己一辈子的日记都记在这个本子上了吗？”蕾贝卡也有些惊讶，“这个人好执着。”
“打开看看吧。”阿比斯说道，“虽然这么做不太礼貌。”
“总得看看他是怎么被邪神改变的，究竟是他自己走上了罪恶的道路还是迫不得已。”蕾贝卡从阿比斯手里拿过这个沉甸甸的日记本，开始快速地翻阅起来。
博瑟思的日记开始于他十三岁的生日，那时还是个孩子的博瑟思就在日记里面郑重地说，最喜欢故事的他立志要做一个写故事的人，把世间的事情都整理起来写成书，以后要当一个影响世界的历史学家。
从这开始，博瑟思就一直在记日记，几乎每天都会记上一篇，有的时候实在没办法写日记，就会在第二天回忆着前一天要写的东西补上。这是博瑟思自己的故事，他对待这日记的态度也认真无比。
后面就是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成长的故事，博瑟思在十九岁时遇到了自己的妻子希雅。当时只是一个搬砖打工仔的他遇上了一个贫穷，但是带着一股谜一样的高贵气质的女孩，两个人一见钟情，一年之后喜结良缘。
从他恋爱开始，这本日记里面就多了一个主角——他的妻子希雅。日记的内容也变得甜蜜而缠绵，这个风格一直持续到他们成为老夫老妻，双鬓如雪。可以看得出，博瑟思跟妻子的感情真的非常好。
但蕾贝卡也在日记里面看到，博瑟思的妻子希雅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她的过去一直被她藏在心里。喜欢故事的博瑟思多次希望能够把妻子的过去记录下来，但一直都被婉拒，只透露一点点无关痛痒的内容，这让博瑟思愈发好奇。
蕾贝卡翻到靠后的地方，目光一凝：“阿比斯，有苗头了，看这个——七月六日，天气很好，我带着希雅出去喝了点小酒，她很喜欢葡萄酒，趁着她微醺的时候求她跟我讲讲她认识我之前的过去，不过她还是拒绝了。我不想让她生气，就没有继续请求。我们结婚已经四十多年了，我却还是不知道她完整的过去，只知道她的家庭曾经相当富有。”
“十二月二十日，凉爽的一天。我又问希雅她的过去了，她似乎不太高兴，但我告诉她，我们已经老了，时日无多，有些秘密其实值得被记录下来流传出去，她有些感触，但依然没有答应。希雅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但唯独这件事一直遮遮掩掩，说实话我也有些难过。”
“十二月二十三日，毛毛雨。今天放假，希雅出去给人缝衣服了，我在家里想了很久，希雅究竟为什么瞒着我，是难以面对的心理阴影，还是她以前做过什么我不会接受的事情？老夫老妻需要忌讳这些吗？”
“一月十五日，阴天。今天工作有些累，没什么好记的，但我真的好想知道希雅的过去。”
“一月三十日，阳光明媚。希雅今天给我讲了一些她五六岁时候的事情，我知道了一点她的过去。她没有说更多，但我很高兴，跟结婚那天一样高兴。她告诉我，会在死去之前把自己的过去全都告诉我的。我不希望她死，但是真的很好奇。”
“二月十五日，大风天。昨晚梦到了一个怪物，他说，能帮我实现愿望，给我一天时间考虑。醒来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今天得去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蕾贝卡和阿比斯相视一眼。
重头戏来了。
第二十一章 新邪神的能力
“这个邪神的能力是什么？”阿比斯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看来也是个会在梦中跟凡人对话的主儿。”
“到你最感兴趣的地方了，给你。”蕾贝卡莞尔一笑，把日记本放在阿比斯的手中，然后自己走到阿比斯身后，把下巴搭在阿比斯的肩膀上，从后面看着日记，“你来翻吧。”
阿比斯点点头，从蕾贝卡刚刚读到的地方继续读了下去。
“二月十六日，没出门，可能是大风天。怪物真的又来了，它问我考虑得如何，我也的确想过了，我很想快点知道希雅的故事。我必须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她美丽的一生记录完全才行。我告诉了怪物这件事，它满口答应。我问它，我需要支付什么作为酬劳，它告诉我，它的报酬就是看着我实现梦想，这就足够了。”
“二月十七日，艳阳天。我睡得很好，怪物没有出现，我身边也什么都没发生。我真傻，竟然相信一个梦，尤其是这个梦里还有个不图回报，说话风趣的友好怪物。都一把年纪了，还在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三月五日，希雅病了，整天照顾她。”
“三月九日，希雅的病没有一个医生知道是什么，也没有办法治，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三月十一日，希雅浑身剧痛难忍，三十岁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哭过，但今天哭得很伤心。”
“三月十五日，希雅说，她就要死了，可能赶不上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她本来打算给我缝一件大衣，但只做了一半。”
“三月十六日，昨天睡前，她让我把她带到我写笔记的地下室，把自己所有的故事都讲给我听了。我陪她在地下室度过了整夜。她的故事其实没什么特别令人恐惧的，但她赌博而导致全家失去一切的父亲伤她实在是太深，这就是她不愿意说出来的原因吧。有些荒唐。”
