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别低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芙萝拉。”阿比斯拍拍芙萝拉的肩膀，“我之前带着你的时候都十分低调，你是不是有时候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万民敬仰的世界级偶像了？”
芙萝拉红了脸，这话被阿比斯说出来，让她有些害羞。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行动了。现在天色刚刚黑下来，在教廷总部工作的高层成员们现在正是休息时间，不过现在夜还不算深，躺下就寝的除了被迫保持充足睡眠的圣女和少数老人家以外，几乎没几个人。灯火还都亮着。
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之前芙萝拉对阿比斯说过的格利特先生。
这位格利特先生为人正直，从他现在的生活中，阿比斯也调查到，他现在依然保持着对九神的忠诚，一言一行都严格按照教义中所提倡的道德准则进行。从这位严于律己的老先生开始，简直再合适不过。
两个人就这样通过幽暗界来到了格利特先生的门前，这条走廊现在没有什么人，阿比斯便带着芙萝拉就这样离开幽暗界。
“我先躲在幽暗界，因为他见到我之后可能会比较麻烦，所以这里就交给你了。”阿比斯对芙萝拉说道，“我会用思维共享跟你说话的，你放心吧。”
“好的，我会努力争取到格利特先生的帮忙的。”芙萝拉也点点头。现在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芙萝拉也当然不会打退堂鼓。
阿比斯点点头，便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
芙萝拉整理一下思维，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是否得体，这才轻轻地敲响了格利特房间的门。
“是谁啊？”格利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种老头子特有的倔强气质。他房间的灯还没有熄灭，现在应该是正在读书。
“格利特先生……”芙萝拉小声地对里面说道，“我有事要跟您谈谈……”
……
格利特本来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往一本最近刚刚拿到的书上做着批注，突然听到自己的门被敲响了。敲的声音很轻，也很脆，听得出，敲门的人的手指很纤细。
他有些疑惑，现在这个时候究竟是谁来找他。
他这些年在教廷混得可以说相当不顺，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自己的上级也不允许他培养自己的徒弟和接班人。要不是因为他有着良好的道德操守，做事非常可靠，同时也有着很高的神术天赋——也就是跟九神的亲和力，恐怕早就被直接踢出总部，去哪个无关痛痒的地方任职了。
他问了一声外面是谁，回答的声音是一个很柔和的女声。听上去是个十多岁的少女。这就更让他疑惑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少女？还会在半夜来找他？
那声音总让他感到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这种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他放下自己手中的书，走到门口，轻轻地拉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在房间里面灯光的映照之下，一个美丽的金发少女面庞展现在格利特的面前。少女有些不自信地站在那里，用一双令人沉醉的金色眸子看着他。
看到这个少女的时候，格利特愣了半晌。
接着，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就宛如瓶底的气泡一样浮了上来。
他张大嘴巴，已经布满皱纹的脸庞满是惊讶之色：“你……你是谁？为什么跟芙萝拉殿下长得一模一样？”
第三百三十四章 老实人的底线
看到门口站着的这位少女的脸，格利特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并不恐惧，只是大量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让他已经衰老的神经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刺激。这张脸对他来说，熟悉却又无比地遥远，他只有在做梦回忆往事的时候才会见到。
“格利特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芙萝拉的声音很轻，她不想惊动到旁边房间里面住着的其他人。但她的嗓音没有了门的阻隔，直接传到格利特的耳朵里面，更让这位老人感到震撼。
“你……为什么跟圣女殿下一模一样？”格利特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音量，两只眼睛圆睁，他紧张地左右张望，没有在走廊上看到任何外人，这才重新将自己的目光聚焦在芙萝拉的身上。
“如果您愿意信任我的话，我们可以进去谈谈吗？”芙萝拉仰着头，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格利特，诚恳地说道，“我会解释清楚的。”
“这……请进吧。”格利特考虑了一下，他不是很担心芙萝拉是什么刺客，如果真的是刺客的话，大可以不玩这种画蛇添足的花样，而且他一个安安静静干活儿的老头，也没有什么刺杀的价值。反倒是现在他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侧开身子，放芙萝拉进到他的房间，然后小心地将房间门关好，但并没有反锁，免得让芙萝拉感到不安。这是他对圣女殿下本能的尊敬，即使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个夜里来敲门的少女是不是圣女。
格利特的房间并不大，充其量也就算是个单人宿舍，这住宿条件甚至比不上一部分高等魔法学院的学生宿舍。房间里面的布置也相当简朴，最多的就是各种书籍。
“格利特先生，您没看错，我就是芙萝拉圣女。”芙萝拉走进房间，回过头来，对格利特说道。
格利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圣女殿下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就算她没有死，现在也应该六十岁。我……无法相信你就是圣女殿下。”
“您知道前段时间，圣女遗体被盗窃的事情吧？”芙萝拉问道。
“呃……”格利特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亡灵？那你就不是芙萝拉圣女，而是死灵术士！一定是你操纵了圣女殿下的遗体吧？你在哪里？”
说着，格利特就摆出了警惕的姿态。
“不，格利特先生。”芙萝拉连忙让情绪不太稳定的格利特冷静下来，“我就是芙萝拉圣女，但我现在不能算是亡灵——您看。”
说着，芙萝拉念动祷言，她的指尖闪烁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在这道光芒的照射下，格利特突然感觉到自己多年的风湿病突然好了，刚刚还在隐隐作痛的腿现在完全不疼了。
祛病术？格利特愣了一下。他自己就是一位神官，也就是教廷的神术师，自然对这种神术相当了解。魔法是无法起到这种效果的，而且也不可能是屏蔽痛觉的幻术，因为格利特在刚刚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魔法波动。
能够随手释放一个祛病术的神术师，不会有别人，只有芙萝拉能做到——因为只有芙萝拉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使用神术，如果不是芙萝拉，对格利特使用祛病术的话可就要把慢性风湿病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天底下哪有这么豁得出去的骗子？
“您真的是芙萝拉殿下？”格利特弯腰摸着自己已经完全不痛，舒服得宛如新生的膝盖，牢牢地盯着芙萝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欣喜，“这……您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亡灵是没办法用神术的吧？”
“我被人复活了，但我现在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亡灵，您完全可以把我当成活生生的人来看待！”芙萝拉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笑容，“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您还留在教廷总部，保守派的那些人对你肯定不好吧？”
“我不是很想掺和权力斗争这种事情，我对此完全没有兴趣。”格利特叹了口气，摇着头，“这些年我的确没有得到重用，自从教皇冕下去世之后，我就一直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待着，但我每天也在努力工作，这些年也算活得充实。”
“我知道您的性格。”芙萝拉认真地点点头，“四十年前的您，就是一位认真工作的神官，教皇冕下经常跟我提起您。他本是希望提拔您的……但……”
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开始叙旧了。
阿比斯此时就隔着幽暗界，坐在房间的一角听着两人聊天。芙萝拉现在还没有切入正题，但阿比斯也知道，芙萝拉是在用这种方式，使格利特信任她。叙旧永远是证明一个人身份的最好方式。