“三月十七日，晴天。昨天晚上希雅在剧烈的疼痛中握着我的手死了。她死时的表情好痛苦，我哭着用了半个小时才抚平她脸上痉挛的肌肉。到死我都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三月二十日，我连续三天没合眼，守着我的希雅。我没告诉别人这个消息，反正我也没有其他亲人，也没有能交心的朋友。太困了，一会儿去睡一觉。”
“三月二十一日。怪物回来了。”
“三月二十一日。为什么是这样？？”
“三月二十一日。它杀了我的希雅？”
“三月二十二日。我杀了我的希雅！”
“三月二十三日。希雅腐烂了，但不要紧，我买了些魔药。我要把她永远留在我的身旁。”
“三月二十五日。自杀失败，我后悔了，把毒药都吐出来了。”
“我需要更多故事。”
“故事故事故事故事故事故事……”
从这一页开始，博瑟思的日记就从工工整整的小字变成了疯狂的涂鸦。他用颤抖的笔触不断地重复着“故事”这个单词，一页纸上写了太多的单词也不停下，就让这些字重叠起来，形成黑糊糊的一片。
纸都被他划出了口子，但他依然不知疲倦地一页一页涂鸦着。这不是他一次涂出来的，而是每天固定地去涂一片。就宛如他精神还正常的时候，记的那些日记一样。
这些疯狂的文字中，有的时候会突然出现一些简陋的火柴人，以及各种仿佛还不会写字的孩童画的抽象线条。越往后翻，他的线条就越疯狂，甚至出现了折断笔尖的痕迹。
“他彻底疯了，是他妻子的死，逼疯了他。”蕾贝卡皱着眉头，说道，“原来他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是个疯子了，只是他在作案之前保持了跟平常人一样的理智模样，同时身上还带着来自于邪神的力量，让我们无法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这个邪神会以帮凡人实现愿望来诱惑他们，然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来达成这个目标，逼疯凡人？”阿比斯皱着眉头，“这个邪神，你觉得跟梦魇之主比起来，哪个更坏一些？”
“这个。”蕾贝卡想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给予凡人希望，再将这份希望转换为绝望吗？”
“啧……也许我和这位邪神没办法达成共识了。”阿比斯现在也显得不那么开心。
日记将博瑟思这个本来活得简单而幸福的人一步步变成恶魔的过程都记录了下来，看着这本日记的过程，阿比斯都能感受到他当时的痛苦和绝望。他继续往下翻阅，映入眼帘的只有大片大片的凌乱涂鸦。每翻一页，都更乱一分，更黑一分，那些本来简笔的火柴人现在也变得扭曲了起来。
在以前，博瑟思都非常爱护自己的这个日记本，但往后面翻，就开始有液体溅到上面，把书页都润湿，变得不平整。
“这味道……”蕾贝卡从阿比斯身后走到侧面，低下头闻了闻日记本，“虽然已经挥发了很多，但还是能辨认——这是一种剧毒魔药，按照这配方来看……效果应该就是刚才大坑里面那些骸骨的症状。他们的骨头上会长出结晶，让他们全身剧痛无比，这种结晶会蔓延到他们的内脏，在几天后杀死他们。”
“他是用这个杀人的吗……”阿比斯继续往后翻着。
发疯之后的博瑟思也是每天都要记一篇“日记”，阿比斯翻了好多页才到头。最后一页是昨天记的，“故事”两个字已经潦草到无法看清了。并没有什么别的线索，阿比斯便叹一口气，合上了日记。
就在他合上日记本的一刻，他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我可以帮你……”混杂着黏液滋溜溜声音的尖锐男声在阿比斯脑海中直接响起。
一张脸就倒立着显现在阿比斯的面前，遮挡住了阿比斯面前的所有事物。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眼角的鳞片，比普通人短很多的额头，嘴巴里面伸出来的分很多岔的舌头，令人毛骨悚然。这张脸离阿比斯的眼睛极近，甚至可以用那章鱼般的舌头舔到阿比斯的脑门。
一股海物般的腥味在此时也被阿比斯所嗅到，但阿比斯知道，这味道并非来自空气中，而是直接作用在他的意识里！
这张脸，阿比斯认识，而且相当熟悉。
这就是莉欧娜的祖先，斯塔尔先生的日记中，所记载的，那个在梦中蛊惑他的邪神！
“我……可以帮你……”
“终究还是跑出来了吗？”阿比斯自言自语道。
第二十二章 不够格的使者
这个邪神的相貌并不算狰狞，也没有什么凶恶的感觉，但非常诡异。如果祂就这么出现在一个普通人的面前，恐怕会让这个人吓个半死。
不过，阿比斯却并不吃这一套。他的表情十分镇定，甚至还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眼前的这张脸。不得不说，斯塔尔在自己的笔记里面记载的邪神相貌十分传神，那张画和这位邪神本尊的相似度相当高，阿比斯看着这张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诡异倒立脸时，就仿佛在看自己的老朋友一样。
“我可以帮你……”脑海里面的声音还在重复这句话。
阿比斯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既然你想要跟我谈谈，那么就拿出点诚意来，派一个幻觉来单方面地说些没用的大话，可是没法达成共识的哦。”