两个人从当时教廷里面的主要人物，讲到现在的变迁，在这过程中，格利特跟芙萝拉的聊天也开始显得自然起来。
……
“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您就是芙萝拉殿下了。”正聊着，格利特突然主动停止了叙旧，对芙萝拉说道，“我也知道，您会在夜晚秘密地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一定不会是专程来聊天的，请问现在我能帮您做什么事情？”
“我是想让您知道一件事情。”芙萝拉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她看着格利特的眼睛，说道，“您可知道，现在教廷里面有一部分人已经背叛了九神和整个世界，这些人里面，甚至包括当今的教皇？”
格利特陡然睁大眼睛：“啊？这……”
“看来您是不知道的，他们做事很秘密，通常都会用其他的事情来掩盖。我一会儿会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您。”芙萝拉点头道，“虽然这对您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但我希望您能支持我和其他希望教廷走上正轨的大家，一起打倒那些背叛者！”
“芙萝拉殿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吗？”格利特紧紧地皱着眉头，“我原以为他们只是迷失在自己的欲望之中，终归还是九神的信徒，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背叛九神？这简直太令人失望了……”
“您……愿意出手帮忙吗？”芙萝拉试探着问道。
“我当然愿意！殿下！”格利特郑重地说道，“而且，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还有一个一直没有动用的绝招，绝对可以让那群叛徒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老人现在的表情多少带着点猎杀异端的狂热，他虽然是一位道德模范，一位称职的老实人，却并非没原则的烂好人——他的道德准则都来自于他的信仰，信仰可是他的底线。
第三百三十五章 老人的觉悟
格利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在听到芙萝拉说，有人背叛了九神和世界之后，并没有下意识地去否认，而是对自己以前意识到的一些问题立刻进行了反思——他早就觉得，教廷里面的某些人有问题，只是之前的他出于对同僚的善意，没有想到那个层面去而已。
教廷里面有几个地方是严禁进入的，只有一些教皇的亲信能够进出。这本来没什么，但这些人的态度永远是讳莫如深，也很少跟其他成员有交流，这就没法不让人怀疑。
还有，格利特是个很细心的人，他能够察觉到生活中一些没什么人注意的微小细节。他在之前其实就有发现，总部里面有的时候会来一些朝圣者，朝圣者倒不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每年大陆各地都会有这样的人来，但他发现，朝圣者们有的时候出去的人会比进来的少一两个。
海·特维尔的九神虽然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但历史上还是出过各种各样的邪教，这些邪教有的是为了敛财，有的是为了颠覆教廷。不管性质如何，这些邪教都会有一种标志性的活动，那就是献祭活人。身为神官的格利特自然清楚这种行为。
现在，既然芙萝拉已经告诉他，教廷内部出现了背叛九神的叛徒，那么格利特就很难不把那些神秘消失的人往活人献祭的方面想。
“芙萝拉殿下，既然您已经证明您就是归来的芙萝拉圣女，那么，我愿意效犬马之劳。”格利特郑重其事地对芙萝拉说道，“我已经沉寂太多年，现在年逾古稀，也是时候为教廷的未来做些什么了。”
“您愿意出手帮助我，我非常惊喜。”芙萝拉的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她本来只是打算获得这位教廷老臣的信任和配合，没想到竟然格利特竟然直接能给出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手段。
“还请圣女殿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格利特最后作出了请求。
“把我们之前调查的东西全都告诉他吧，包括欺凌之主的事情——必要的话，也可以把我说出来，因为我……”阿比斯也在思维共享中，对芙萝拉说道，“我现在也非常好奇，这位老先生究竟有什么手段。看样子，他对这个手段还是蛮自信的。”
芙萝拉也就不再犹豫，直接将之前所调查的事情都告诉了格利特。包括欺凌之主的阴谋，极端保守派的十神计划，以及她跟阿比斯之间的关系。当然，她没有傻乎乎地把自己跟阿比斯之间的全部事情都说出来，只是说阿比斯复活了她。按照格利特的性格，他或许不太能接受死灵术士，即使这位死灵术士并不是坏人。