说着，阿比斯猛然睁大眼睛，强烈的意志力在脑海中爆发开来。邪神的幻影在荡漾一次之后便消弭于无形，甚至都没能抵抗一下。阿比斯不打算跟这个幻象聊天，它不够格。
这种级别的骚扰，简直太低级了，阿比斯甚至都不需要认真对待。
“阿比斯，刚才你看到邪神了？”
从幻觉中脱离出来的阿比斯扭头看向身边，蕾贝卡正关切地看着他。
“嗯，这家伙可能把自己的一丝力量附在了博瑟思的日记本上。”阿比斯点点头，“我刚才看到祂的脸了，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看过的，莉欧娜的祖先斯塔尔的邪神笔记吗？就是那个邪神，斯塔尔从教廷里面弄到的附有秩序与审判之神力量的锁链终究还是力量有限，这家伙跑出来了。”
“祂有没有伤到你？”蕾贝卡听到这里，小小地吃了一惊，朝阿比斯身边靠近，看着他的眼睛，“竟然还有这种陷阱，是我失算了。”
“没伤到我。”阿比斯微微一笑，“祂的精神攻击比沉沦之主强一点但很有限，我用意志力就可以驱散了。跟梦魇之主和欺凌之主比起来，这位喜欢把人逼疯的邪神可能会弱一点吧。”
阿比斯可是半点都没有吹嘘。这位刚刚见面的邪神跟梦魇之主或者欺凌之主比起来可能格局的确有些小，祂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大的压制力。对一般凡人已经足够，但对早已经跟梦魇之主与欺凌之主面对，眼界开阔的阿比斯来说，就显得不那么够看。
“是这样吗？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你啊。”蕾贝卡松了一口气。
阿比斯又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不过，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现在拥有欺凌之主力量的我的确已经具备跟邪神正面应对的能力，可是，这位邪神有可能不喜欢正面冲突——祂把自己的力量留在博瑟思的日记本上，说明，他的力量有传染的能力，而且很隐蔽，这会增加祂的棘手程度。”
“我明白。”蕾贝卡郑重地说道。
“博瑟思房子里面的书我本来打算让手下把它们复制一份，存在赫尔海姆的图书馆里面，然后原件就留在这里等其他人发现。不过现在必须得临时改变一下计划了。”阿比斯略一思索，作出了决定，“不能让普通人接触到博瑟思的东西，今天晚上我们就把这里全部搬空，然后我会在里面用一个圣光术，把隐患去除。”
“嗯，这个博瑟思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在遇上邪神之前也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他整理出来的笔记的确有被存在赫尔海姆的价值。”蕾贝卡朝着四周装得很满的书架看了一圈，“对了，至于博瑟思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他的精神已经被邪神摧毁，可能没法回到图书馆工作了吧。”
阿比斯挑挑眉毛：“听上去，你打算救这个博瑟思？就在刚才，他可是打算害你哦。”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蕾贝卡见阿比斯问自己，笑着坐在了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看阿比斯，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如果让我来决定的话，我也打算尝试把这位博瑟思救回来。”阿比斯摊手道，“只不过我们还是得找找方法。当然，如果你打算把他送去接受审判也完全没有问题。毕竟他也的确犯下了那些错误。”
“我想知道，他犯下的这些错误是邪神的错，还是他自己的问题。”蕾贝卡说道，“你们的死灵术士信条里面也有提到吧？你们也要尊重生者的意志。”
“的确如此，那么，他是否有罪，就要等到他恢复正常之后再判断了。”阿比斯点头说道。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蕾贝卡展颜一笑，“果然还是你跟我最合拍。”
“接下来我的打算，就是先模仿博瑟思的笔记，给图书馆请个长假，如果他能恢复正常，而且能够证明是被邪神控制了才做出那些事情，我就把他送回来，让他自己选择是自首还是用余生给人类做更多贡献。”
两个人已经决定了之后怎么处理博瑟思，便开始着手将博瑟思这件房屋里面的东西全都整理出来，打包，裹上隔绝神力的魔药之后扔进魔法鲶鱼。这间不大的房子竟然被整理出来几千本笔记，以及大量各种资料书籍，可见这位博瑟思在疯掉之前也是个非常执着于自己事业的人。
终于将这间房子收拾好，阿比斯也在里面使用了一个圣光术，以免这里还残留着什么来自于邪神的不洁气息伤到后面有可能走进来的其他人。这下博瑟思的事情算是完满解决了。
“ABC，你跟蕾贝卡什么时候结束啊？你们两个不会在偷偷约会吧？”
阿比斯刚刚把门锁好，跟蕾贝卡一同走出博瑟思的房子，莉欧娜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从思维共享里面传了过来。
“我们刚刚结束，发生了一些事情，等一会儿见面了再跟你们讲吧。”阿比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