……
“原来是这样……全都明白了，以后有机会，我也想见见那位传奇的法师阿比斯先生——他的故事现在已经接近家喻户晓。没想到竟然是他复活了你，我以前还以为是一位死灵术士把你的遗体偷走，想要让你参与什么邪恶的计划呢。”格利特听完芙萝拉的讲述，不禁啧啧赞叹，“没想到德鲁伊也可以把您复活。”
“他是个伟大的人，一直在为我们世界的安全奔走。”芙萝拉额外补充了一句，“现在，我跟他在一起，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价值。”
格利特也点点头，由衷地说道：“这样的生活，我都能从他波澜壮阔的故事中听出来。我知道圣女的工作并不轻松，现在能跟着一位伟大的法师大人，一起拯救我们的世界，或许对心系苍生的芙萝拉殿下来说，是一条更好的路吧。”
说完这些，格利特便不再对芙萝拉保密，他压低了声音，确保自己的声音没可能被任何不该听到的人听见，说道：
“那么，芙萝拉殿下，我们这些……所谓进步派的老家伙们，实际上关系都相当好，只不过这些年有很多人蹊跷死去，或被调走到其他地方，无法在教廷总部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在您和教皇冕下死后，我们中的一些人意识到接下来的我们可能被迫害，便留下了一招后手。”
“除了横死的人以外，所有被调往其他地方的进步派成员，都会给还没离开教廷总部的同僚留下一串独特的魔法咒语，用这个符文，我们可以通过魔法，从教廷内部单向向外发送消息。而在外面的人，则是可以用魔法水晶来接收这些消息。”
芙萝拉的表情变得惊讶起来，她原本因为一些刻板的印象，觉得进步派的人们都是单方面受欺负的老实人，但听格利特这么一讲，她才突然想起来，进步派也是有非常多的能人，而且，进步派虽然暂时没有能力反抗保守派的压制，却也不会就这样放弃所有的希望，任人宰割。
海·特维尔的法师们会使用一种魔法来传递简单的讯息，用特定的咒语来发送一道微弱但不宜衰减的魔法波动，在另一端用雕刻过特定魔法符文的魔法水晶来接收这波动中蕴含的信息。这种魔法需要优质的魔法水晶作为消耗品，成本很高，但可以让法师们在必要的时候互相联系。
“现在，还留在总部的，除我以外，就只剩一位至今没有晋升的低阶神官，我们为了安全已经多年没有联系，而我们的手中，就掌握着所有被调任走的老家伙的联系方式！”
“那些联系方式，你们藏在哪里？”芙萝拉好奇地问道。
芙萝拉和阿比斯之前在幽暗界翻格利特的东西时，并没有从他这里翻出任何有记载魔法咒语的笔记之类。
“我们没有藏在任何地方，为确保不会因为突发状况而惹出祸端，我们都将这些咒语记在自己的脑子里。”格利特说道，“已经多年过去，我年纪也大了，忘记了一部分人的联系方式，但如果我找到那位同僚，我们两个人应该能够回忆起绝大部分。”
“啊，对了，到时候如果你们联系那些在外面的人的话，会不会被保守派知道？”芙萝拉突然想到这一点。教廷总部可是有侦测通讯魔法的装置，就是为防止出现内鬼——虽然现在掌握着这些装置使用权的正是内鬼。
“只要我们联系得够快，他们阻止不了我们的。”格利特眼中透露着坚决，他完全没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儿。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半神的行踪
这次毫无疑问，芙萝拉和阿比斯的秘密行动取得了极好的成果。
本来，阿比斯是打算让芙萝拉今晚见过格利特，争取到他的支持，然后再去见另外一位老人，同样得到他的支持之后，通过这两位老人慢慢将影响力扩充出去，最后形成一股能够反抗保守派的力量的。但没想到，进步派手中竟然握着这样的底牌，只要总部还留着一个核心成员，他们就可以随时互相联系。
阿比斯相信，这些进步派成员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回到总部，重新掌握权力的想法。到时候，一旦格利特联系上那些被发配到外面，还活着的同僚们，他们就会立刻返回教廷，将那些背叛九神的叛徒们从宝座上拽下来。即使是保守派，也不可能袒护那些犯下了弥天大罪的家伙，同时他们的威信也会一落千丈，进步派就真的可以重新掌权。
现在，教廷的布局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找到那个名叫雷苏尔，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乃至记录中的半神了。
芙萝拉在得到进步派可以互相联系的重要信息之后，就告别了格利特。在离开格利特的宿舍之前，芙萝拉告诉这位老人，现在一定不要打草惊蛇，再过一段时间，阿比斯就会铲除掉极端保守派手中最强大的武器——那位半神。在那之后，进步派的反攻才能开始。格利特也郑重地答应芙萝拉，一定会配合他们的行动，绝不会自作主张。
任务提前完成，芙萝拉才跟阿比斯真正地休息了一晚，他们要等的，就是负责监视的爱格妮丝和手下们那边传回的消息了。
……
“阿比斯。”